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一夢就在城中住了下來,他的夢身在哪,秦陽也不知道,只是每天,他都會來秦陽的夢中,給秦陽教授他的本事。
秦陽其實也沒想明白,南柯一夢為什麼會選擇他。
青鸞和紫鸞靠不住,嫁衣他不敢選,李太玄不會反了嬴帝,但自己又有什麼好的,秦陽心裡還是很有數的。
南柯一夢不是沒得選擇,他這種人,就算是沒得選擇,他若是不願意,也根本不會去做選擇。
以他的本事,找個地方苟完這最後十年多的時間,等著一切重頭開始,實在是太容易不過的事情。
就算是嬴帝想要找他,都未必能找得到。
在念海的世界裡,南柯一夢的本事,實在是太過契合,他的能力和實力,在這裡會發揮到極致。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秦陽從最基本的入夢術開始學習,再到如何託夢,潛入,偽裝,再到最後,構架出一個夢境,融入到對方的夢境之中,化作夢境之中的角色,再到如何在夢中殺人,如何改變等等一系列的東西。
以最基本的入夢術,衍生出來的一大堆東西。
秦陽的學習進度很快,他已經跨過了最難的入門,他本身就會入夢術,此刻如饑似渴的吸收這些知識,化作自己的本領。
彩虹化作了虹橋,下方是一片糖果構建的世界,如同一片白雲一般巨大的水熊蟲,游曳著小短腿,在天空中飄過。
秦陽和南柯一夢坐在虹橋上,手裡捧著一碗清補涼,吃的開心。
「話說,你不是說要在我這裡拿到什麼東西麼?你什麼東西在我這?」
「一個盒子,之前意外落在了一頭貘的手中,貘死了,我就找到了你。」
「你想要拿回去麼?」
「不用,你拿著吧。」
「裡面是什麼東西?」
「嬴帝的一個夢。」
「嗯?」秦陽停了下來,扭頭看向南柯一夢。
「他最初進入此界的時候,很多東西,他也不懂,那時,他無意間散發出去的念頭,被貘皇吞噬掉了,所以在他知道了這些東西的時候,他最先要殺的就是貘皇。
而在這之前,我已經潛入到貘皇的夢中,將這段念頭,化作了夢境,從貘皇的夢境裡剝離了出來,而這,就是一把鑰匙,一把可以對付嬴帝的鑰匙。」
這麼多天的學習,只是聽到這,秦陽就明白了南柯一夢想要幹什麼。
「你是想讓我潛入到嬴帝的夢裡,抹去他關於門的記憶,是麼?」
「不錯,一萬年了,我觀察了足夠久的時間了,我知道嬴帝是個什麼人,薄情寡義,只會相信自己,而且他太自信了,他絕對不會留下後手在外面,留下一絲一毫的隱患,他只相信自己的腦子,抹掉門的記憶,他就再也無法離開。」
南柯一夢吃著糖,看了一眼秦陽,自然知道秦陽想要說什麼。
「你別看我,他會防著我的,我只要潛入,他立刻就會知道,因為我是此界的生靈,他巴不得我主動上去送死,而你不一樣,所有的外來者里,你的實力最弱,又最不引人注意,所以你才會有機會。」
「我既然這麼說了,自然會有成功的機會,你也不用面對嬴帝,我知道他想要什麼,所以這最後十年,他會不惜一切代價,做最後的瘋狂,他想吞噬我,想要吞噬其他人,屆時,我會給他機會,同時也給你創造機會和時間,怎麼做就看你了。」
「我也知道你疑惑什麼,我為什麼選你,我為什麼非要坑了嬴帝,前者以後再說,後者,一部分是因為妖師之死,他乃我摯友,一世又一世,唯獨他世世真誠待我,能說得上幾句話,可現在他卻永遠消失了。」
「縱然知道這可能也算是解脫,可我心中怒氣戾氣橫生,難以平復,思忖良久,才明白,我想死是我想解脫,可妖師死的悽慘,死不瞑目,我若是不為他報仇,我死也不能死的瞑目,若是死之前,能一吐這胸中惡氣,死也能死的痛快。」
