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點25分,音樂室的門被推開,鄭永林陪著一個大腹便便的胖子,領銜走了進來,其他面試官跟著魚貫而入,最後是穿著校服的學生。
白色的改款水手服,海軍藍的短裙,長長的白襪子,小巧的軟皮鞋,雖然相貌各有不同,胖瘦高矮有別,但青春無敵,二八年華的女孩子,自有一股天真動人之處,觀之令人心情愉悅。
宅男的夢中樂園啊……
環境好,待遇高,軟妹子多,在這裡當老師,似乎也不錯啊……
方曉一邊感慨,一邊觀察,發現這20個女學生中,只有一半是黑頭髮黃皮膚的中國人,其餘的,有金髮碧眼的白妹子,也有前凸後翹的黑妹子,還有明眸皓齒的拉丁妹子,另外還有幾個一看就是混血兒。
真夠國際范的!
學校的紀律性很強,沒有吵鬧喧譁,沒有竊竊私語,20個女孩子在老師的指揮下,很安靜文雅的找好各自的位置坐了下來。
鄭永林等場面安排妥當後,站在鋼琴前,開始講話,他效率很高,既沒有介紹校董和家長,也沒有繁文縟節的講套話,只是簡單扼要的介紹了一下面試的規則,然後就說道:「下面,歡迎第一位面試的同學,喬雅丹。」
喬雅丹站起來,走到鋼琴前,鞠了個躬,音樂室內響起整齊而又克制的掌聲。
方曉看到那些坐姿筆挺的女孩子,莫名想到了許可,她的站姿坐姿都非常規範標準,莫非也是從類似的貴族學校畢業的?
「各位領導,各位老師,各位家長,還有可愛的同學們,大家好,我叫喬雅丹,來自南方師範大學音樂系……」
雖然因為剛才的事情,讓方曉對喬雅丹有點不好的印象,但他不得不承認,喬雅丹的颱風很穩,雖然第一個出場,卻一點不怯場,絲毫看不出緊張,簡潔的介紹了一下自己後,就開始表演專業才藝。
她表演的也是鋼琴,彈的是柴可夫斯基名曲《四季》中的二月《狂歡節》和三月《雲雀之歌》,這個選擇,可謂用心良苦。
《四季》是柴可夫斯基寫的鋼琴套曲,副題為「性格描繪十二幅」,全曲由十二首附有標題的獨立小曲組成,這些標題又與十二個月份的季節特點相關聯,故以「四季」為名。
其中二月《狂歡節》用歡快的節奏和跳躍的旋律,表現狂歡節歡騰熱烈的氣氛,演奏頗有難度,是鋼琴考級常用的曲目,而三月《雲雀之歌》旋律輕捷靈巧,展現雲雀歡唱的春日情景,因為旋律優美,寓意美好,是經常被拿出來單獨演奏的名曲。
每個面試者有20分鐘的自由發揮時間,《狂歡節》和《雲雀之歌》加起來差不多5分半鐘,長短剛剛好,彈完之後,喬雅丹又講解了一下曲目的淵源和演奏的技巧,她顯然做了充足的準備,內容很風趣,也有乾貨,學生們聽的津津有味,幾個家長也面露滿意之色。
喬雅丹把時間拿捏的恰到好處,20分鐘一到,正好講完,她用左手掩著胸口,很優雅的鞠躬行禮,道了聲謝,然後退了下來,坐在方曉旁邊。
畢竟是一個學校的,方曉豎了豎拇指,讚賞她的表現,喬雅丹則回應了一個純淨的笑容。
第二個上場的是那個穿燕尾服的酷哥,他站上去之後,自我介紹道:「各位早上好,我是馮偉倫,來自德國柏林藝術大學音樂學院,下面我將為大家演奏蕭邦的《升c小調幻想即興曲》。」
真夠酷的,把面試當獨奏音樂會麼?
方曉雖然不會彈鋼琴,但他前世經常出入音樂酒吧,不可避免的接觸到很多鋼琴高手,沒吃過豬肉,還能沒看過豬跑麼?
《升c小調幻想即興曲》是蕭邦創作的四首鋼琴即興曲之一,形式非常自由,內容深奧且富於幻想,演奏難度很大,因此馮偉倫一動手,他就知道,這傢伙是有真本事的人,彈的揮灑自如,手法技巧和情感表達都達到了很高的水平,超過了專業級的層次,距離專家級一步之遙。
聽了一會之後,方曉忽然心有所感,下意識的轉頭看了看一臉肅容,認真聽演奏的鄭永林。
喬雅丹是彈鋼琴的,馮偉倫是彈鋼琴的,那個戴眼鏡的女孩子沒帶樂器,應該也是彈鋼琴的,早上四個人面試,三個彈鋼琴,而方曉要不是因為被穿越奪舍,肯定也會彈鋼琴。
根據劉誠傑的說法,方曉的鋼琴水平,放在音樂學系,還算不錯,放在在音樂系,算中等偏下,總而言之並不出色,如果真是這樣,那鄭永林把他安排在這個從柏林藝術大學畢業的高材生後面,是什麼意思?
照顧個鬼啊!
