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安提著酒和饅頭回到了鋪子裡。
韋愧伸了個懶腰,疑惑的問道:「今天怎麼去了那麼久?」
呂安搖了搖頭,平靜的回道:「和人稍微聊了會。」
韋愧哦哦了兩聲,絲毫沒有感覺出呂安的不對勁,一個人在那裡吃起了饅頭。
呂安就這麼靜靜的看著韋愧,沒有說話也沒有多餘的動作。
韋愧兩三下就吃完了,輕輕拍了拍手,然後笑著對呂安說道:「下次買饅頭順便再買點鹹菜之類的吧,天天吃這個,你不膩嗎?」
呂安笑著搖了搖頭,「還好吧,吃著吃著也就習慣了,就像說話做事一樣,有些人謊話說著說著也就說習慣了。」
韋愧品了品呂安的這句話,感覺很有道理,還點了點頭,「你這麼說好像也有道理,確實是這麼一回事,有些人確實就是這樣,謊話連篇,說著說著連他自己都覺得是真的了。」
呂安微微一笑,沒有出聲。
韋愧起身,看了一眼外面耀眼的太陽,嘆了一口氣,問道:「那人怎麼還沒來?都過了這麼長時間了,怎麼還沒動靜?」
「你很急?想早點除掉他?」呂安輕描淡寫的問了這麼一句。
韋愧雙手輕輕拍了拍,又撣了撣身上的衣服,嘆氣著說道:「能不急嗎?要是你也有這麼一個人一直在追殺你,你能不著急?換你估計比我還要激動。」
呂安沒有反駁,也沒有贊同,靜靜的看著韋愧,沒有說話。
韋愧則是繼續說道:「按道理來說,他應該已經追過來了才對,這麼長時間過去了,難道他迷路了?」說著還情不自禁的懊惱了起來。
呂安頓時感到了一絲費解,「你就這麼想讓他來找你?」
韋愧點了點頭,回道:「那可不,廢了那麼大勁,好不容易準備好了,他這不來了,豈不是白費了這個心思?」
呂安仍然不解的問道:「他不來,你也可以繼續干你的事情,這樣不是挺好的嗎?而且即使他真的來了,我們也殺不了他,最多只是把他趕跑了而已,之後你還不是要擔心他來找你?和現在的這個局面有什麼區別嗎?」
韋愧趕緊說道:「有,區別大了去了,打贏一次,那他必然會有所顧忌,起碼可以安分一段時間,我也不用天天擔心他突然冒出來找我的麻煩,另外,我說的是萬一,要是真的能殺,為何要錯過這個機會呢?」
韋愧現在說的和前兩天說的又不一樣,這讓呂安又是皺起了眉頭,「殺?」
「殺他的代價太大,如果有可能的話,還是不能放過他,能趕跑也是可以的。」韋愧又是解釋了一句。
呂安點了點頭,又問了一個問題,「你把他趕跑了,或者殺了他,你就不怕你口中的那個天外天繼續找你麻煩?他們可還有九個人呢。」
韋愧絲毫不懼,而是笑著反問道:「如果按你這麼說,那我豈不是應該把脖子伸過去,讓他們把我給殺了?剩下的幾個人,我想他們應該沒有那麼閒,天天和我作對吧?」
「天外天到底是幹嘛的?你到底做了什麼,他們為什麼一定要找你麻煩?」呂安直接將心中的疑惑拋了出來。
這個時候韋愧看向呂安的眼神也是露出了一絲怪異的目光,此時此刻,他終於發現今天的呂安好像有點不對勁,有點怪,問的問題,好像都透露著一絲對他的懷疑。
「你這麼說,指的是什麼?這幾個問題,我之前應該都和你說過了吧?」韋愧臉色平靜的回道。