「屆時,就讓他也感受一下永世無法解脫之苦,何等的爽快。」
秦陽無言,忽然覺得自己之前的判斷有誤。
這貨不是還沒變成變態,而是已經從變態,進化到了更深的層次,既理智,又順從心意的高級變態。
甚至秦陽覺得,這貨之前是不是有一世,已經變成過一個變態殺手,報復社會,見人就殺,最後犯了眾怒,被人幹掉之後,下一世再醒過來。
所以最後才會變成現在這樣,只想痛痛快快,安安心心的去死。
「我該教給你的,都教給你了,剩下的只能靠你自己,我要去做一些準備,到了最後一年,按照這個地圖,到這裡,你就會知道如何做了。
至於如何做,怎麼做,就看你自己的了,我只能給你創造一次機會,那個時候嬴帝絕對不會出現。」
一年的時間,南柯一夢消失的無影無蹤,到走的時候,秦陽也沒見過他的夢身在哪,真身在哪,恐怕這個世界都沒有人知道。
秦陽依然宅著,繼續修習新學到的法門,很多知識也只是知識,根本沒有掌握。
他也在想,南柯一夢費這麼大勁,自然是有機會的,可他到底要不要去冒險這麼做。
不做,他就別想離開這裡。
嬴帝不會讓他走的,就算是離開了,也只能他自己離開。
而若是嬴帝知道了自己知道門的事,逃回了大荒,嬴帝也有可能追出來,直接將他滅口。
到了最後,也就只剩下一條路。
悄悄的潛入進去,冒險一次,成功了,就可以將嬴帝困死在這裡,等到浪潮翻滾,他就完了。
躺在搖椅上,閉著眼睛,搖搖晃晃,昏昏欲睡,心裏面其實也有些煩躁。
怎麼就不能好好的當一個鹹魚呢。
當時就是順手應下,順手來當個人肉雷達,幫忙找個人而已。
怎麼就成了天然的對立,非生即死的局面。
總覺得有一雙無形的大手,惡趣味的非要把他搞成這樣,就是不讓他閒著。
思來想去之後,倍感煩躁,坐起身,連飲三杯酒,惡聲惡氣的指天怒罵一聲。
「去他娘的,誰不讓我活,我也不讓他好過。」
罵完之後,就繼續鑽進書房裡,埋頭繼續修習各種法門,然後吸收元氣,夯實自己的根基,再源源不斷的往海眼裡吞噬一些,留著備用。
又是三年過去,還剩下六年的時間,秦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跟大家閨秀一般,耐得住性子,宅的住,以至於他都被人徹底遺忘。
除了前兩年,還偶爾有大祭酒派來的人之外,後面就再也沒有人來了。
看來,這位大祭酒的耐心一點都不好,或者說,他壓根沒講自己放在眼裡。
秦陽求之不得,他現在就希望當一個小透明,方便之後的活動。
三年時間,外面各種消息傳來,秦陽也能看得出來,嬴帝是有些急了。
三年時間,他親自出手了足足五次。
貘族之中,除了早已經隕落的貘皇,剩下三個僅次於頂尖強者的存在,被滅殺了。
雷池之中的雷龍,衍生後代之時,攪動了天地,泄露出不少雷液,化作潑天雷雨,覆滅了萬里之地,嬴帝依次為藉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調動了力量,僅僅花費了一年時間,就將覆滅雷池。
後面又有北荒山靈,不知怎麼的,也被剿滅。
一次次下來,誰都能看的出來,天下已經出現亂勢,嬴帝的耐心已經消失了,他要真正的一統天下了。
但秦陽卻知道,嬴帝開始最後的收割了。
而大帝姬的消息,也開始有傳出,只不過這一次,也僅僅只是一點消息而已。
她在大嬴神朝的時候,統領有方,威懾大嬴神朝北邊的大燕神朝,可是在這裡,她卻只有一個空頭銜,什麼權利都沒有。
思來想去之後,秦陽找到了紫鸞,看著研究東西入神的紫鸞,原本要說的話沒有說出口。
算了,還是讓紫鸞待在這裡吧,她留在這裡,還能迷惑一下其他人。
「我要閉關一段時間,若無必要,你就繼續待在這裡研究東西。」
