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秦陽著重關注的傢伙,叫梅鹽。
他可不知道,他這個還只能算是一個凡人的傢伙,會被那位他連背影都看不到的大佬看中了。
他祖上曾經是通衢州的凡人。
一千多年前,通衢州大戰,將整個通衢州的生態都毀的差不多了。
當年壺梁的諸多勢力,各憑本事,基本將通衢州的靈山大川,還有所有的人口,都搬得乾乾淨淨。
以至於如今的通衢州,基本是一馬平川,很多年過去了,也不見恢復多少生機,各種靈物,比之其他州,差的不止一個檔次。
梅鹽的祖上,就是當年被裹挾著一起搬走的那一批凡人里。
一直到神樹墜落,大嬴神朝從天而降,壺梁開始變得重要,各種政策開始有傾斜,同時再加上死海慢慢平復等諸多原因。
壺梁算是熱鬧了起來,通衢州,自然也開始變得比原來多了不少的生氣。
梅鹽的爺爺輩,因為遇到妖物襲擾,活不下去了,只能冒險來通衢州,誤打誤撞的,趕上了一千年來最好的時候。
因為現在的通衢州里,但凡是有點靈性的妖物,都不敢肆無忌憚的襲擾人族村落。
平平穩穩了幾十年,手裡也有了不少耕地,梅家也算是個地主了,生活滋潤。
到了梅鹽順利出生,老爺子憶苦思甜,想起當年逃難,沒餓死都是走運,哪還有什麼滋味,如今算是有了滋味,卻沒什麼文化,索性直接取名為鹽,正好梅鹽兩味。
趁著吃飯的功夫,梅鹽給幾個同窗講他的名字由來。
只不過梅鹽自己可不知道,是他家老爺子沒文化,他聽說的,是他爺爺說鹽乃人生第一味,如何如何,硬是把這個簡單的名字扯到好幾個典故。
過程不重要,這只是相互認識一下,了解一下的過程,蹦躂的歡實一點,手段卻並不招人厭,在場的人里,基本都對這個凡人有了印象,無論好壞,起碼都不是轉頭就忘掉的人了。
這批人里,凡人占據大半,卻也有幾已經鑄就道基的人,在這些學子眼裡,築基修士,自然已經是他們之中最強的人了。
他們可沒幾個會覺得,他們以後一定更強,只會看到現在,人家就築基了。
最耀眼的,自然而然的,是實力最強的。
可惜,他們卻不知道,已經築基的傢伙,現在才是最難受的。
梅鹽想要出人頭地,可是這裡這麼多人,看起來教習公正無比,講解也極為細緻,可是他也覺得不夠。
這麼多人吶,壺梁學院如今教習甚少,基本都是院長的化身來當教習。
沒有留下深刻印象,只憑藉著悶頭苦修,如何才能入的了院長法眼,這麼多人,總不能大家都一樣吧。
再者了,現在還是院長化身親自來指導,可是以後呢,以後很難再有這種機會了吧。
現在不把握機會,跟遭天譴有什麼區別。
所以梅鹽幹什麼都很積極,也對自己狠得下心,什麼事情,都在力求做到同期里最好的,力求能在蹦躂的歡實的同時,卻又不突兀惹人厭,他要出頭,做人上人。
下午例行的課程,依然是院長的化身來指導,還在夯實基礎階段,並不是一上來就讓他們開始修行,這是百害一利。
學子們未必有那麼高的眼界,可是卻也知道,院長說的話,肯定都是對的。
一堂課結束,只見一個已經鑄就道基的修士,忽然跪伏在地,一臉決然。
「院長大人,我已鑄就道基,卻也知道,如此下去,前途暗淡,越是前進,便越是無法回頭,如今想要跟其他人一起,重頭再來,不知可否?」
秦陽的分身,嘴角微微上翹,饒有興致的打量著這個築基修士。
對方這是問他,如今自廢道基,是否還能重頭再來,或者說,安穩的重新再來。
一般外面的修士,可沒有人敢自廢道基,輕則身受重創,重則直接暴斃而亡。
那句築基無悔可不是隨便說說的。
秦陽分身念頭一動,點了點頭。
「全憑自己做主,修行之路,終歸是需要你自己來修行的,旁人替代不了。」
他可不會說,有學院幫你兜底,你隨便重修。
都這麼來的話,以後怎麼辦?