見韋愧的語氣神態都發生了一絲變化,呂安也是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
韋愧瞥了一眼呂安,不悅的問道:「你為什麼會突然這麼問?難道你想反悔?」
呂安仍是搖了搖頭,「沒,就這麼隨口一問。」
韋愧突然嘆了一口氣,「這個事情結束之後,要是我能活著,我會好好和你聊一聊的,我是真心想當你的朋友。」
呂安抬頭看了一眼韋愧,點了點頭。
隨後起身,將竹椅搬到了屋外,直接躺了上去,拿了一本書,蓋在了自己的臉上,直接睡了起來。
韋愧靜靜的看著呂安做著這一切,臉上的表情一直沒有任何的波動,除了眼睛眨了兩下之後,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異樣。
只不過對於呂安,他還是感到了一絲薄薄的隔閡,之前好不容易打磨好的隔閡,今天又再一次的出現了,這讓韋愧極其的費解,不明白呂安為什麼會突然再次露出這種隔閡。
就好像相識多年的老友,突然說了這麼一句,「上次給你的一兩銀子,可以還我了,家裡要用錢了。」
可他明明就是一個家纏萬貫的富家子弟,根本就不缺錢。
這種感覺就好像他是故意用這種方式來膈應人,讓你對這維繫多年的關係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陰霾,忽遠忽近。
韋愧的心裡也是產生了一種極其不妙的感覺,呂安的反常,更是讓他也有了一絲別樣的想法,但他並沒有顯露出來。
當了那麼多年的羽林衛的副將,這點眼力見還是有的,呂安所表現出來的情緒很好理解,就是對他的不信任。
不過即使韋愧感受到了這個,他那所謂的養氣功夫還是在的,並沒有打算去戳穿這一層薄紗。
有些事情心裡清楚就行,絕對不能明說,否則這一說出來,那可就變味了。
世事無常,但也沒有所謂的絕對的無常,因為萬般事情都是有個一二三四五。
只不過現在韋愧並不知道這裡面的緣由而已。
韋愧看了看蓋書而睡的呂安,心裡也是想好了後續可能要做的事情了。
呂安雖然做出了一副正在睡覺的模樣,但是他並沒有睡去,準確的來說,應該是在閉目養神,距離明天只剩下半天了。
說實話,對於呂安現在的這幅處境,他並沒有任何的經驗。
老頭曾經提過,成年人的世界裡面只需要考慮一個字,那就是利,凡是和自己搭邊的事情,哪邊有利,那就應該往哪邊靠。
這才是一個成年人應該需要做的決定,所謂的某些準則在這個利字面前都應該老實的往邊靠。
可惜這話說起來簡單,但是做起來卻無比的複雜。
呂安自問忍不下心來做這個事情,但是老頭可以,這就是差別,閱歷,實力,心機,心性,這些都是造成差距的根本原因。
此時的呂安,一樣都沒有搭邊,所以現在被兩人牽著鼻子走。
但是兩人所說的話好像各自都有道理,只不過這其中的道理和呂安並沒有太大的關係。
如果呂安能遵循利字,那就再好不過了,只可惜,呂安做不到,他可沒有老頭那種明辨是非的能力,這才讓呂安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呂安的心不靜了。
站隊?還是誘惑?
......
