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明用以教學的教室的空間大抵有一百五十個立方。十二個五六歲的幼童盤腿坐在稻草編制的蒲團上,蒲團鋪在竹製地板上圍作一個圓。圓心還有一個蒲團,其上正坐著個滿面笑容的中年男子。
十二個小孩中,六個是男孩。男孩皆不帥,穿著綠色長衫。女孩皆很美,穿著藍色長衫。不管男女,長發皆簡單用稻繩束在腦後。
教室兩面窗開進光。天花板是灰黑的木頭,像整齊陳列的失去生命的某樹的屍體。
外邊天地里偶有不知名的清脆鳥叫聲攜著清風飄進來。飄在十二個小孩稚嫩、木然的臉上。飄在戴明歡笑、鬍子拉碴的臉上——
昨夜,戴明把冠起的長髮削去大半,復了原來中長發,額前長發正好中分夾至兩耳後。
他的杏色長衫被扯作了短袖短褲,腳上的黑面白底布鞋丟去了天地中,讓他那兩腳再復曾經光腳自由光景。
戴明把眼放在一個正對自己而坐的美麗小女孩臉上,柔聲張嘴:「大家好,我叫戴明。戴著光明活下去的戴明。」
戴明把眼又轉到美麗小女孩旁邊一個長相普通的小男孩臉上,繼續張嘴:「你們可以叫我戴老師,也可以叫我明哥。」
每說完一句斷句,戴明就會把眼投向別的小孩:「如果有別的稱呼被你們喜歡,只要和我說,然後經過我同意,都可以讓你們去稱呼。
「從現在開始,我戴明就是你們的語文、數學、功夫、思想品德老師了。
「剛才我把我的名字告訴了你們,現在我想聽到你們張開嘴說出你們的名字。
「因為,任何關係的建立,首先是知曉彼此的名字。
「不然,我就不知道你是你,他是他,她又是誰。
「所以,名字很重要。
「只有給一切存在命名後,我們才能建立去理解一切的基礎。
「好了,從現在開始,我看到誰的眼睛,誰就張開自己的嘴巴說出自己的名字。
「每個人都要用自己的耳朵用心去聽,這事關你們從今天開始會認識十一個新的朋友。
「從你開始。」戴明轉了一圈,把眼睛投向一個長相普通的小男孩木然的眼上。
「羅一。」長相普通的小男孩張嘴發出木然、稚嫩的聲音。
戴明濃黑的眉挑了挑,把眼睛轉向旁邊一個美麗小女孩木然的眼上。
「羅二。」美麗小女孩張嘴發出木然、稚嫩的聲音。
戴明濃黑的眉皺起,把眼睛轉向旁邊一個長相普通的小男孩木然的眼上。
「羅三。」長相普通的小男孩張嘴發出木然、稚嫩的聲音。
戴明濃黑的眉深深皺起,頓了頓,才把眼睛轉向旁邊一個美麗小女孩木然的眼上。
「羅四。」美麗小女孩張嘴發出木然、稚嫩的聲音。
戴明霍然起身,面露淡淡的驚詫,環視周遭仿佛失了靈魂的孩童稚嫩、木然的臉。
兀然,他低下頭無聲的咧嘴笑,笑出了淚,笑得把頭抬起,把嘴巴張開說話:「學生們,早上好。我們現在開始上今天的第一堂課:我。」
「我,是代指自己。」戴明把屁股放回蒲團,面上已全是平靜。右手指著自己的心,「我,戴明。」
右手指過每一個人:「你,羅一。你,羅二」
他再次從蒲團起身:「每一個人,每一個生命,都是獨立的個體。或許說是一個獨立的整體。我們又由許多許多獨立又相互聯繫的局部個體組成:心臟、大腦、身體、五官、粒子
「從更廣的角度,比如人類社會,它是一個整體。我們每個人又是其中獨立又相互聯繫的局部個體。只有我們每個人在一起,才是一個完整的社會。少一個人都不行。至少在這個世界」
說道這裡,戴明忽然住了嘴,望著依然木然的眾童臉,久然無語。
他把手抵在胸口感受自己的心臟在跳,忽然想起父母親識所在的虛假世界,想起其中的芸芸眾生。
什麼是真?
什麼是假?