分明是讓他做炮灰給人陪襯麼……
方曉忍不住苦笑,媽蛋,看來這個身體的原主人,真心不受人待見。
馮偉倫是正統科班出身,演奏水平一流,可是做老師就有些勉強了,講解內容很乾,表情動作也很僵,遠不如喬雅丹流暢自然,他只用了十幾分鐘,提前結束了自己的表現時間。
在學生給他鼓掌的時候,喬雅丹轉頭,對方曉說了一句:「加油!」
「謝了。」
方曉笑了笑,然後提起吉他,就走了上去。
「大家好,我叫方曉,方頭方腦的方,春眠不覺曉的曉。」他把琴盒放在鋼琴前的凳子上,一邊打開,一邊說話:「我來自南方師範大學,音樂學系的。」
拿出吉他之後,他把盒子放在地上,再把凳子對觀眾席拉了拉,坐了下來,說道:「今天我準備給大家彈吉他。剛才那兩位同學都是先演奏後講解,我這次反過來,先講解後彈奏,為什麼呢?因為直到現在,我都不知道要彈什麼好。」
鄭永林臉色很難看,方曉視若無睹。
「剛才方小姐彈的是柴可夫斯基,馮先生彈的是蕭邦,這兩位都是音樂界的大神,大神是什麼意思你們知道嗎?大神就是很厲害的人死了,人們頂禮膜拜,然後幻想出來的東西。你們應該去過寺廟,又或者教堂,對吧?那裡面有菩薩,有耶穌,他們也是大神,人們看到他們的雕像,就想到慈悲、犧牲、憐憫、奉獻等等情緒,當然了,人們想到更多的,是四個字:有求必應。因此人們經常會去祈禱,求神仙保佑,給與他們物質或者精神上的滿足,所以寺廟香火鼎盛,所以教堂信徒眾多。」
幾個老師和家長互看了一眼,有的開始低聲交流。
「其實我覺著吧,在音樂界,那些大神就好像菩薩,好像耶穌,用來滿足聽眾心理上的幻想。」方曉無視下面的輕微騷動,說道:「比如想浪漫,放蕭邦,想優雅,放莫扎特,想激情,放貝多芬,想莊重,放巴赫,如此等等,大致如此。」
「但是聽這些大神的音樂,真的能滿足你情感的需求麼?不能的,他們只是一種理想主義的幻覺,聽他們的音樂,就好像去教堂里祈禱:上帝呀,請賜予我一個浪漫英俊的王子吧。」方曉的言辭和抱著吉他,雙手合十的動作,惹起一陣清脆的笑聲,他本人則一本正經的繼續說道:「但是上帝會馬上送你一個王子麼?不會的!所以當你因為一張照片而心動,當你為了一部電影而憂傷,當你為了一塊美食而雀躍,當你為了一次離別而惆悵的時候,去聽那些大神的音樂,會真的符合你的心情嗎?蕭邦知道什麼是唯美愛情電影嗎?莫扎特知道冰淇淋的線條有多優雅嗎?他們什麼都不知道,他們離我們太遠了,他們是天上的星星,星光雖然燦爛,但當夜晚降臨的時候,我們真正需要的,是房間裡的燭光。」
「那燭光是什麼?」
這是面試至今,第一次有學生主動發言,方曉看著最前排那個扎著馬尾辮,嘴角有一顆小小紅痣的少女,拍了拍吉他,笑著說道:「這就是燭光。」
「只有自己親手寫的歌,才是最動聽的。」反正應聘沒什麼希望,方曉很放鬆,大言不慚的放嘴炮,說道:「我不會教你們彈以前的曲子,唱別人的歌,我會教你們按照自己的心情,寫自己的曲子,唱自己的歌。」
「這位方同學。」後排的一位衣著非常華麗,脖子上圍著絲巾的中年婦人很直接的質疑道:「胡彈亂編,是不能叫音樂的。」
「那我就展示一下我的水平好了。」
方曉坐正身體,把吉他拿好,隨手撥了幾個和弦,然後指了一下剛才提問女生,說道:「這位同學,麻煩你出個題目。」
那個少女顯然沒想到他會這麼來,沒有心理準備,她呆了一呆,眼光飄過窗外,隨口說道:「現在下雨了,那就用雨做題目好了。」
「雨?」方曉笑了,說道:「雨分很多種,有歡樂的雨,有哀傷的雨,有離別的雨,有滄桑的雨,有思念的雨,你要哪種?」
「有分別嗎?」
「當然有。」方曉把這裡當酒吧,開始作秀,說道:「我先來個歡樂的雨。」
然後就彈起了《雨中即景》,邊彈邊唱,因為時間有限,方曉只截取了其中幾句:「嘩啦啦啦啦,下雨了,看見嘛大家都在跑,叭叭叭叭叭,計程車,他們的生意是特別好,你有錢坐不到!嘩啦啦啦啦,淋濕了,好多人臉上嘛失去了笑,轟隆隆隆隆,打雷了,膽小的人都不敢跑,哈哈,無奈何望著天,嘆嘆氣把頭搖。」
他彈的很輕鬆,根本不看琴弦,彈著彈著,還根據歌詞,抬頭看天,模擬避雨的動作,很多女孩子都露出了微笑。
剛一彈完,那個女孩子立刻笑著說道:「方老師,你再彈一個,彈個思念的雨。」
擦!
這就成老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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