半夜。
呂安慢慢的從竹椅上起來,先是默默的嘆了一口氣,然後突然想起了水伯送的那壇酒,直接找了個小碗,倒了一小碗。
借著月色,呂安在碗中看到了晶瑩剔透的琥珀色,微微一晃,光澤極其的誘人,一股淡淡的馥郁芳香直接撲面而來,極為的濃烈,呂安不由猛吸了一口,整個人都打了個激靈。
對於這陳年老酒呂安已經忍不住了,直接淺嘗了一小口,醇厚甘鮮,舌尖感到了好幾種味道環繞。
隨後直接將碗中的酒直接全部喝完,立馬又倒了一碗,再次幹了一碗。
結果兩碗酒下肚,呂安的臉色已經有點紅潤了,甚至連眼睛都有了血絲。
呂安吧唧了兩下嘴,極為爽快的又是喝了一碗,直接打了一個酒嗝,濃郁的酒氣頓時直接充滿了整個鋪子。
「想不到陳年老酒這麼有勁?給雪兒姑娘當嫁妝也是綽綽有餘了。」呂安笑著調侃道,也只有在喝酒的時候,他才不會被那些煩心事困擾。
說著又給自己倒了一碗。
這個時候,韋愧也是聞到了這極其濃郁的酒香氣,從屋子裡走了出來,就看到一臉潮紅的呂安,好奇的問道:「什麼酒這麼香?」
呂安拍了拍那有點泛白的酒罈子,「陳年女兒紅。」
韋愧的眼睛瞬間一亮,也是趕緊上手,立馬給自己倒了一碗,一邊喝一邊品,一臉的享受。
「這陳年女兒紅可是好東西,一般人可喝不到,怎麼?今天有姑娘出嫁?竟然被你撈了這麼好一壇酒?」韋愧問道。
呂安搖頭回道:「水伯給的,這是上次給你送湯那姑娘的酒。」
韋愧的頭直接抬了起來,然後看向了呂安,驚訝的問道:「這是什麼意思?這酒也能隨便送人?」
呂安喝了一口,說道:「說是喜酒,今天不收,以後都沒機會喝了。」
聽到這句話,韋愧也是明顯一愣,「你告訴他了?」
「沒,水伯自己看出來的,估計也是看我的表情有點不對吧,猜到的吧。」呂安淡淡回道。
韋愧點了點頭,然後這人就出神了,不知道是在思考著什麼,還是被這酒給醉的,突然一下子就不說話了,一個人就在那裡干喝起來了。
這份突然冒出來的寧靜,呂安感到了一絲古怪,看著那出神的韋愧,不僅好奇的問道:「你在想什麼?」
韋愧一下子驚醒,然後搖了搖頭,苦笑了一下。
呂安一邊倒酒,一邊極其平靜的說道:「今天我碰到了一個人,他說他叫孫樹。」
韋愧想了想,搖了搖頭,「孫樹?誰?。」
呂安聳了聳肩,挑了挑眉,然後拿出了一根蘿蔔乾塞到了嘴裡,繼續說道:「他還說他叫葵。」
隨後這個場面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就剩下呂安口中清脆的咀嚼聲。
「葵?」韋愧慢慢放下了手中的碗,用極其疑惑的語氣問了這麼一句。
呂安沒有出聲,眼神難得游離了起來,只是點了點頭。
韋愧突然呵呵乾笑了起來,說話的語氣甚至都帶著一絲冷哼聲,「怪不得!然後呢?」
「明天他就會來找我們,今天是來通知的。」呂安回道。
韋愧一臉的不信,算是追問了一句,「就這個?其他的都沒說?應該不可能吧?」
這個時候,呂安也是放下了手中的酒碗,好奇的問道:「你覺得他還能說什麼?或者說你知道他會說什麼?」
韋愧的表情頓時一僵,語氣稍顯慌亂的說道:「我...怎麼會...知道!」
「既然你不知道,那你問這麼急幹嘛?未免也太顯得心中有鬼了吧?」呂安直接皺眉說道。
然而這話立馬引起了韋愧的警覺,極其不悅的說道:「果然他還是和你說了一些事情吧?否則你不可能這麼說你不是一直都在擔心我把你給賣了嗎?現在這個情況看來,到頭來被賣的人,是我吧?」
呂安直接制止了這沒有任何意義的對話,也算是將這爭吵掐住了。
「故意激我沒意義,如果你不相信我,你可以直接離開,現在時間還早,還可以逃的遠遠的。」呂安語氣平緩的說道。
聽著呂安這副語氣,韋愧心中的怒氣立馬暴漲,但是他也沒有爆發出來,極為的克制,只是對呂安極其失望的說道:「一個你只見過一面的人,你竟然也會去相信嗎?這還是我知道的那個呂安嗎?」
呂安平靜的看著臉上怒氣極大的韋愧,不卑不亢的回道:「你放心吧,他說的話我並沒有相信。」
「你沒信?那你為什麼露出這種神情?」韋愧繼續追問道。
呂安搖了搖頭,「純粹只是有點疑惑而已,你有這個刨根問底的心思,還不如好好想想明天應該如何應對吧。」
韋愧立刻喘了好口氣,想要冷靜下來,雖然他很克制,但他整個人還是陷入了一種極其震怒的狀態,他不明白呂安為什麼到現在還是不相信他,而且還是連一點信任都沒有的那種,這讓他感到極其的不解。
從接觸到現在,他自認為他所表達出來的誠意已經足夠了,呂安想要知道的,他都說了,雖然有些事情沒有說的那麼的明確,但是這難道還不足夠嗎?