各種念頭兀然侵襲,戴明又把頭低下無聲的笑——遇著任何與平靜無關的事物,他都是把臉面交給笑去處理。
「今天的第二堂課:關於一加一等於二。」他笑著伸出右手指著面前那美麗小女孩,張嘴,「我和你。我是一,你是一,加起來是二。」
「我和你,還有你。」他笑著伸出左後指著那面相普通的小男孩,張嘴,「我是一,你是一,你也是一,加起來是三。」
「今天的第三堂課:道德」他笑望自己右手手心,張嘴,「我們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一條路去走。有時候會和別人的路相交,我們要去愛、尊重每一個路上相遇的別人。不要傷害,也不要痛苦、害怕。我們不是一個人。路的終點,會有好多好多人。他們都會愛你,尊重你」
淚水不停滴落在手心,浸滑戴明右手手心的每一條紋路。
「水是生命之源,它會溫暖每一個生命」他埋頭,喃喃自語。
許久。
「今天的第四堂課:功夫。」戴明把淚面仰起,帶上滿面笑容,張嘴,「當力量被賦予個體意識時,我們需要讓語文、數學、道德,也叫思想品德,讓他們緊緊的抱住一起:我和你,還有你,是一群相親相愛的生命,我們要去愛、尊重每一個路上相遇的別人、生命。
「若有生命不尊重你,要傷害你,我們要拿起力量、功夫去把他、他們打倒,捍衛生命的自由、愛與尊重!」
深深鞠躬,抹淨滿面的淚,戴明笑視每一張可愛的臉:「學生們,今天的課程就到這裡。回去後把你們今天課堂上學到的,回去寫一篇感想,好嗎?」
十二雙木然的眼齊齊看著戴明。
無人說話。
「現在我的眼看在誰的臉上,誰就說『好』,開始!」
「好。」
「好。」
「好。」
今天的課程只用了二十五分鐘。
戴明盡力維繫心中的平靜,站在校門口,目送每一個學生走去離開學校的田間小道。
陽光與清風,溫暖的撒、拂在木然遠去的幼童、每一株綠油油的水稻幼苗身上。
遠處,水稻幼苗們已把所有幼童的幼小身影吞沒殆盡。
有鳥鳴。
戴明迎聲仰頭,見了一隻孤獨鳴叫的飛燕,也遠去了那綠油油與蔚藍相交的天邊。
有嗡嗡振翅聲。
戴明別頭,見了一隻孤獨飛翔的黑色甲殼蟲,朝東而去。
戴明咧了咧嘴,深吸一口稻香味,轉身望了一眼靜佇不動的學校九棟竹木樓。回身,展手飛天,去追蟲。
甲殼蟲要去哪裡?戴明忽然想抱住平靜去追尋好奇。
甲殼蟲去了一株水稻幼苗的頂端不動。
好奇滿足的當下,戴明決定接下來去別處尋求平靜。
學校另一側的流江滾著滔滔黃水。從江里不斷傳出水打水、岸邊的啪啪聲。
戴明踩在水面上,順江而流。
江的另一邊,延伸出去四五十米的綠油油稻田後,是一堵高達五六米高的土坡。
方才在天上,戴明見了土坡上是一條黃土大道。那條道伴著江水一同而蜿蜒不知通向何處。
站在滔滔江水上,戴明的身子隨著江水翻騰而上下不止。他的心也始終不能平靜。
那群幼童是被只賦予了簡單被動指令,沒有獨立人格的簡陋NPC麼?
十二個幼童,六男六女,只生有兩張臉——所有的男女童生得一個模樣!
他們是生命麼?他們有感情麼?他們只是代碼及NPC之力幻出的符號麼?
就像世界披著虛幻衣裳一樣,他們也只是被蓋上了一層人類的外皮?
色不異空,空不異色。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
戴明不願再想,一切隨路走去再說。無能則獨善其身,有能則兼濟天下。
放下心裡沉鬱,戴明面上已是真正平靜。
見著景色無甚變化的綠稻、黃水、藍天白雲烈日,感覺腳下江水的涼爽。意念所至,他把腳底承載自己自由踩水的NPC之力移去鼻里幻出氧氣,眼裡變作青光眼。
他把身子沉進滔滔黃水裡。
感覺全身被涼水包裹的美感令戴明平靜的臉變作了笑。
他笑著游去了青光眼見著的一隻大如三十二寸電視的螺旋形白色貝殼。
戴明覺得那貝殼好似穿著白裙子沉睡著的白雪公主,靜靜地躺在江底耐心的等待,等待那個吻醒她的白馬王子。
戴明在水裡沒有騎馬,也不是王子。
白色貝殼的表面被他的右手摸著,還敲打了幾下。水裡確是傳不出聲音,但堅硬被他感覺竟有些痛手。
這該是怎樣的堅硬外殼,才能造成一個修煉了《太玄經》的丙級NPC修士感覺痛手?
帶著好奇,戴明游到貝殼的殼口處,發現其大小正好可以把自己的腦袋塞進去看裡面有什麼。
青光眼一眼就望見了貝殼盡頭,裡面除了白色內壁和水外,沒有別物。
忽然有聲音。有人說話的聲音斷斷續續、微弱的從貝殼殼口內傳出。
戴明立即驚異的把雙耳附上數個基本單位的NPC之力,施展順風耳之術去聽:
「你聽說了嗎?」
「聽說什麼?」
「昨天發布的那些報酬很豐厚的任務啊!」
「什麼任務的報酬能很豐厚?去降大妖除大魔?還是幫哪個國家打下哪個國家?或是掃蕩三萬穹山、八千厄水、怪奇沙漠、恐怖之海?」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別的不說,滅國任務是一般的個體修士能去做的嗎?那都是集一派修士才敢去做的任務。就像這麼多年來,儒家支持魏、韓兩國;道家支持秦、趙兩國;佛家支持燕、齊兩國;最神秘的NPC修士支持華國。
「這七國打了這麼多年,有一個結果麼?那些修士還不是吊在那裡,平常散去做些降小妖除小魔、在那四大絕地外圍薅薅羊毛的中小型任務。
「我說的是最近我們器物虛擬世界新開發的『影視漫說世界』任務,昨天共放出了『殭屍世界大戰』、『西遊記』、『火影忍者』、『誅仙』四個任務,你這個大笨蛋居然不知道!?」
「臥槽!我來看看任務介紹在『殭屍世界大戰』世界生存一天,獎勵三個貢獻點,以此類推,無上限;
「進入『西遊記』世界後隨機分配任務;
「進入「火影忍者」世界後可自主選擇任務;
「進入『誅仙』世界後隨機分配任務。
「這啥意思,除了『殭屍世界大戰』的任務看起來獎勵還行,其它三個任務也沒看出有多豐厚的獎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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