這修士也不廢話,念頭一動,悶哼一聲,周身靈氣,驟然潰散開,當場自廢道基,面色也變得蒼白如紙。
他自己服下一顆療傷丹藥,又服下一顆固本培元的丹藥,趔趄著坐到了人群里,等著下一堂課開始。
分身面色平靜,不言不語。
考核里,這個人在檢測資質的時候,就被剔除了,後來三次來參加考核,第四次的時候,才被選上,那個時候,他已經三元頂峰了。
可是他在系統的學習的第一個月之後,便自廢修為,重新來過。
有毅力,有決斷,修為進度卻慢,在梅鹽大開殺戒的時候,站出來抵擋,被梅鹽斬殺。
當然,這是在考核里。
如今真正的現實,這傢伙卻比那時候更有決斷。
秦陽知道,夢中數千年,他不記得了,卻也自然而然的有了一點影響。
秦陽覺得沒什麼,但對於其他學員來說,這一幕卻極為震撼了。
在他們還是凡人,羨慕築基修士的時候,一個築基修士,當著他們的面,自廢道基,重新來過,可能重修起來,比他們還要難。
哪怕見識再少,也明白他們獲得的是什麼機會了。
梅鹽雙拳緊握,心神顫抖不已,他更加明白,這裡就是他出頭的機會。
秦陽耷拉著眼皮,將下面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說實話,他若是願意的話,這些人在想什麼,都可以知道的一清二楚。
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大到他現在稍稍不留意,放出氣勢,都能把這批學員直接震成齏粉,連復活的機會都沒。
所以,學院裡,施加著很強的壓制陣法,正常情況下,學員是根本感覺不到的,只有強到一定程度,才能感覺到壓制,越強者壓制越強。
就是怕誰一不留心,直接將整個學院炸了。
他看的清清楚楚,這個叫梅鹽的小子,眼睛裡明晃晃的寫著野心倆字。
以前是沒機會,也沒看到,沒接觸到,當他來參加考核的時候開始,這倆字便已經無聲無息的將他的神魂醃透了。
純粹的利己主義者,只要有足夠的好處,他什麼都敢做,也願意做。
這是個心底壓根沒有底線,卻還能小心翼翼維持著表面的傢伙。
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一個月之後,秦陽發下來培元丹,算是福利。
靈石那是不可能給的,自行修行夯實底子,秦陽不建議輔助靈石修行,真要是有誰富可敵國,能用無雜質的靈脈修行,秦陽就無話可說了。
所謂的培元丹,其實也就是一滴寶湯,混著山楂丸,包裹著一層靈氣,隨便取了個培元丹的名字。
這東西對修行沒太大幫助,卻可以幫助調理氣血,梳理經絡,對於凡人來說,堪比改變根骨,增強資質的極品寶丹。
秦陽沒說的太明白,卻也有人知道好處了。
一個月之前自廢道基,準備重新修行,到現在還沒調理好身體的周恆,第一個知道好處了。
一顆帶著山楂味的丹藥下肚,他便感覺到身體如同在燃燒,氣血在不斷的涌動,自己修復因為自廢道基所帶來的暗傷。
一夜之後,恍如新生。
接下來,便是他們最期待的奠基法門的選擇了。
所有人,進入塔中,自行選擇,看個人適合什麼,包括經典,裡面也都有。
塔中如同虛空,無數奠基化作星辰,點綴其中,他們什麼字都看不到,只能通過感應,找到最契合自己天資根骨、悟性智慧、性情的法門。
本質上的確是這樣的,也可以去選擇別的,選了別後悔就行。
但這一次,秦陽還是暗箱操作了一下。
大部分人,都是按照既定好的規則來選擇的,其中著重對待的那些,則是悄悄的給他們塞過去。
比如給周恆的,便是前期進度緩慢,後期耗時卻也能跟前期持平的一門寶典,沒有大毅力,根本不可能熬過前期的煎熬,沒熬過來就先壽盡而亡了。
塞給梅鹽的,是秦陽親自書寫的大魔經私貨版。
經典總共傳出去十門,也是他最看好的十個學子。