韋愧感覺了一絲睏乏,心中對於呂安的失落感也是逐漸加重,可能也是應了那句話,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只可惜,這失望來的太晚了。
韋愧平復了一下心情,又看向了呂安,但是這個事情他已經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好了。
呂安轉頭看向了韋愧,眼中露出了一絲淡淡的愧疚,繼續用平靜的語氣說道:「放心吧,答應你的事情我會做到的。」
韋愧只是象徵性的點了點頭,然後直接轉身離去。
看到韋愧離去時那顫抖的背影,呂安輕輕的嘆了一口氣,也是儘可能用平靜的眼神看向了夜空。
今天依然是一個不圓滿的弦月呀。
呂安的心情也是同樣如此,缺少了一絲圓滿,
......
第二天,兩人都是早早的醒了過來,或者說兩人都沒怎麼合眼。
「你說話算數?」韋愧緊張的問道。
「你沒走,說明你信我,那就不必再問這種沒有意義的話了。」呂安回道。
韋愧輕呼了一口氣,聽到呂安這聲肯定的回答,他心裡總算是有了一點底氣,然後點了點頭。
呂安隨意的收拾了一下鋪子,將一些東西全部收拾好放到了一旁,在將鋪門鎖了起來之前又仔細的看了一遍,最後才嘆著氣將門鎖了起來,又把鑰匙放到了屋檐下。
隨後轉身對著韋愧說道:「走吧,離得越遠越好。」
韋愧點了點頭。
兩人剛出花水鎮,就感覺身後跟了一個人,兩人也是很有默契的沒有理會,繼續朝著遠處狂奔了起來。
直到天大亮,兩人才停了下來,又是來到了一個偏僻的深山老林裡面。
這個時候,孫樹也是露面了,直接落在了兩人的身後。
韋愧第一眼就認出了他,臉色各種表情直接一閃而逝,冷笑道:「終於來了!等你好久了!」
孫樹呵呵一笑,並沒有理睬韋愧,轉而看向了呂安,問道:「考慮的怎麼樣了?我不想和你成為對手。」
韋愧的眉頭直接皺了起來,腦海中出現了好幾種可能發生的想法,看向呂安的眼神也變了,腳不由往後挪了一小步。
這一幕怎麼可能逃過兩人的眼睛,雖然韋愧立馬又將步子挪了回去,但這一切呂安看的清清楚楚。
孫樹又是淡笑了起來,「呂安,剛剛你也看到了,這樣的人,你覺得有資格成為你的同伴嗎?還不如聽我的話,這對你來說,只有好處,沒有任何壞處,將來你的未來必定極其光明。」
呂安不停的搖頭,臉上也是露出了歉意的表情,手中的隕鐵劍直接握入手中,「抱歉,雖然他這確實是一件讓人感到不爽的事情,但是人嗎?有些事情既然答應了,還是應該去做的,否則心裡過不去呀!」
孫樹很是失望的繼續問道:「當真如此?」
呂安點了點頭,「當真。」
「即使他在騙你,你也如此?」孫樹繼續問了一句。
呂安還是點了點頭,「當真如此,有些事情沒有絕對的對錯,你有你的原因,他也有他的理由,只是每個人站的位置不同而已,但是不湊巧,什麼都不知道的我這一次站在了他那一邊。」
韋愧頓時長出了一口氣,緊握的雙手也是鬆了下來,臉上的表情笑的格外的高興。
孫樹只是無奈的搖了搖頭,嘆了兩口氣,同時手中也是出現了一柄極長的亮銀色的槍,「既然如此,還是打一架再說吧,我的目標很明確,我只要他!」
說完槍尖立馬指向了韋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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