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血道姬的胸口微微起伏了一下,眉宇間戾氣暴漲,只是看到嫁衣,壓下了火氣。
跟一個不要臉的刺蝟較什麼勁,腦子有問題……
轉過身,枯血道姬扭動著腰肢,向著大門走去。
秦陽暗暗嘆了口氣,果真是拳頭大就是真理。
自從背上嫁衣之後,也算是一個拳頭大的人了,與人交流的時候,氣氛也變得和諧了不少。
看看,枯血道姬這種就愛跟人唱反調的叛逆老女人,被嗆了一句之後,竟然也不敢昧著良心說老子不帥。
前面有人淌雷,後面的人自然都一個接一個的進去。
秦陽走在最後面,踏入進大門的時候,摸了摸腦袋……
所有進入這裡的人,只要還活著的,似乎都沒引到了這裡,不過為什麼總覺得哪怪怪的……
踏入黑暗的大門的時候,眼前一黑,身子也好似失去了重量,意識也陷入了停滯。
再次感覺到腳踏實地的瞬間,秦陽才忽然想到哪不太對了。
既然所有活著的都被引到這,那顏景昌呢?
顏景昌怎麼沒來?
之前顏景昌說他在道宮之下,藉助這裡的氣韻溫養法寶。
但疑似機器貓口袋的九層黑塔,很顯然也會有更好的東西,來幫助顏景昌溫養法寶。
他為什麼沒有被引來?
還是他已經死了?
不可能吧,這貨正處於初次出山們的小萌,到行走江湖的老油條的過渡階段,本身實力不弱,連褻褲兄都沒被弄死,他怎麼可能死了?
現在想起來,總覺得哪怪怪的。
可一時半會又想不明白。
周圍的黑暗慢慢消散,模模糊糊看不真切,就像是在無月的凌晨,眼上蒙著一層輕紗,只能看到一絲微弱的光暈,一圈一圈的變幻著。
不過,卻率先嗅到一陣混雜著青草香氣的生澀麥香,耳邊也有一陣嘩嘩,似是風吹草地的浪潮聲,身邊也能感覺到有毛穗隨著風搖擺著,不時的擦過他的身體。
眼前的一切,慢慢的變得清晰,由虛幻變得真實。
只見周遭是一望無際的麥田,隨著微風吹過,一浪又一浪的綠浪,波瀾起伏,尚未成熟的麥子,密密匝匝的遍布其間,每一次風吹過,麥穗就會搖曳著,散發出一陣略帶生澀的清新麥香。
秦陽輕輕吸了口氣,眉宇也舒展開了不少,隨手摘下一串麥穗,放到嘴巴里,生澀之中略帶著一絲甘甜的味道浮現,還有一縷醇厚平和的靈力,沁入他的肉身。
「看來不是幻覺,尚未成熟,靈力便如此充沛……」
秦陽喃喃自語,一眼望去,根本望不到這片麥田的邊際在哪裡。
尋常靈麥,一株結出十八粒就算是不錯的了,而這裡每一株,都結出了粒,每一粒都要比尋常靈麥大了一倍不止。
這需要的可不只是靈田品階高一兩個檔次,這片靈田,按照品階,起碼有五品。
俯下身,抓了把土,土色泛黑,肥沃的幾乎能捏出來油,而且裡面靈氣充沛,近乎化作靈液。
「真尼瑪奢侈,五品靈田種麥子……」
頭頂沒有日月星辰,只有不知從哪墜落的天光,灑遍大地,也無從辨別東南西北,秦陽只能按照自己面對的方向,直直的向前走。
進入黑塔的第一層,竟然是一片麥田,這讓秦陽頗有些始料未及。
沒有恐怖的鎮墓獸,也沒有死氣充盈在天地之間,甚至連危險的氣息都沒有,反而是讓人神清氣爽,心裡的雜念都被掃去了不少的麥田。
而且,之前進來的那些人,也不知道去了哪裡。
順著麥田一路前行,一個時辰之後,才走出了麥田的範圍,轉而是一片玉稻的田地,同樣也是漲勢旺盛,植株完美之極,連蟲子病害都沒有見到。
再向前走,各種靈氣四溢的靈植,分布在大地上,還有各種靈藥,最普通最常用的人參,至少都是三四百年藥齡,而且如同一般的玉稻靈麥一般,一種就是一大片……
秦陽甚至在一片參田裡,挖出來一株至少八千年藥齡的紫參,紫參已經長出了人形,只是面目全無,證明這是一株完全沒有誕生意識的紫參。
「這裡是葬海道君的藥園麼?」秦陽只是採集了一些藥齡最高的靈藥,大部分根本不動。
因為太多了,多到根本採集不完。
綿延百里為基礎的藥田,只是想想就感覺頭皮發麻。
再行一日之後,才見涓涓細流在大地上靜靜的流淌,順著溪流的下游前進,尋到一條不過二三十丈寬的河流。
河水不深,流速慢到感覺不到河面上有起伏,如同一條翠綠的玉帶,點綴在大地上。
順著河流前進不久,秦陽就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
一艘看起來還挺新的竹筏,被綁在岸邊,旁邊還有一桿撐船的竹篙,斜倚在岸邊的歪脖子樹上。
秦陽微微蹙眉,環顧四周,卻再也沒發現別的什麼痕跡。
既然有竹筏,而且頂多用過三四年時間,說明這裡還有別的人。
之前見到那些漲勢不錯,卻無人採摘的靈植,還以為是以前種植的,花開花落,歲歲年年之下,才在那等高品階的靈田裡,變成了雜草一般不值錢的東西。
解開繩子,踏上竹筏,也不撐船,任由竹筏在流速緩慢的河流里,順流而下。
兩岸死一般的寂靜,蟲鳴鳥叫皆沒有,偏偏生機勃勃,濃烈到要溢出來。
秦陽站在竹筏上,面色越來越凝重。
這地方初見之時,賞心悅目,仿佛心中的煩惱都被掃除。
可是越走越覺得詭異,明明靈田肥沃,明明靈藥遍地,為什麼卻連個活的蟲子都找不到?
