一九八一年 第七百二十六章：又贏了

    孔老闆當然不能承認自己是得到了指點，給朋友們的解釋僅僅是運氣好而已。

    完全是因為他急需資金去大陸辦汽車電器廠，才碰巧在當局出台大利空前兩個星期把股票拋售一空。

    根本不是事先獲得內幕消息。

    況且大家朋友多年，互相之間都了解，算得上知根知底，有聽說過他們中哪個朋友能夠牛掰到預知當局的決定？

    這解釋合情合理，朋友們不疑有他。

    因為孔老闆的人脈圈子也是他們的圈子，孔老闆確實不認識有分量的當局官員。

    朋友們都罵孔老闆交狗屎運了，起鬨讓他請客。

    朋友們不起鬨，孔老闆也想請客，因為他心情好著呢，特想有人陪著喝頓大酒。

    孔老闆在酒桌上安慰朋友們，這確實是個大利空，迎來一波下跌行情免不了，但是台灣經濟的基本面還行，說不定跌兩個交易日就能翻紅也未可知。

    他手上一支股票都沒有，純屬站著說話不腰疼，他的朋友們都覺得今天的酒特別苦澀，酒勁兒還特別大。

    唉！事已至此多說無益，朋友們喝酒麻醉自己，最後全部喝得不省人事。

    恐慌形成時哪有人看基本面，有不少是加了槓桿的，他們必須逃，必須不計成本，因為有強行平倉這把刀懸在頭上呢。

    星期一開盤後，破滅了任何幻想，絕大多數股票都死死封在跌停板，來了一次無量下跌。

    股票市場就怕無量下跌，所有的投資者都知道完了，這個下跌僅僅是開始，還不知道要跌多少天。

    孔老闆二十八號晚上去了廈門，他實在不想聽朋友們哀嚎，因為連續三天，朋友們的股票都沒賣得出去，已經損失了百分之二三十。

    這還沒完，第三天了，股市依舊是無量下跌狀態，還要跌多少交易日誰也說不好。

    孔老闆心裡偷著樂，他想好了，以後一定要緊跟黃瀚，黃瀚說啥，他信啥。

    黃瀚說大陸的投資環境會越來越好、市場會越來越大，肯定錯不了。

    這一回的投資要竭盡所能，還必須做到控股。

    人家肯給自己泄露天機，這份人情不簡單，一定要送他一個大禮物，送什麼呢？

    孔老闆想了又想，笑了，送給他一頭金牛工藝品，讓他看到這頭金牛就想到我。

    ……

    黃瀚開學後兩個多星期，漢城奧運會開幕了。

    也不知道咋回事，前三屆奧運會的時間剛剛好是暑假，漢城奧運會偏偏選在了九月十七號。

    實驗中學高中部，特別是高三年級，肯定不看比賽。

    黃瀚下注了，但是心裡沒底，只要不是太忙總要抽時間看看新聞聯播有關於奧運賽事的報道。

    歷史如故，中國隊果然開局不利，連續幾天都沒有獎牌入賬。

    大洋彼岸的沈曉蓉和秦淑潔這一次很淡定，僅僅是順帶著看看比賽，特意抽時間都用不著。

    原因很簡單，輸得起。

    八八年國慶節，這一年人口又增加了兩三萬的三水市更加熱鬧。

    十月一日上午，三水市黨員幹部宣誓、齊唱紅歌的活動依舊是迎來數萬人圍觀。

    「全力職中」的正步分列式隊伍擴大到了兩千四百人，由於有幾百經驗足的老同學帶新同學，走出了氣勢，贏得數萬人熱烈歡呼。

    如今這所學校不僅僅在三水市無人不知，在揚州地區也是赫赫有名，甚至於在蘇南的城市、鄉村都有了美名。

    「全力企業」不僅僅免學費還貼伙食費、住宿費招收農村初中畢業生的故事成為熱議的話題之一。

    黃道舟才華橫溢，能寫數百萬字的暢銷書，能夠作詞作曲，還能夠把歌唱得繞樑三日，本來就受到大媽們崇拜。

    再有全資辦學的善舉，當然占領了道德制高點，大媽們的崇拜來得更加猛烈。

    如果有人在她們身邊聊起空調哪家的好？

    她們肯定毫不猶豫說出「全力」最好！

    為什麼？

    不為什麼，就沖「全力企業」有黃道舟那樣的領頭人。

    外地的大媽當然瞧不見「全力職中」的分列式現場，至多在中央電視台新聞聯播、蘇南省電視台晚間新聞里看幾秒。