時光荏苒,一晃數年的時間過去。
第一批學子裡,已經有人鑄就道基。
藏書閣也已經對所有學子開放,裡面的典籍,多不勝數,窮盡他們一生,也不可能看完,這還只是第一層。
一日,已經築基的梅鹽,正在藏書閣里找書,在一本秘術的典籍里,作者講解這門秘術的時候,夾雜了一些遊記,這裡有一條有關大魔經的記載。
曾經他見過的一位修成大魔經的修士,用來走捷徑的方法。
而那位還未成長起來,就被人發現,最後慘死。
只是聊聊幾語,著重說的,也是勸人走正道,否則不得好死。
可是讓梅鹽心神狂跳的,卻是那一句走捷徑的方法。
他忍不住開始尋找其他的記載,悄悄的尋找一切有關大魔經的事。
六個月之後,他終於在一些冷門的遊記里,有找到了記載。
忙活了一年之後,他通過自身修行,再加上書本記載里,本來毫無價值的寥寥數語,大概弄明白了這個捷徑要如何走。
那是邪道。
卻也是不影響大魔經修行的方法。
可惜,弄明白之後,他失望之極。
這方法,在大荒根本不可能施行,只要他做了,必死無疑。
他默默將這些壓在心底,依舊是壺梁學院裡最亮眼的那幾個人之一,教習也誇過他好幾次了。
不少學子也當他是領頭羊似的人物,雖然學院裡壓根沒有大師兄這種稱謂。
又是一年,有大批人馬,從壺梁進入銀月界。
梅鹽有幸見到了這些,他也偶然間得知,這裡就是通往他界的通道所在,而通道就在神樹之下。
當多方打聽,知道銀月界是一個充斥鬼物,且根本沒有被大嬴徹底掌控的世界之後,梅鹽壓在心底的一個念頭,自然而然的浮現了。
因為他還聽說了,不止一個世界。
而且那邊的整體實力,都是遠不如壺梁。
都是沒有被大嬴掌控的。
梅鹽心底的躁動,再也無法壓制。
他要當人上人,他要出人頭地,他要以最快的速度出人頭地,他不想在學院裡耗幾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時間,才有可能畢業。
他等不了了。
又是一年之後,梅鹽費盡力氣,終於找到了一個機會,趁著大嬴的大隊人馬,開始前往一個據說挺強的世界之時。
他混到了一個前往銀月界的隊伍里,這是要跟銀月界通商的隊伍。
這是人來人往最多,也是最混亂的一次。
可惜,還沒有走到通道,他就被發現了,被人追殺。
他沒有慌不擇路,他想到了神樹之下,有許許多多的通道,那些通道,都是前往一個個其他世界,比大荒更弱,卻也沒有被大嬴神朝掌控的世界。
只要有亂子,他才能獲得好處,才能在亂世之中,找機會走捷徑。
他已經快入魔了。
追殺的人速度極快,他耗盡了所有的符篆,還耗費了一卷墨籙,再加上法器,才勉強甩開。
他順著地縫,進入到地下,他感覺到了,追兵越來越近,當他看到有一株巨大的根系,仿佛被斬斷,卻看不到斷口的地方時。
他沒有任何猶豫,一頭扎了進去,消失不見。
在最後一顆,他看到了靈光已經飛來,差一點點,就抓到他了。
下一刻,秦陽和蒙毅的身形,同時出現在這裡。
蒙毅面色有些複雜。
梅鹽的作為,他看在眼裡,他知道,秦陽說的沒錯。
「他只有築基,能有什麼作為麼?不斬去有關大荒的東西麼?」
秦陽面色平靜。
「不用了,我們跟十方神朝對上,是早晚的事,這個梅鹽並不知道太多東西,他現在只是一個築基修士而已。
若是斬去了一部分,反而會給以後埋下破綻,如今,學院風氣開放,待人也很寬容,他能做到的這些事,別人其實也可以做到。
至於他能不能活下去?
蒙師叔,你不用擔心了。
修成了大魔經,還沒有底線的人,不可能就這麼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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