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黃泉一脈的浮空大殿裡,秦陽目不斜視,只用餘光觀察著周圍的一切。
此地在外面看起來並不是很大,進來之後卻另有乾坤,越過入口之後,後方一條長廊,綿延到黑暗的深處,根本不知道到底有多大。
想在這種地方,找到瘋老祖的手臂,怕是沒那麼容易了……
而且,手臂也未必會存放在這裡,說不定那位脈主是個變態,用不到的時候,都會隨身攜帶。
不過考慮到,這裡已經是黃泉一脈的核心地帶,應該不會小心到這種地步。
而且,縱然他們能發現瘋老祖在黎族的地盤,說不定也會不時的追蹤一下,確認瘋老祖是不是還在……
秦陽默不作聲的一直向里走,這裡的弟子不多,偶爾有遇到的,也都是立刻低著頭,立於道旁,不敢直視。
秦陽能感覺的到,這些弟子,都很怕這位黃泉脈主,那種畏懼,已經滲入到所有人的骨髓里,如同本能一般。
也正因為如此,秦陽才敢這麼冒險。
他不過神海境界,縱然有諸多方法,可以稍稍偽裝一下諸如氣勢、氣息之類的東西,可距離那位脈主還是差距太大,可以說是破綻百出。
換個師慈徒孝,稍稍正常點的地方,他還真不敢這麼明目張胆。
而在此地,只要他不心虛,不露出最直接的破綻,根本沒人敢去懷疑眼前這位脈主是不是假的,甚至這個想法,都不可能生出來。
這些黃泉一脈的弟子,對脈主有畏、有懼、有敬,唯獨沒有親近。
就算秦陽的氣勢明顯比平日裡弱,這些人也會立刻腦補出來,這是脈主收斂的緣故,而不會想其他的可能。
秦陽一路行來,感觸的極為明顯。
若是放到盜門之中,誰敢玩這一手偽裝潛入,三句話之內,絕對會被識破。
那是已經到了,只是看一個動作,一個眼神,就能確認是不是自己人的地步。
不過,走了一會,秦陽也沒發現,這條長廊兩側,哪裡可能有存放瘋老祖的手臂。
更尷尬的地方是,秦陽也不能直接開口問手臂在哪……
要時刻陰著臉,最好一句話都不說,這叫保持威嚴,最不會露出破綻。
走了一會,眼看時間流逝,不確定真脈主什麼時候會回來,秦陽也等不下去了。
等再見到一個低著頭在一旁行禮,似乎還受著傷的胖弟子之後,秦陽的腳步一頓,緩緩的望向這位弟子。
只是一個眼神,胖弟子連忙跪伏在地,渾身散發著弱者的氣息。
「弟子不敢怠慢,已經做了功課,黎族種種,已瞭然於心,昨日也曾藉助宗門寶物,施展秘法追查,那老魔還在黎族,未曾離開……」
秦陽沉默了……
心裡感嘆了一下,若這位脈主平日裡稍稍寬厚一點,事情的發展怕是會截然不同了。
沉默了良久,讓地上跪伏著的胖弟子已經嚇的開始發抖的時候,秦陽才緩緩的道。
「今日呢?」
「今日……今日宗內出現情況,弟子本要……」胖弟子整個人都趴在了地上,快要嚇尿了。
「滾。」
「弟子這就去,這就去……」
胖弟子起身之後,連滾帶爬的向著深處跑去,秦陽目視著對方,盯著他跑出一段距離之後,折入其中一間的時候,這才收回了目光。
慢慢的走過去,推開門進去,就見空蕩的大殿裡,中央有一座青銅祭壇,上面擺著一隻枯瘦的左臂,胖弟子正在施展秘法,確定瘋老祖的位置。
秦陽立在一旁,靜靜的看著,片刻之後,胖弟子戰戰兢兢的上前,納頭便拜。
「師尊,已經查清楚了,瘋老祖還在黎族領地。」
「滾。」
「是。」胖弟子鬆了口氣,連忙離開,甚至走的時候,還懂事的給關上了門。
回到走廊里,胖弟子這才面帶苦色,暗道倒霉,若不是那日說錯話,師尊也不會看我不順眼,前幾日才說了不用追查了,現在卻又要天天追查……
等這邊人走了之後,秦陽沒急著上去拿,而是繞著青銅祭壇一圈,觀察了一下,確認沒什麼問題之後,才拿出木盒,收起了瘋老祖的左臂。
再看了看這座不過數丈大的青銅祭壇,秦陽緩緩的伸出手,嘗試著拾取。
無法拾取,秦陽的掌中溢出黑氣,灌入青銅祭壇之中,驟然發力。
咔嚓一聲。
青銅祭壇碎成了一地的碎片。
