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魚,我給你找到了,這就是你要的魚嗎?但願是吧,我實在找不到別的魚了……靡霏會將它送到你的手上,希望能治好你的頭疼。其實……我很想看到你不再頭疼的模樣,可惜我是王女,不能再隨意出宮了……記得你答應過的事嗎?你說如果找到你想要的魚, 就答應我一個心愿,我要你兌現你的諾言——離開景邑,離開郢都,立刻!無論去往何方,別留在這裡。其實,很想聽你再當面跟我說一句, 道友頂住……好好笑……」
光影消失,留影玉綴落回吳升掌心。
吳升呆呆盯著已然消失不見的光影,忍受著神識中劇烈撕扯般的疼痛,良久良久,才緩過勁來,長出了一口氣。
月明星稀,夜風伴著寒意襲來,也帶來了陣陣松濤之聲,秋夜中的山谷顯得格外淒冷。
這是逃離的第二個夜晚,他從景邑出發,已經向南二百餘里,歇宿於這片無名山谷。
為了保證大公主簡葭的絕對安全,楚宮兩大高手要除掉自己,如果不逃,自己又能做些什麼呢?
大司宮成子喬是煉虛巔峰, 幾近合道的人物, 環列尹斗牧也同樣是煉虛高修, 若非簡葭拖住了他們,此刻自己恐怕早就死了吧?
沉思片刻, 吳升再次祭起了留影的玉綴。
「申魚, 我給你找到了, 這就是你要的魚嗎?但願是吧……」
光影之中的簡葭,微笑著倚在池邊的亭台上,正在向自己訴說。她的笑容是那麼甜美、那麼無奈,淚痕都沒拭盡……
吳升頭痛欲裂,痛得想要將自己的腦殼劈開,卻堅持著將這段光影看完,一直看到簡葭說完最後一句,目光望著腳下的池水,想要掩飾奪目而出的淚花時,光影才自然消散,他也終於「啊」的一聲喊了出來。
他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額上的汗水順著鼻尖滴落,被腳下的泥地迅速吸收。
不遠處傳來夜鴞的怪笑聲,在黑夜中顯得格外瘮人。
吳升擦乾臉上的汗珠,望向鴞聲之處。
枝葉的輕微響動中,有人飄然落地,望向吳升:「申魚,你怎麼才行到這裡?」
吳升看清來人,問道:「專諸,你是楚人派來追我的麼?」
專諸道:「棲身於楚,迫不得已,也只能聽人家吩咐啊。」
吳升問:「簡葭她……怎麼樣了?」
專諸道:「她還在秋園,沒有鬆口,所以大司宮和環列尹都陪在她身邊,暫時動彈不得。不過這麼不眠不休的支撐著,很累人吧,也不知她能撐到什麼時候。」
吳升問:「她……有危險麼?」
專諸搖頭:「只要你離開就好,畢竟是楚王嫡女,又能有什麼危險呢?要說危險,許是傷心太過了吧,因為她那個父王,還有你。」
吳升點了點頭,向專諸道:「請!」
專諸拔劍,吳升也拔劍,對峙片刻,專諸問:「你的草呢?」
吳升憑空一指,眼前立現一片花草藤木。
劍光閃動劍,花草藤木皆碎。
專諸收劍:「讓你逃過去了。」
吳升笑了笑:「回去怎麼復命?」
專諸道:「他們讓我找到你,我找到了,這就夠了,若還要苛求,我也出手了,還想如何?再者,我也不打算回去復命了……」
吳升不同意:「不,你要回去。」
專諸搖頭道:「我不能回去了,一旦回去,學宮必然找我,於你、於簡葭都不好。」
吳升不解:「學宮為何找你?」
專諸道:「還記得當年你和簡葭在彭城第一次相遇麼?」
吳升怎會不記得,頓時一陣恍惚。
專諸道:「那一次彭城發生震驚天下的盜案。之後你們第二次相遇是在揚州,揚州左郎被人刺殺。」
吳升點頭道:「原來,你早知道我是誰了。」
專諸道:「大司宮和斗環列查你的時候,驚動了郢都行走沈諸梁,申蘇屠沒死,就是沈諸梁告訴的消息,申蘇屠在學宮重牢中關押著。沈諸梁對你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所以這一遭,我若回去,怕吃不住刑罰,將你供出來,那就不美了。哈哈……」
專諸特意帶來了一兜魚,就地生火,給吳升做了頓魚宴吃:「無以回報,只能請你吃魚了。」他並不差錢,差的是回報的理念,始終認為劍道是不能用金錢來衡量的,對此吳升也沒有辦法。
「等等......你這柄劍有點樣子?」
「哈,還要三年打磨。」
「你打磨劍胚的方式是叉魚吃?」
「加點菸火氣,更妙,嘗嘗......」
「果然不錯......」
一頓魚宴吃罷,專諸離開,臨去時向吳升建議:「申魚,不要有什麼奢望,你我是同類人,我們和簡葭是不一樣的,她是王女,生下來便列鼎食、擊鐘鳴,離我們這樣的人越近,她就越危險。」
吳升枯坐片刻,再次開啟留影玉綴,秋園的景色又出現在了眼前,亭台水榭旁的簡葭愈發美麗,池中的游魚仿佛被她的姿容所吸引,聚攏到亭下,在池水中吐著一串串泡泡,聽著她娓娓道來:「申魚,我給你找到了......」
一陣劇烈的撕扯之感作用在神識上,令吳升痛苦不堪,他連忙收起了玉綴,在月夜下發足狂奔,於荒山野嶺間穿行,樹葉在身邊穿梭,山風在耳後呼嘯,奔行到天將亮時,頭痛的症狀有所減輕,這才緩步停了下來。
隨著天光漸亮,晨霧升起,山嶺中多了幾分縹緲之意,吳升卻沒有興致欣賞著山中的空靈之景,而是向前方望去。
前方是一片竹林,高竹青翠挺直,在晨霧繚繞中顯得極為靜謐,就在吳升的凝視中,自霧中走出一人,身著黑色玄衣,看相貌仿佛四、五十歲的長者。
「申魚,何故去之匆匆?」黑衣長者詢問。
「你是誰?」吳升掐著太陽穴,眯著眼睛望向對方。但凡能在這荒山野嶺中截住自己的,無疑都是高手,修為絕不亞於自己,甚至遠超,比如專諸,而眼前的這位黑衣長者,想必也差不了多少。
黑衣?吳升忽然想到這個問題,忍不住更加頭疼。
不出所料,對方微笑著自我介紹:「我是郢都的學宮行走,沈諸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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