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一年 第六百七十八章：自相矛盾

    實驗中學校長室，郭校長見到跑得氣喘吁吁的柳成林，奇怪道：

    「哎呦喂！柳主任，什麼事兒，讓你急成這個樣子？」

    「郭局長，您好！快快！陪我去找黃瀚。」

    郭校長由於成績突出早就被提拔為文教局副局長正科級，如果他願意今年就能擔任文教局一把手。

    只不過他不想去局裡任職，堅持在實驗中學干到後年七月份。

    他的理由讓市裡的領導們啼笑皆非，因為郭校長言辭鑿鑿，要眼看著黃瀚這一屆同學考上大學。

    其實由於黃瀚的原因，三水縣實驗中學的發展軌跡也發生了比較大的改變。

    原本軌跡，此時的實驗中學已經取消了初中部，現如今初中部不但存在，班級還增加了十幾個。

    自從八一年開始，三水縣的財政收入每年都以百分之三十以上的速度數增長，哪能忽視教育投入。

    實驗中學連續兩年取得了高考錄取率省冠軍的榮譽，修、擴建教學樓當然納入計劃中。

    明年春天開學時，實驗中學初中部的三十個班級就得借用「全力職中」新建成的教室上一個學年的課。

    「自強建築公司」在實驗中學的同學們放寒假時就開始拆教室平整土地，下基礎。

    他們必須確保在九月一號前完成四棟四層七十二間教室、辦公室的教學樓。

    實驗中學都是平房，地皮很大，全部翻建成四層樓，當然能滿足以後的擴招。

    但是必須分兩次來完成整個工程。

    明年九月一號，高中部的同學和初中部的四個班級使用新教學樓，因為計劃中放暑假期間，實驗中學剩下的一半教室、辦公室也拆掉重建。

    「全力職中」之所以有教室可以借，當然得益於黃瀚堅持造房子宜早不宜遲，越遲材料、人工越貴，計劃內建築材料還會越來越少。

    「全力企業」即將面臨技術工短缺的大問題，辦學培養自己的技術工人是必由之路。

    既然投資得越早越划算，黃道舟當然舍一步到位。

    故而能夠容納五千師生，擁有標準足球場、籃球館、宿舍樓、大禮堂、食堂、圖書館的「全力職中」今年年底確保交付。

    然「全力職中」是個新辦的三年制中學，第一年肯定只有高一的學生，高二、高三的教學樓當然閒著。

    有了「全力職中」的教學樓可以騰挪，實驗中學的教學樓計劃就能夠順利實施。

    用不著採取原本軌跡的上半日制。

    那時的三水縣沒有「自強建築公司」，當然不存在由於「自強建築公司」倒算工時、縮短工期使得整個三水縣的建築公司都認識到了時間就是金錢。

    原本軌跡，三水縣實驗中學的翻建工程慢得很，同學們上了兩年半日制。

    每個年級都攤上了兩個學期，嚴重影響了同學們的平均成績。

    由於學校搞建設上半天課的現象在八十年代普遍存在，相信六零後、七零後遇上的幾率蠻高的。

    有了橫空出世的「全力職中」，實驗中學的同學們不但能夠正常上課，還是使用寬敞明亮的新教室，這當然又是良性循環的最佳體現！

    市一把手的大秘柳成林雖然只是個副科級，職務是市委辦公室副主任，但在三水市地位超群，局級幹部都得給他賠笑臉。

    然他在郭校長面前不敢托大，原因很簡單，他的兒子也在實驗中學初中部讀書呢！

    這裡多了一層家長跟校長的關係，哪個帶腦子的家長會在孩子的校長面前托大？

    「找黃瀚？出什麼事了？這火急火燎的。」郭校長問道。

    「談判陷入僵局，外商代表太厲害，我們太被動了，秦書記讓我來請黃瀚去救場。」

    三水市的領導幹部絕大多數都知道市里正在洽談一個特大項目，談成了能夠拿到價值一億美金的先進紡織設備。

    以後三水市的紡織品將要領先全國不弱於世界水平。

    這段時間太多幹部紛紛議論即將進口的無梭織機，根本想像不出沒有「梭子」，怎麼織布？

    外國人怎麼就先進到了織布不用「梭子」呢？

    還有一部分幹部應該是看過織布機、紡紗機、針織機的樣本、說明書等等相關資料，知道一點點內情的，他們喝點酒後大吹牛逼顯擺自己的見識。

    往往他們會問一起喝酒的幾個，「知道德國的多尼爾公司嗎？」

    「不知道！」

    「我們在談的那些進口紡織設備就是德國多尼爾公司生產的。」

    「哦！」

    見聽眾沒有被勾起興趣，開吹的幹部也不著急，繼續不慌不忙道：

    「德國的多尼爾公司還生產飛機！」

    「啥？人家連飛機都能造？」聽眾立刻瞪大了眼睛。

    「嘿嘿！人家的大股東跟德國奔馳汽車是一個老闆。」

    「啊！這麼厲害啊！」奔馳汽車多牛逼，絕大多數中國人都知道，一起喝酒的此時都驚訝得合不攏嘴。

    「你們動腦子想想，人家這麼牛逼，生產的劍杆織機、噴水織布機會先進成啥樣子？」

    「想像不出來，我都不知道織布機沒有梭子怎麼織布！」

    「唉！我們還在玩人海戰，落後太多了，必須引進西方的先進技術和設備。」

    這段時間酒桌上的第一話題就是引進價值一億美金的先進紡織設備後，三水的紡織業將要不輸與世界列強，郭校長當然有所耳聞。

    他二話沒說立刻和柳成林往教學樓跑去，路上郭校長還好奇道：「黃瀚去了能夠力挽狂瀾嗎？」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人家其實就是衝著黃瀚才選擇來我們市談合資的！」