滿意的點了點頭,轉身離開,關上門,繼續大搖大擺的向著大殿之外走去。
有驚無險的再次離開,無人敢多嘴問一句,等到離開了浮空大殿,重新混入黃泉魔宗內的時候,秦陽搖身一變,再次換成了那位叫「北落」的弱雞弟子的模樣。
到了這時,秦陽的心跳才砰砰加速,覺得這次玩的有點刺激了。
這簡單粗暴的招數,也是之前靈光一現才想到的,將之前諸多複雜的計劃都推翻了。
尤其是看了張正義記載的筆記,這貨做準備工作那叫一個相識,去考古實在是委屈人才了,讓他去當盜門的王牌情報搜集人員,絕對稱職。
這位脈主的性情,喜怒無常,乖張暴戾,就算是他的弟子,都無人不怕,無人不懼,更別提黃泉魔宗的其他人了。
既然自己都沒計劃用這種簡單粗暴,火中取栗的法子,別人肯定也不會想到。
以黃泉脈主的性情,定然是自傲,絕對無人敢在他的老巢里搶東西。
怕是他自己都不會想到,獸場暴亂,只是為了引他離開,有人會這麼明目張胆的進去拿走瘋老祖的左臂。
越是自傲的人,越是聰明人,就愛想得多,這樣的話,越是簡單粗暴的方法,他們反而越不會想到會有人這麼大膽。
獸場暴亂還在繼續,已經有不少凶獸,衝出了山門,獸歸山林,逃的無影無蹤。
追擊的弟子,也在大批大批的衝出去,秦陽就趁亂混在其中,離開了黃泉魔宗。
就在秦陽離開山門的時候,一道神光從天而降,落在浮空大殿的門口,黃泉脈主從中走出,陰著臉一言不發的進入殿中。
而這時,就見那位胖弟子,正巧出來。
看到此人,黃泉脈主就沒什麼好臉色,厲喝一聲:「沒用的東西,在這晃悠什麼,要麼滾去追擊凶獸,要麼滾去查查崔老魔離開黎族了沒有……」
胖弟子跪伏在地,五官都皺到了一起,這次是真都快哭了,他覺得自己被針對了……
「師尊,方才已經查了……」
「結果呢?」
「您剛才不是看著弟子查的麼……」胖弟子委屈的將臉貼在地上……
「嗯?我什麼時候……」黃泉脈主話剛出口,面色頓時大變,化作一道幻影,直奔大殿深處而去。
一腳踹開了那座空曠大殿的殿門,裡面只有碎裂的青銅祭壇,手臂已經沒有了蹤影。
黃泉脈主氣的面色鐵青,手臂都在哆嗦,看到跟來的胖弟子之後,一巴掌抽過去,將其臉都抽爛了半邊,倒在牆壁下不知生死。
「廢物!一群廢物!」
衝出浮空大殿,黃泉脈主望著山門方向,那裡混亂一片,這段時間,不知道有多少人出了山門,想要混出去實在是太過容易。
思忖了一下之後,黃泉脈主取出自己的令牌,沉聲下令。
「今日離開山門的弟子,即可回返,違者格殺勿論。」
下了命令,黃泉脈主化作一道神光,衝出山門,直奔黎族的方向而去,沿途遇到了黃泉魔宗的弟子,只要是確認了身份,實力又不錯的,都帶上,讓他們開始地毯式搜索。
一直在外的弟子,也都收到命令,開始形成一個包圍圈,在黃泉魔宗的勢力範圍之內,扣押任何有一絲嫌疑的人,尤其是黃泉魔宗的弟子,只准進不准出。
一道道命令發出去,黃泉脈主也親自前往黎族所在的方向,開始在必經之路上,堵截可能來的賊子。
而這邊,秦陽拿著身份令牌,自然也接收到了消息。
他這邊才走出了沒多遠,稍稍盤算了一下,也知道自己肯定是走不出去了。
嘆了口氣,拿出了日月星梭,就準備開爐石回城。
這東西當初拿到手的時候,其實就只能用個一兩次了。
旁人不懂秘寶的煉化之法,根本沒有完全煉化的可能,而他拾取之後就會自動煉化,好處就是日月星梭從那時候開始,就能自主的吸收日月星輝慢慢恢復。
雖然可以不算是一次性道具了,可恢復的速度那叫一個慢……
沒必要的話,秦陽還真不準備用這個東西,留著保命用。
而現在麼,很明顯的,沒必要冒險去面對被氣瘋的黃泉脈主,也沒必要節省了……
正準備催動日月星梭,離開這裡的時候,秦陽心中一動,忽然望向遠處的山頭。
趙榮輝坐在山頭上,手中拎著一個酒壺,看到秦陽之後,對著秦陽揮了揮手。
秦陽沉吟了一下,這貨什麼時候跟著自己的?