河水很清澈,可以一眼看到河裡的水草,可是連個魚苗都找不到。
秦陽盤坐在竹筏上,微微耷拉著眼皮陷入了沉思,而嫁衣趴在他的後背上,腦袋像是擱在了他的肩膀上,盤隨著微風竹筏,水波瀲灩,倒是頗有些意境。
順流之下,這一晃就又是三天的時間過去,河流變寬,兩岸也多了起伏,山巒也隨之出現。
兩岸鬱鬱蔥蔥,植被茂盛,秦陽打定了主意不撐船,也不管方向。
再過半日,路過一個河流分叉口的時候,才見竹筏竟然沒有順著大流走,而是拐入了側面不過三四丈寬小分流。
順著蜿蜒的河流再行數個時辰,才見前方河流的盡頭,是一座不到四五丈高的山洞。
河流流速依然緩慢,絲毫沒有加速的跡象,說明裡面不是流入了地下暗河。
進入山洞,短短一刻鐘,就見前方河面上,有微弱的光暈被反射過來。
山洞竟然還有另外一個出口。
飄出了山洞,眼前驟然多了一些不似外面那明明生機勃勃卻死寂一片的鮮活的氣息。
河流兩岸,平坦的地方,種滿了玉稻,便是山坡上,也有一層層梯田錯落有序。
遠處裊裊炊煙,飄飄蕩蕩的沖天而起,隱約間還能見到一座村莊的一角。
舉目遠眺,還能看到河流里飄著幾艘漁船,粗狂的號子,收穫的歡笑聲,隨風飄來。
秦陽低頭一看,這河流里,魚蝦不少,而且看起來,無論紅燒還是清蒸,都是肥美之極。
「汪汪汪……」
再飄下去一段,便聽到一陣犬吠聲。
岸邊一隻體型消瘦,通體漆黑,唯有爪子是明黃的黑狗,黑狗的兩隻眼睛上,還有兩個明黃色的斑點,看起來就像是這隻狗長了四隻眼睛。
黑狗對著秦陽狂吠,不多時,就有一個老農從田裡走出來察看。
看到秦陽之後,臉上滿是溝壑,皮膚黝黑的老農,頓時一驚,而後再看秦陽背著的嫁衣,連忙笑著對秦陽揮了揮手。
秦陽掃了一眼,這就是一個普通的凡人老農,雙手上滿是干農活留下的痕跡。
只是這個老農的態度,是不是太熱情了點?
「大爺,打擾了,這裡是什麼地方?」上了岸,秦陽客氣的問了一聲。
「沒想到我們這多少年都沒人來過了,這些天又有外鄉人來了,還是個背著婆姨的後生,娃喲,老泰山不許得你娶親喲……」老農哈哈大笑……
顯然這是把秦陽當成了老丈人不同意,他就把新娘偷偷拐走的臭窮酸……
「啊……」秦陽滿臉尷尬,這話怎麼接?
我說不是麼?那背著的是誰的新娘子?