    「哦！怪不得！」

    「實驗中學有黃瀚，更加得到省里、市里重視，批教學樓建設資金時都是按照省第一中學的標準。」

    「黃瀚是註定要載入校史的，保不准以後的實驗中學會有他的銅像！」

    「咦！這個可能性蠻大的！」

    柳成林和郭校長不是胡思亂想，京劇大師那是說得好聽，本質上就是個唱戲的。

    太州市都能給他修故居鑄像，樹碑立傳，以黃瀚的成就和對三水市的貢獻，有什麼不可以？

    但是黃瀚肯定不要這種榮譽！

    泥馬！人的觀念會變的。

    豎起銅像時萬人敬仰，等銅像脖子上套上繩索被拉倒時，那滋味也很酸爽！

    黃瀚見過薩達姆、卡扎菲的鑄像被砸爛，認為那倆貨應該不是什麼好鳥，不值得同情。

    然最近見到美國在發動偉大的文化……，許多原本公認的偉人，他們的鑄像也被打倒在地再踏上一腳。

    看來人難做，難做人！最好別弄樹立銅像這種虛頭巴腦的玩意兒！

    保不准那一天情況就變了，銅像被人家丟糞坑裡，惡不噁心？

    實驗中學高二一班此時正在上英語課，郭校長進來跟英語老師耳語幾句然後笑嘻嘻朝黃瀚招手。

    學生就得有學生的樣子，私下裡可以和郭校長喝酒開玩笑，當著全班同學，黃瀚不可能造次。

    他立刻起身走上前問道：「郭校長您有事找我？」

    郭校長指著跟在後面的柳成林道：「是市里秦書記派柳主任請你去參加談判，車在樓下等著呢！」

    我勒個去！請我去談判？用我的矛刺我的盾？讓我自相矛盾？誰這麼有才啊？黃瀚哭笑不得。

    「不去不行啊？」

    柳成林急眼了立馬道：「十萬火急，不去不行！」

    黃瀚轉頭瞧向張春梅攤攤手，道：「班長，對不起！我又得請假了。」

    額！柳成林啼笑皆非，老師、校長都在，這小子是不是故意的呀？

    張春梅知道黃瀚是故意的，她也故意板著臉道：

    「學生應該以學習為主，不可以隨便請假！雖然明知道我不同意沒有用，但我還是不同意！」

    郭校長道：「張春梅同學說得很對，學生是應該以學習為主。

    但黃瀚不是隨便請假，他是去跟外商談判，這關係到幾千上萬工人的利益！關係到我們縣的發展！

    我們是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我們努力學習就是為了能夠報效祖國。

    今天黃瀚即將去跟外商鬥智鬥勇，這就是以實際行動報效祖國。

    在這種情況下，你、我、老師、同學們都應該支持他！」

    額！黃瀚請個假都能上升到報效祖國的高度！全班同學目瞪口呆。

    英語老師會來事，她帶頭鼓掌道：「我們鼓掌歡送黃瀚去談判，祝他凱旋！」

    張春梅和王慧玲幾個也鼓掌了，只不過並不熱烈。

    陸瑤一輩子都沒捧過誰的臭腳，坐著沒動。

    蕭薔看了看她想說點什麼，嘴唇動了動，還是忍住了。

    成文閣和錢愛國倆人最愛看黃瀚人前顯貴，他倆與有榮焉，他們的掌聲最最響亮。

    錢愛國生怕郭校長和柳秘書不知道他的存在，還故意大聲道：

    「大哥，祝你馬到成功啊！」

    只不過這一嗓子不太討喜，陸瑤、張春梅、王慧玲幾個都白了他一眼。唯有劉曉莉樂滋滋瞧他。