收起日月星梭,邁步走上山頭。
「來,喝一杯吧。」
「不敢喝,怕死。」秦陽果斷搖頭,雖說知道他跟瘋老祖的關係應該不錯,可他跟自己卻沒什麼關係。
「哈……」趙榮輝失聲笑出聲,自顧自的繼續喝酒:「放心吧,一時半刻沒人會追查到你這裡。」
「你怎麼發現我的?」秦陽心中好奇。
「自從我知道了崔師祖在黎族之後,我就天天坐在峰頂,盯著黃泉大殿,我也想去盜走手臂,只是我一直沒找到機會而已,方才黃泉脈主剛走,你就去了,我想不知道你是假的都難。」趙榮輝也沒隱瞞,直言自己也想去偷手臂。
趙榮輝上下打量著秦陽的樣貌,嘖嘖稱奇。
「你的易容改面之法,著實神奇,從氣息到面容,我都無法發現任何破綻,黃泉大殿裡的那些廢物,都被黃泉脈主嚇破了膽,你這破綻雖然不少,可他們發現了蛛絲馬跡,也不敢說你是假的,快刀斬亂麻,的確是最好的辦法……」
「你說什麼,我聽不懂,還有事麼?沒事我就走了。」
「當真是無趣……」趙榮輝眼見秦陽背著牛頭不認賬,頗有些意興闌珊:「會搞出來這些事,膽大妄為,偽裝成黃泉脈主,深入黃泉大殿,近來除了要盜走崔師祖的手臂,沒有別的可能了,若是仇敵更不可能,他們得到了手臂,也沒寶物秘法,此法也只是魔宗之內的人可以用而已……」
「罷了,你快走吧,莫要從這裡直接去黎族了,黃泉脈主肯定會親自阻截你。」
「今日就罷了,他日見到,說不得我們就是死敵,你可莫要再被我遇到了。」
秦陽一拱手,笑了笑道:「誰打死誰還不一定呢,不過,今日多謝了,他日若是為敵,我就抬一手,放放水,留你一命。」
「就你?天大的笑話,你偽裝不錯,不過實力怕是比我差了不少,我若要打死你,十個呼吸都用不了!」趙榮輝哈哈大笑,揮了揮手:「快走快走,我不跟弱者爭辯,只會用拳頭。」
「告辭。」秦陽一拱手,催動日月星梭。
星輝化作一層光暈,籠罩在他的身上,等到光輝漸濃,瞬間化作一道星光,沖天而起。
另一邊,正在前往黎族的道路上,來回巡視,準備堵截秦陽的黃泉脈主,回頭一望,就見黃泉魔宗的方向,竟然有一道星光,沖霄而去。
「星光遁法?」黃泉脈主面色一冷,立刻折身返回。
待他追來之後,落到山頭,就見趙榮輝坐在山頭喝酒。
「趙榮輝!」黃泉脈主氣的麵皮發鼓,眼中陰鬱的殺機浮動。
趙榮輝收起酒壺,面無表情的用右手抓住左臂,手中發力。
「咔嚓……」
趙榮輝的左臂,便被他自己硬生生的扯下。
鮮血灑落山頭,趙榮輝面色平靜,一手抓著自己的手臂,緩緩的欠身行禮。
「見過黃泉脈主,弟子追殺賊人,不是他對手,被他斬落一臂,以至於讓他趁機遠遁而去,是弟子無能,此刻便要去向宗主請罪。」
趙榮輝邁步要走,黃泉脈主的臉色愈發陰沉,伸出手攔住他。
趙榮輝緩緩的轉頭看了一眼黃泉脈主,面無懼色,依然平靜似水。
「敢問黃泉脈主,可還有什麼指教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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