「娃喲,你來的正好,我們村子今天也要辦喜事,王二家的崽子,好不容易才討到個婆姨,姑娘娃可是漂亮著呢,走,吃喜酒,全村子的人都要來,王二那老東西,說是捕一條龍魚,也不知道捕到了沒有……」
「應該是捕到了吧,我剛才過來的時候,聽到捕魚的幾位似乎挺高興的……」秦陽隨口回了句。
「哈哈哈,那快走,龍魚啊,王二這老東西,多少年都沒去捕過一次了,娃喲,你可有口福咧。」
老農熱情的領著秦陽,回到了村子裡。
村子裡張燈結彩,一條條桌案,排成一排,一路延伸出去上百丈。
村里人看到秦陽,老農就上去解釋一番。
於是,不畏老丈人,背著新娘子出逃的秦陽,莫名其妙的得到一堆的讚嘆……
秦陽一頭霧水,這裡的人都這麼開明麼?
遇到私奔的,竟然還稱讚?
若這裡是別的地方的村子,秦陽絕對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對的。
可這裡在黑塔里啊,都什麼情況啊。
可怎麼看,這些人也全部都是凡人,半點靈力都沒有。
被老農帶到一張桌子上,他們也不問秦陽為什麼不放下嫁衣。
一切都好像很正常一樣。
過了約莫一個多時辰,一聲呼嚎響起。
「新娘子來嘍。」
敲鑼打鼓,聲樂響起,一隊身披喜慶紅衣的莊稼漢子,吹著各種古里古怪的樂器,在前面帶路。
後面有四個粗手粗腳的大漢,抬著個沒有絲毫精緻感覺的轎子,一路來到農家小院的外面。
小院內走出一個一身喜慶,胸前佩著紅花的新郎官。
這傢伙長的普普通通,手上滿是老繭,一臉忠厚老實相,甚至還有些畏畏縮縮的感覺。
「新郎官,接新娘嘍!」
轎子落地,新郎官連忙走到轎前,背對著轎子弓著腿。
「新娘入新戶嘍……」
轎簾拉開,新娘身披簡單的紅布製成的嫁衣,頭上蓋著帶毛邊的紅步蓋頭,一躍而起,落到新郎的背上。
只是新郎傻乎乎的,侷促的根本不敢伸手抱住新娘的大腿……
新娘身子一歪,差點翻下來。
「笨死了!」新娘嬌喝一聲,自己一把揭掉了紅蓋頭,一巴掌拍在了新郎的背上。
「嘭……」
一聲悶響,新郎被拍的一巴掌趴在了地上。
而另一邊,秦陽微微張著嘴巴,呆呆的看著這一幕。
那位脾氣不小的新娘子,可不就是枯血道姬。
她……竟然在這裡嫁人了?
再低頭看了看那位趴在地上的新郎,竟然紅著臉爬了起來,還侷促的整了整胸前有些歪的大紅花。
剛才那一巴掌,便是金鐵,也能被拍的瞬間變形。
這明明是凡人的新郎,竟然跟個沒事人一樣……
再看周圍的村民,哄堂大笑……
「哈哈哈,王二的小崽子,太蔫慫了,就得找個厲害點的婆姨。」
「對,不找個厲害點的婆姨,這小崽子,自己都管不好家。」
「娃喲,小崽子不老實了,你就揍他,王二這老東西,肯定不會管的。」
新郎手忙腳亂的將新娘背回去,宴席也隨之開始……
秦陽望著這一派喜慶的村子,一腦門的問號。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這些人到底是什麼人。
枯血道姬怎麼會在這裡嫁人了?
還嫁給一個看起來就慫的一批的老實人……
唔,這是從良找個老實人嫁了?
還是,她陷入到什麼古怪的幻覺里,亦或者被人洗腦了?忘了之前的事情了?
秦陽一頭霧水,再看著上來的菜……
竟然全部都是靈氣四溢,甚至最中央的那盤魚肉。
隱約之間,還能察覺到裡面濃烈的氣血力量,還有一絲奇特的波動。
之前在龍血龍髓里,都感受到過這種波動。
這些村民,抓來的竟然真的是龍魚?
秦陽神色有些呆滯,真的龍魚,會被這些人抓到?
一肚子疑問,現在就等著問問枯血道姬了。
看看枯血道姬是不是還認得自己。
等到酒席過半的時候,才見枯血道姬換了一身衣服來敬酒。
敬到秦陽這一桌的時候,枯血道姬看到秦陽,頓時拉長著臉,冷哼了一聲。
「哼,怎麼到哪都能見到你?」
「你還認識我?小魔佛呢?」秦陽沉默了一下,試探性的問了句。
「今天是我大好的日子,你來喝喜酒我歡迎。」枯血道姬臉上竟然露出一絲幸福的笑容,只是再看秦陽的時候,眉宇間立刻生出一絲戾氣:「其他的就別廢話,我不想跟你多說話!」
秦陽默不作聲,整個人都有些傻了。
她竟然還記得之前的一切?
而且,她現在是玩真的?
真的要嫁人?
什麼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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