「噢……」紫鸞抬起頭,眼神有些恍惚。
秦陽留下了一個分身在閉關的地方,自己則悄悄的離開城池。
按照計劃,他應該是在最後一年,去完成這一切,然後趕在最後一刻離開念海,這樣可以將留給嬴帝反應的時間,縮短到最少,也最保險。
但真準備這麼幹的時候,哪能不先做好一切準備,再順手去踩個點。
又是一年之後,秦陽終於來到了人族最繁華的地方,也是人族的中心地帶。
白雲化作階梯,拾階而上,雲端之上,一座城池,懸停在那裡,一道道神光,不斷的從城池之中進進出出。
秦陽的眼睛微微眯起,眼神也變得深邃。
那裡就是通往神庭所在的嬴帝城,神庭就佇立在九天之上,而按照地圖,他的目的地,卻不是這裡。
停留在遠處,秦陽將陣盤丟出,化作大陣,將自己護在其中,而後將意識沉入到海眼之中。
「秦陽,你想好了?你真要這麼做?」
「別人有別人的想法,我也要有我自己的準備,不能什麼都靠別人,因勢導利,縱然是借力,也要掌控好局勢,主動去做好一切對自己有利的準備,我現在只問你一件事,他意識復甦之後,會不會記得之前的事情?」
「不會,若是可以復生,他可能擁有一些轉生之前的記憶,而中間這一段,不會有記憶的,若他記得中間這一段的記憶,就證明產生了新的意識,他也不可能復生了,跟著你這段,也不過是一部分本能而已。」
黑影回答的很肯定。
秦陽點了點頭,幻化出的意識,飛到魔手之下,血喇嘛就被鎮壓在這裡。
將血喇嘛拿出了海眼,立刻調動真元,將真元灌入血喇嘛。
慢慢的,耳邊開始浮現出一陣陣含糊不清的誦經聲,猶如天外而來,直接灌入人的神魂之中。
血喇嘛之中,一尊頭戴高帽的佛陀背影浮現,慢慢的,佛陀虛影轉過身,露出一身枯骨,直勾勾的盯著秦陽。
空氣中濃郁的元氣,開始不斷的被血喇嘛吞噬,那尊枯骨佛陀,微微張著嘴巴,如同死了多年,忽然喘了一口氣一般。
一點點微弱如同螢火的亮光,從他那漆黑的雙目之中亮起。
「不要試圖給我洗腦,沒用的,也不要再繼續吞噬元氣了,這裡距離神庭太近了,動靜再大一點,我也遮掩不住了。」
聽到秦陽的話,枯骨佛陀緩緩的向著陣外看了一眼,慢慢閉上了嘴巴,空洞的眼窩依然直勾勾的對著秦陽。
「你跟了我這麼久,死賴著不走,不外乎想要從我這裡,不斷的獲取力量,直到有一天,你的意識能再次復甦,重新來過,現在,這裡有足夠的機會,足夠的力量,很快你的意識就會復甦,你也能重新來到這個世上,咱們好聚好散,後會無期。」
秦陽一拱手,手捏印訣,將陣盤收起,而後轉身就走。
血喇嘛懸在半空,周遭的元氣,慢慢的被其不斷吞噬,他眼中的那一點微弱的熒光,越來越明亮,直到最後,瞬間就多了一絲擁有靈智的靈動之意。
他看了看遠處的嬴帝城,化作一道流光,遠遁而走。
而秦陽,遠遠的看了眼嬴帝城之後,向著相反的方向,遠遁而去。
血喇嘛在念海,會很快的將意識復甦,之前黑影還阻止了秦陽這麼幹。
但這一次,秦陽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將血喇嘛拿出來了。
這個東西,最初的時候,的確作用不小,可是隨著時間推移,發現裡面可能藏著一個佛陀的意識之後,這就成了一個隱患。
這一次將他放走,也算是順手解決了這個隱患。
能將意識藏在血喇嘛里,還有復甦的趨勢,這位佛陀之前肯定也是一位頂尖強者。
只要他在這裡將意識復甦,重新歸來,重新成為一個生靈,那麼他就再也不可能離開這裡了。
黑影說佛陀在這裡會恢復的非常快,秦陽希望他能恢復的比自己預想的還要快,最好一年時間,就能復活了,再恢復巔峰大半實力。
無論怎麼樣,他最終的結果,都必然會跟嬴帝對上,毫無懸念。
