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一年 第六十三章：青梅竹馬

    黃老師執教二十餘年，還真沒見過在校長面前不卑不亢落落大方的貧困生。

    更加沒見過放棄一年二十幾塊錢特困生補助的窮學生。

    她不由得仔仔細細打量黃瀚，發現這孩子看自己的眼神相當炙熱，她哪裡知道這其實是黃瀚記著前世的好，懷著感恩的心。

    見到黃瀚禮貌地鞠躬道謝離去，朱校長很是奇怪，道：「這孩子與眾不同啊，別的孩子都是敬禮，他卻是鞠躬，多少年沒見著哪個學生如此行禮了。」

    這話一出口，黃老師開始憤憤不平，幾乎用質疑的口氣道：

    「這孩子當然鞠躬行禮，他難道要和我們握手不成？」

    「黃老師，你這是話裡有話呀！」

    「我只是一個老師，有些話不適合說！」

    「你兼任三年級教學組組長，有責任指出學校、老師在工作中出現的問題。」

    「也是！我一直在疑問，為什麼黃瀚這樣的好學生居然連少先隊員都不是？」

    校長聽到這話很震驚，連忙道：「這是真的嗎？不可思議。怪不得他不敬禮！他原來的班主任是眼睛瞎了還是視而不見？哼！無論什麼理由都難推其咎！」

    然後他長嘆一聲，繼續道：「教師隊伍魚龍混雜，是應該下狠手進行整頓了，決不能讓素質低下的人混在神聖的教師隊伍里誤人子弟。」

    校長的言下之意直指在家病休的前任班主任姜老師。

    同樣是老師的黃、韓二人沒有接話頭，三人又聊了聊兩篇作文被《少年文藝》刊登的可能性，然後各忙各的去了。

    小韓老師畢竟年輕，她有些興奮根本沉不住氣。

    在上午的自習課上，她公布了張春梅和黃瀚的作文送去《少年文藝》編輯部的事實，表態她會和全班同學一起期盼好消息傳來。

    這個消息太令人震撼，同學們都激動得拍紅了小手掌。

    小韓老師又當場表揚了黃瀚，誇他毫不利己專門利人，讚揚他放棄特困生補助，要求學校把補助留給最需要幫助的同學。

    這也太高尚了，同學們實在沒想到送什麼拿什麼的黃瀚在大是大非面前居然如此高尚。

    還好他們沒有學過「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這句話，否則妥妥的要安在黃瀚頭上。

    這一刻所有的同學們都用崇拜的眼光瞧黃瀚，大有高山仰止般的感覺。

    蕭薔的情緒無法形容，幸好她太小情竇未開，如果到了十七八歲情竇初開，恐怕就要以身相許了。

    張春梅過於激動，居然覺得有些暈，她在幻想作文被刊登在《少年文藝》上，真是那樣，該有多麼光榮，媽媽、爸爸該樂成什麼樣子？

    由於有了小韓老師開堂白的鋪墊，同學們都知道黃瀚、張春梅的作文都是送選《少年文藝》出版的佳作，都聽得聚精會神，這一節作文講解課程絕對事半功倍。

    最後小韓老師還表揚了成文閣，給了他極大的鼓勵。

    這孩子也是寫了樂於助人，但是與眾不同，不是寫如何幫助別人，而是寫他如何接受黃瀚的幫助提高學習成績。

    這孩子用心了，寫得很認真，雖然比黃瀚和張春梅的作文差得太多，但是已經不輸於大部分同學，小韓老師給了個優，並且作為第三篇範文用來評講。

    這輩子都沒有獲得如此榮譽，成文閣坐得端端正正，再也不是如以前那般趴在課桌上。

    他貌似體會到了學習的樂趣，眼神不再迷離。

    黃老師為了激勵三五班的同學們加倍努力，也公開了三四班黃瀚、張春梅的作文被學校送選《少年文藝》的消息，她還有意流露出羨慕的表情。

    三五班沒有掌聲，同學們沉默了，「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不太對，有些過了，情況沒那麼嚴重。

    總而言之三年級的王者班級集體受傷了，傷勢最嚴重的就是幾個學霸，沈曉蓉簡直是傷痕累累。

    小姑娘一直繃著，中午放學一回到家就崩潰了，趴在床上哭得如同一個淚人，嚇得沈媽媽手足無措。

    最後沈曉蓉才抽抽噎噎說了這個大委屈，聽得沈媽媽好氣又好笑，女兒要強那是好事，要強成這個樣子以後恐怕難嫁呀！

    女兒如此傷心，沈媽媽當然要安慰呀！

    她道：「曉蓉，三年級幾百個孩子。你要時時保持第一確實不容易，偶爾一次不如人也別太往心裡去，來日方長呀！」

    「媽媽，我認為不應該這樣的，如果我也和張春梅幾個去做了那麼有意義的事，我肯定也能寫出一篇精彩的作文。」

    「嗯！這倒是有可能，她們畢竟真的經歷了，寫出事情的經過自然容易許多。」

    「媽媽，我雖然是班長，同學們也聽我的，可是我總覺得沒有幾個真朋友，那天你也看見張春梅幾個手拉手唱歌了，她們笑得那麼甜，我羨慕死了。」

    「媽媽從來沒有反對你交朋友呀！你也可以經常跟張春梅一起玩。」

    「真的嗎？如果我去幫助黃瀚同學賣茶葉蛋，你也不反對？」

    「這……幫助同學可以多種多樣，不一定就非得去街上幫著賣茶葉蛋啊！」

    「我就知道會是這樣！我覺得自己如同籠中鳥。」

    「額……」

    中午上學時沈曉蓉心情有些遭，偏偏又聽黃瀚唱了一遍《橄欖樹》，那淡淡的憂傷，以及對自由的懷念，被中年大叔的靈魂演繹得很到位。

    聽著聽著，沈曉蓉禁不住淚如雨下，張春梅、劉曉莉、張倩幾個自嘆不如。

    大大咧咧的張春梅驚問：「咦！沈曉蓉，你怎麼哭了，黃瀚是唱得很有感情很好聽，也不至於讓你哭成這個樣子呀！」

    蕭薔是個性情中人，此時抽泣道：「哭一哭怎麼了，我聽了就鼻子酸酸的，哭出來好受多了。你們唱我可哭不出來！」

    張倩道：「蕭薔，你沒意思啊！我們是沒有黃瀚唱得好，也不至於有這麼大的差別呀！我們都知道你跟黃瀚青梅竹馬，誇人也不要這麼誇張呀！」

    張春梅道：「張倩不要亂說，你知道青梅竹馬是什麼意思嗎？」

    「知道啊！就是從小一起玩，騎竹馬、摘梅花、玩泥巴……」

    「哈哈哈……」

    「我說錯了嗎？」

    「沒錯，就是這個意思。」

    本來有些悲悲戚戚的沈曉蓉被蕭薔、張倩幾個神經粗大的小姑娘逗樂了，也「噗呲」一聲笑了……

    真乃少年不知愁滋味！轉頭又是笑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