    十分鐘後黃瀚出現在小會議室，秦淑潔先是目瞪口呆，隨即又覺得無比滑稽忍不住笑得前仰後合。

    參與談判的十幾人都莫名其妙！

    黃瀚清了清嗓子，裝出一本正經道：「阿姨，你先別笑啊！你這一笑，我很尷尬呢！」

    「唉！你們秦書記知道我和你的關係，這是準備打感情牌呢！」

    「對啊！人都是講感情的，談判固然重要，但是也不能趕盡殺絕。我們坐下來好好聊聊，求同存異。」

    「其實已經談差不多了，我根本沒有趕盡殺絕，該給的都給了合理的估值，只不過七家廠子，真的估算不出太多價值！」

    「你這是估算的眼下，沒有估算未來！我認為還是有得談的。」

    估算未來？這是個什麼梗？秦崑崙、陳義華等等感興趣了。

    秦淑潔眨巴眨巴眼道：「那你說說唄！」

    「我認為企業要大發展不能各自為戰，必須形成規模，必須採取國際標準進行管理。

    我們應該爭取花三到十年時間，把七家廠子全部遷往經濟開發區。這就得我們市劃撥工業用地。」

    這事兒黃瀚和秦淑潔商量好的，原本是應該由秦淑潔提出，現在變成了黃瀚為市里開條件。

    秦淑潔很配合道：「我也是這麼認為的，我是準備把新成立的『中港實業紡織集團有限公司』經營成為世界一流的紡織企業，旗下的工廠哪能那麼破舊？那麼散亂？

    我不僅僅要建造國家標準的新廠房、氣派的辦公樓，還要組建面料、配料研發團隊，這都是需要大量資金投入的！」

    秦崑崙、陳義華等等聽得兩眼放光不住點頭。

    黃瀚道：「我們的目的一致，完全可以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啊！你認為需要多少畝工業用地合適？」

    既然是中方主動提出給地，經驗豐富的秦淑潔當然打蛇隨棍上，她毫不猶豫道：

    「至少一千五百畝！」

    「秦書記，您表個態唄！」黃瀚看向秦崑崙道。

    秦崑崙咳嗽一聲，道：「開發區的工業用地可以給，價格可以參照今年進場的幾家合資公司。」

    「我們這麼大的投入，難道沒有優惠呀？」

    「這不是賣地，是折算股份啊！」

    「這有區別嗎？我們的設備一樣的是實打實的美金，你信不信，我如果願意把那些設備賣掉，廣東、滬城願意買的紡織廠多著呢，說不定還能多賣幾百萬美金！」

    「賣設備是一錘子買賣，用這些設備辦成了合資企業，年年歲歲都能掙錢！」

    「這裡也存在風險啊！」

    新一輪的唇槍舌劍開始了。

    陳義華畢竟是名牌大學生，功課做得足，他接話道：

    「以當下的市場環境判斷，風險很小機會很多。

    我們畢竟合資成功了『華美風』、『三匯集團』，雙方已經建立了信任度。

    「華美風」成立以來每年以不止翻一倍的高速度發展，如今已經初步形成了產業鏈。

    僅僅是我們市和周邊縣市對面料的需求量就不容小覷，而且這個數量每年都在大幅增長中。

    面料質量提升了，價格優勢呈現時，還可以大量出口，僅僅是國家給予的出口退稅政策，就能讓企業獲利豐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