有這麼一位佛陀出來攪局,秦陽覺得,這位嬴帝應該沒時間會關注自己這個酷愛宅著的小人物了。
就算退一萬步,他恢復的比預想的慢,也無所謂,只當是解決了一個隱患。
利大於弊,就要當斷則斷。
不能因為可能會有未知的發展,就踟躕不前。
……
一月之後,荒山之中的一座山洞裡,無數的元氣,開始瘋狂的灌入其中,被其中一顆懸在半空中的血喇嘛吞噬。
血喇嘛已經變成一個半人高的圓球,其內的佛陀虛影,愈發的凝實,近乎將整個血喇嘛占滿,似乎還撐得血喇嘛有些變形了。
驟然間,金中帶血的光輝,從血喇嘛上綻放開來,佛陀虛影徹底跟血喇嘛融為一體。
那圓潤通透的血喇嘛,開始慢慢的的變換著形狀,其內無數猶如血管一般的血絲,如同活了一般,變換匯聚。
片刻之後,血喇嘛就化作了一個人的形狀,其內一條條血脈貫穿,赤金色的鮮血,流淌其間。
「嘶……」
吸氣聲響起,全身都是透明,可以看到血脈衍生的人,忽然睜開了眼睛,開始吸入了第一口氣。
如此預示著,他已經成為了一個真正的生靈。
全身無毛髮,五臟六腑甚至都還沒衍生出來的人影,趔趄著坐在了地上,看了看自己尚未凝聚成型的雙手,眼睛裡滿是疑惑。
「好濃郁的元氣,我沉眠了多久了?這是哪裡?」
數日之後,一位身披布衣的年輕和尚,從山洞之中走出,望著眼下的世界,恍如隔世。
赤腳從山中走出,路過一個村莊,就見村莊的防護被毀,一頭數丈高的山魈,發出刺耳的笑聲,大肆吞噬者村莊裡的生靈。
年輕和尚面無表情,靜靜的看著這一幕,足足半日的時間,村莊內的牛馬豬羊,甚至人,都已經被吞噬過半之後,也不見有外人來到,和尚才喃喃自語。
「竟然無人前來,世道已經亂到如此地步了麼?區區一頭山魈,竟然都敢如此放肆,好,好啊,合該本座出世,平復這亂世。」
年輕和尚雙手合十,口中誦經,一步一步的向著村莊走去。
朵朵金蓮在年輕和尚腳下化出,金光揮灑,此處的怨氣、血氣、殺氣、煞氣,都在金光的照耀之下,如同初春之雪,徐徐消散。
村莊裡的山魈,戾氣橫生,一口將手中的半頭黃牛吞噬掉,大步向著年輕和尚衝來。
年輕和尚的誦經之聲,驟然變得恢弘大氣,暴力的灌入山魈心中,他的手凌空一抓,一朵金蓮花瓣就被其抓在手中,輕輕一拋,花瓣隨風飄過。
直接沒入到山魈體內,山魈漆黑的眼睛裡,一點金光閃過,目中的暴戾之氣,慢慢消散,僵在了原地。
待年輕和尚走到山魈身前的時候,山魈的眼神就變得呆滯,目光里泛著一圈金光,身形徐徐拜下,叩首在年輕和尚身前。
年輕和尚跌迦而坐,誦經之聲大作,一層層金光,化作漣漪逸散開來。
村中慘死之人,尚未被山魈吞噬的屍體上,頓時浮現出一個個虛幻的人影,人影對著年輕和尚一拜,主動投身到金光之中消失不見。
而活著的人,早就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其中一個人拜下之後,立刻,所有的人都俯身拜下,周身沐浴在金光之中,意志開始慢慢的被這位年輕的和尚填滿。
年輕和尚一臉慈悲,看了看眼前的山魈。
「孽畜,你為禍蒼生,今日你能幡然悔悟,皈依本座,便放你一條生路,從此之後,你便守護這座山村,你可有異議?」
山魈一臉肅穆,叩拜而下。
年輕和尚,看著眼前一臉虔誠的山魈,還有那些驚魂未定,卻已經同樣一臉虔誠的山民,嘴角微微露出了一絲微笑。
心裡也甚是滿意,真是一個好時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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