    三水市的大媽有一兩萬看到了現場，其中有一半人家有孩子在那威武雄壯的隊伍里。

    這不是虛言，子女參加今天的大遊行，父母國慶節有假期，能不早早的進城占位置等著看？

    本地人更加聰明，早就選好了視野開闊的樓房陽台或者乾脆上了樓頂，有條件的還帶上瞭望遠鏡。

    兩千四百少年，直系親人最起碼四千多，親屬有個一兩萬一點點也不誇張。

    有這麼多親人為少年們搖旗吶喊，場面當然熱烈得無與倫比，少年們一個個激情澎湃，走得更加鬥志昂揚！

    他們齊聲高歌：

    「越過高山，越過海洋，我們的隊伍不可阻擋，為了美好的未來，我們傾注全部力量……」

    他們揮拳吶喊：「全力，全力，傾盡全力！」

    他們共同歌唱：「……人間自有公道，付出總有回報，說到不如做到，全力做到最好，全力好！」

    兩千四百同學穿著前胸後背都有全力兩個大字的校服齊聲喊口號，唱「全力之歌」，效果好得出奇。

    哪怕是在新聞聯播里出現幾秒鐘，價值也得以十萬計！

    三水市被上級重視，是先進典型，是其他縣市的學習榜樣。

    三水市的國慶節慶典正能量滿滿，再加上跟電視台關係好，央視、省台已經連續三年進行跟蹤採訪，今年更加不可能例外。

    為啥？

    三水市又取得了更多榮譽，拿下了太多評比的一等獎，連小學生、初中生都爭氣，把今年能夠參加的音樂獎項所有的前三名包攬了一大半。

    這些不是重點，更加證明三水市的先進體現在，處理突發事件遊刃有餘，維穩做得無可挑剔，不僅僅經濟建設名列前茅，還證明了領導班子政治素質過硬。

    這麼好的學習典型，電視台怎麼能不給報道？

    晚上七點半，萬人期待的「激情三水晚會」在三水市體育館拉開帷幕。

    黃瀚團隊不負眾望，一開場就是政治正確再唱紅歌，《紅梅贊》、《我們走在大路上》全場齊唱，慷慨激昂！

    接下來是校園歌曲聯唱，《清晨，我們踏上小道》、《青春舞曲》、《童年》、《踏浪》、《橄欖樹》閃亮登場。

    演出精彩紛呈，新歌《英雄淚》、《歸去來》、《寬恕》迎來掌聲如潮。

    忙於三天的演出，導致黃瀚忘了關注奧運會，三號晚上回到家時，接到了沈曉蓉的越洋電話。

    「我昨天就往你家打電話，一直都沒人接，你們是不是在演出呀？」

    「是啊！國慶節『激情三水晚會』連演三天已經是慣例，我到家時已經十一點多了。」

    「怪不得！」

    「你今天不上課嗎？」

    「我特意請假就是為了和你通話。」

    「有急事嗎？」

    「裝，繼續裝！」

    「裝？我裝什麼呀！」

    「奧運會昨天結束了！」

    「啊！這幾天太忙，我都忘了這檔子事，怎麼樣，中國隊第幾名？」

    「你真的不知道啊？」

    「哈哈！你的心情這麼好，看來我們押對了。」

    「十一名，十七倍，你應該明白了。」電話里有些話不能說，沈曉蓉很謹慎，但是口氣中流露出的喜悅之情根本掩飾不住。

    「懂了，懂了，哈哈哈……」

    「你太神了，我和小姨都佩服得五體投地！」

    「僥倖、僥倖。記住了，日元還在漲，日本股市還有機會。」

    「放心吧，我要為建設社會主義努力、再努力，爭取顆粒歸倉。」

    「你們公司留心一下德國數控車床，今年年底最遲明年年初要大量購買一批。」

    「我知道，小姨那兒有不少樣本，已經在跟德國公司洽談。」

    黃瀚的目的很簡單，趁著中美關係還在蜜月期時儘可能購買先進的進口設備。

    因為黃瀚知道臭名昭著的「巴統」，知道這個以美國為首的資本主義國家對社會主義國家實行禁運和貿易限制的國際組織，當下的中國無法撼動。

    八九年夏天過後，中美交惡，年底開始，形勢急轉直下，接下來美國會揮舞制裁大棒。

