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陽那個時候那一槍本來是想射誰?一旦向著這個方向想,似乎答案也很明顯,當然是希融身後的酒酒。
而那個時候,晨陽那一槍怎麼看,都只是為了爭取時間逃命,而不是真的想要殺死誰。那麼很清楚的事實就是,他確實是想逼卓恆回頭去救人——儘管卓恆當時非常遲鈍地沒有反應過來,浪費了晨陽辛苦地謀劃,好在酒酒的尖叫吸引了卓恆的注意力。
這裡面的問題當然是,除非那是個巧合,那麼晨陽就是清楚地知道卓恆喜歡酒酒,所以他一定會回頭救酒酒。奇怪的事情就來了,晨陽怎麼會知道這件事情,他和酒酒,到底是什麼關係呢?
希融第二天坐在教室里的時候,依然在想這個問題。昨天晚上,她並沒有立刻回答葉嵐。葉嵐在說完那句話之後就沒有再開口,誰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已經走了,還是假裝自己已經走了,等著靜觀事情的後續。就像他們絕大多數時候都不知道葉嵐其實知道多少事情一樣。
酒酒今天沒有來上課。希融百無聊賴地單手轉著筆,稍微偏了偏頭,看了一眼難得連續幾天不缺勤的卓恆。卓恆看起來表情很冷淡,看不出什麼情緒,也看不出有多少蒙冤之後的委屈。
希融想了想,突然意識到或許其實還有另一個問題,於是她立刻拿手機給那個號碼發了一條消息:「你說什麼?你是誰?」
對面回得很快:「卓恆」。
很簡短的兩個字,連標點符號都沒有,非常肯定的口氣,只有一個問題,希融一直拿眼睛看著卓恆,然而他的手機倒扣在桌上,完全沒有動過。很顯然,這個號碼從一開始就不是卓恆的。可是這個人卻清楚地知道,她曾經勸卓恆不要去殺晨陽。
晨陽的死,他知道這些事情,還有昨天卓恆不在的時候的情況,想要給卓恆洗脫罪名的人,所以連起來想的話……希融饒有興致地滑動了兩下屏幕,然後再給這個號碼回復了一條消息:「酒酒,你什麼時候有兩個手機號的?」
對面愣了好一會兒,才回了一條:「啊,你怎麼知道的!」
「胡扯誆你的。」看著這條完全放棄抵抗的回答,希融忍不住笑了一聲,這個畫風才是她知道的酒酒,陰謀詭計什麼的壓根兒不適合她,「你到底怎麼知道這些事情的?」
酒酒回復了她的消息:「我看見了。」
希融忍不住挑了挑眉毛:「你看見什麼了?」
「我看到了晨陽死亡調查報告,說現場發現了卓恆的東西。但是卓恆到那兒然後被我拉走的那個時間,晨陽應該已經死了。」
有人在卓恆到之前就殺了晨陽?不,等等,希融無意識地轉了一下筆,卓恆去過,晨陽已經死了,酒酒當時在場……酒酒到底和晨陽什麼關係?是不是趁著這個機會問一下比較好。
希融一句話打到一半,然後一個刪除鍵按到頭,到底是沒直接問。
總覺得直接問的話以後,好像什麼地方就會變得不一樣了,雖然酒酒其實只是她按照分派的任務接近的「疑似西格瑪種」,甚至還是個錯誤的目標,不過希融突然不太想就這麼改變她們之前的關係。
希融摸了摸頭頂,然後給酒酒發了一條:「以後別特地騙我,跟我的話什麼都可以說實話,我相信你的。」
講台上講師的話已經到了最後,大家都稀稀拉拉開始收拾東西,而坐在最後的卓恆已經雙手插在兜兒里直接走了。不遠處的一個女生夏文歪頭湊了過來,向著希融問了一聲:「酒酒沒來上課?」
希融隨手把手機扔到口袋裡,文靜地笑著:「嗯,她身體不太舒服,有什麼事麼?」
夏文向著教室前面努了努嘴:「不是我有事,是旭言剛剛問的,估計是擔心出了什麼事情呢。」
「酒酒喜歡的是卓恆,讓他死心吧。」希融對這種八卦向來乾脆果斷,加上和夏文也並不是很熟,一邊收拾東西一邊隨口回答道,「而且卓恆也是喜歡酒酒,我要是酒酒也不會選別人的。」
「欸,就算已經有卓恆了,吊著旭言也好啊。男人嘛,骨子裡都是賤的,有個跟他搶才會比較珍惜。」夏文伸出細長的、吐著艷麗的指甲油的手指戳戳希融的臉,「欸?你今天化了妝?」
「晚上和一個朋友約好了需要去酒吧一趟。」希融簡短地解釋道,「素顏去酒吧的話反而太顯眼了。」
「酒吧?!」夏文瞪大眼睛,上下打量了甚至還穿著普通長褲的希融一陣,「你就這麼去?不行!我們院女生不修邊幅的名聲已經很著名了!你就別繼續丟我們的人了!」她一邊說著一邊一胳膊挽住希融的手臂,「走走走,我幫你折騰一下!我們去逛街!」
……
所以等晚上,易曲走到約好的路口的時候,就看到小巷子口邊兒上,一個穿著長裙的高個子少女,聽到聲音回過頭,微微地衝著他笑。夕陽的光拉長了影子,易曲有那麼一個瞬間覺得自己整個氣血都涌了上來。
——不過下一秒衝進他腦海正中央的,是「她才七歲!」。
這麼一樣,剛剛湧上來的氣血瞬間就冷卻了。