    美國身後的小弟英國、法國、義大利、比利時等等都會助紂為虐。

    那時想要進口先進設備很困難，想要繞開「巴統」肯定增加太多成本，還沒法大宗交易，只能得到一些資本主義國家私底下運出來的零碎。

    這一回賭奧運不完全是因為先知的優勢，算得上是賭一把，沒想到運氣爆棚，能贏接近一個億美金。

    錢不能留著，買買買，針對以後面臨制裁十有八九買不著的進口設備和進口原材料下手。

    黃瀚問道：「知道你小姨最近在忙什麼嗎？」

    「聽她提到過，因為我們公司代理進口一手托兩家，不肯坑國家，儘可能替國內客戶壓價。

    所以生意越做越大，現在有兩個大項目接近一個億的先進化工設備在洽談中。

    只不過國內的論證還在繼續，拖了太長時間，我小姨沒幾天還得回國一趟。」

    國內投資大化工的事兒黃瀚也聽說過，但是他不感興趣，不是因為化工產業沒利潤，而是不想讓三水市增加化工廠。

    化工廠難免跑冒滴漏污染環境，還容易出大事故，沒有必要為家鄉引進。

    原本軌跡揚州地區就有國家重點投資項目——儀征化纖，是國內最大世界排名前列的現代化化纖和化纖原料生產基地。

    但這不是一蹴而就，而是從七十年代末開始連續十幾年二十幾年投資、改進的最終結果。

    八十年代初，三水市的高中畢業生都以能夠被儀征化纖招工為榮，黃瀚家就有親戚被招上了。

    禍兮福兮？這真說不好，反正在如此大單位要混出頭難於上青天，原本工資是高一些，但是兩千年後就沒什麼大不了。

    反正黃瀚家被招工去了儀征化纖的親戚日子過得一般般，普普通通的工薪族罷了，跑輸了一半同齡人。

    聽沈曉蓉說起代理先進化工設備的事兒，黃瀚忽然間警覺起來。

    遲遲不簽合同，再拖一年半載，以美國為首的巴統就要向經濟剛剛復甦的中國下手了，這勢必影響到中國化工產業的更新換代。

    「那些化工設備的供應商已經敲定了嗎？」

    「我小姨已經不是第一次做，供應商相信她的實力，價格已經談妥了，再想殺價沒什麼可能性，如果再遲遲不下單，人家不能保證維持現在的價格。」

    「知道兩個項目的合同金額是多少嗎？」

    「好像是八千多萬美金吧！」

    「那就別等國內論證了，轉告你小姨，立刻簽合同，並且定死了交貨日期在明年十月底之前。」

    黃瀚不太懂化工設備，但是知道這東西都是以銷定產，沒有可能買現貨，訂貨到交貨總要給一年時間。

    他算算賬，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不是立刻制裁中國，而是從九零年初開始的，十月底，這些設備還運得進來，再拖就不好說了。

    因為中國在面臨制裁前，肯定是風聲鶴唳，形勢嚴峻。

    沈曉蓉是個高智商絕無可能人云亦云，她不解道：「為什麼呀？萬一我們訂貨了，國內變卦了怎麼辦？」

    「你們公司不剛剛到手一大筆意外之財麼？怕個啥，就當做沒有唄！」

    「這話沒有說服力，我不認同，也不會替你轉告。要不你等我小姨回國，跟她面談吧！」

    太聰明了不一定是好事啊！根本不肯盲從。黃瀚心裡嘆息，道：

    「別，來回一趟說不定兩個星期時間就沒了，肯定會影響交貨期。必須立刻訂貨。」

    「那你得給我一個理由。」

    「你不是說再不訂貨人家要漲價麼？」

    「這理由不成立，漲價的損失跟那麼多設備沒了下家比簡直是九牛一毛。」

    「哪有可能沒下家？你們公司可以合資甚至於獨資辦起一家化工廠，『中港實業』的原料就有很多需要進口，國產化是必由之路。」

    「這貌似有點說得通了。」

    「還有一條最關鍵，你們公司資金面寬鬆，投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