希融回頭看到易曲的時候,一眼看到的就是他一臉糾結詭異的表情,希融禮節性地打完招呼,稍微納悶兒了一下,然後問了一聲:「怎麼了?有什麼不對麼?」
「我在想,你七年前就是現在這個樣子?」易曲隨機找了一個差不多的問題搪塞一下自己尷尬的內心活動,「一出生就是人形?你母親……怎麼生出你的?」
雖然本能地覺得這個問題有什麼地方不太對,不過希融相當誠實地回答:「事實上我沒見過我的父母親,也不確定他們存在。理論上來說,我想我應該是通過孢子誕生的,我是從類似人類的嬰兒外表成長到成人的外貌,在那之後不久才能誕生新的孢子的。」
「等等,你能產生新的孢子?」易曲臉皮一抽,「所以,你能夠無性繁殖出一個種族來?」
這一回連希融都被易曲假設的畫面弄得背後一寒,用力搖了搖頭:「但是很遺憾,我的孢子不是完整的孢子,不能用來進行繁殖,只能產生普通蘑菇。」
易曲立刻鬆了口氣:「太好了,所以你很可能是獨一無二的?很可能只是一顆被『極光』照到的蘑菇噴出的一顆奇怪的孢子?」他這麼想了想,又補了一句,「或者也有可能,其實你母親和你一樣是人類的形態,但是她的孢子有繁殖能力而你的沒有?啊抱歉,我是不是冒犯你了?」
「沒有。」希融對這個話題表示興致缺缺,「只是對這麼一個永遠不可能找到答案的問題,沒什麼追究的興趣,我們走吧?差不多時候開店了。」
他們這一次約好要去的「一個能讓易曲快速了解異種」的酒吧,易曲好奇地問了一聲:「那個酒吧你是怎麼知道的?還是說你們異種之間有什麼特殊的聯絡方式?」
「那是我以前打工的地方。」希融帶著易曲在箱子裡七拐八拐,最後在一個看起來並不如何熱鬧的小酒吧「森林之星」門口停了下來,隔著半敞開的門,能聽到裡面傳來的喧鬧的爵士樂。
「抱歉,我們店是會員制的。」一個瘦兮兮乾巴巴的小姑娘坐在店門口,瞪著眼白比眼黑多的死魚眼看著來人,「只有會員才能入內,二位有會員證麼?」
「我有。」希融快速掏出一張薄薄的卡片,「他沒有,不過我只是帶他過來參觀的。」
「你知道規矩的。」小姑娘的聲音聽起來卻像是老年人,令人覺得不太舒服。易曲皺了皺眉毛,非常確信任何一個正常人都不太想和她打交道,所以假如被這麼盤問的話,一定會轉身就走……這麼想來大概也是策略的一部分?
「我知道,他不一樣。」希融非常堅持,「我提前和老闆說過了,她同意了。」
「我不相信藉口。」小姑娘面無表情地繼續說道,「老闆……」
「讓他們進來,我同意了。」一個女聲從門裡頭傳了出來,這個聲音音色極其動人,透出慵懶的意味,幾乎可以稱得上是一個非常嫵媚的聲音,以至於易曲在看到真人之前就已經下意識地在心裡勾出了一個形容昳麗、慵懶美人的形象。
推門而出女性和他想像中非常相似,她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倚在門框上,兩隻手指夾著一根還在燃燒的煙。她的妝容濃艷得恰到好處,露出背部和大腿的紅色裙子裁剪得也非常合體,唯一和這一套幾乎完美的妝容不太搭的,大概就是耳朵上掛著的幾根翠綠的羽毛做的耳飾。
「今天打扮得不錯麼?」花揚推門出來,抬手吸了一口煙,看都沒看易曲一眼,只略微驚訝地打量了一下希融,就笑了起來,慢慢吐出了幾個煙圈兒,「小姑娘也終於知道換條裙子再來店裡了?早想通這一點,當初至於穿著男裝當工資最低的服務生麼?」
「花姐你又取笑我。」希融帶著乖巧的笑容湊近了兩步,毫無徵兆地伸手把花揚手裡的煙搶了下來,「少抽兩根,也少喝兩杯。」
花揚被搶了煙,也沒惱火,只不太高興地翻了一個白眼。不過以她的容貌看,即使是翻白眼也頗有嬌嗔似的風情:「帶著你的人進來吧,我沒心情陪你們,下次你一個人來,我們姐妹倆喝酒。」
「好。」希融乖巧地應了,等花揚進去了,才扯了扯易曲的袖子示意他也進來。
易曲相當敏感地皺了皺眉毛,困惑地問道:「老闆是不是不喜歡我?我和她以前見過?」
「別往心裡去,她那不是針對你的。」希融斂了斂眼皮,語調很輕,臉上的表情看起來相當漫不經心。不過沒來由地,易曲覺得她其實是在很用力地說這句話,「看到她那個綠色羽毛做的耳環了麼?那是她的愛人遺留的的羽毛……正確地說,是她愛人死後,從基因移植體上長出來羽毛做的。」
易曲聽到最後一句的時候猛得一怔,回想起昨天晚上看到的資料,已經模模糊糊猜到了那個最壞的結局:「她的愛人……」
「死在實驗台上。」希融看了他一眼,吐了口氣,「警署十三科下屬實驗室的手術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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