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墨韻痕重新踏入書房的時候,林羽正一個人坐在桌子後面發呆,他很少看見林羽會有這麼如此失神的時刻。
&公,主公!」墨韻痕叫了林羽幾聲,才把他從放空中喚醒,「你沒事吧?」
林羽像是剛剛才發現已經走進來好一會的墨韻痕,有些吃驚,他連忙擺著手說道:「我沒事,我沒事。」
墨韻痕當然不會相信林羽這樣子是沒事,直覺告訴他,林羽這幅失神落魄的樣子應該跟剛才密諜所說的情報有關,他有些好奇地問道:「主公,剛才那人都說了些什麼重要的情報?」
&什麼,」林羽顯然不是很想和別人分享剛才的秘密,他搖著頭說道:「都是一些私事,並無什麼重要的事情。」
雖然對林羽所說的話是萬分懷疑,同時對林羽所保守的秘密也更加好奇,但墨韻痕知道林羽既然不想說,那自己便不可能知道,於是他悄悄地行了個禮,準備退出去,給林羽一點空間緩和自己的情緒。
&痕,」就在墨韻痕走到門口的時候,林羽突然開口叫住了他,「你說世間有友情這種東西嗎?」
墨韻痕沒想到林羽會突然叫住他,更沒想到的是叫住他以後問這種關於人生的問題,他在印象里,林羽應該是不太會去思索人生的意義這種問題的。
有些猝不及防的墨韻痕在原地呆立了一會,才開口緩緩道:「我想應該是有的吧。」
林羽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眼神迷離看向了窗外,過了一會他才收攏了目光,繼續問道:「既然有友情,那為何會有背信棄義的事情呢?」
墨韻痕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襟,站好了,才慢慢對林羽答道:「人們在世上行事,多半靠的不是感情,而是利益,有利則合,無利則分。當感情與利益衝突的時候,往往是利益會成為最後的勝利者。」
&說得太絕對了。」林羽對墨韻痕的回答不是很滿意,他站起身,盯住墨韻痕,提高了自己的聲音,「你知道我的老上司令狐明吧,他在黑沙城為國捐軀,如果沒有對國家、對故鄉的感情,他怎麼會放棄突圍,寧願死在黑沙城。」
墨韻痕沒有立即回答,而是上前去為林羽的杯子填滿了茶水,這才說道:「學生對令狐旅管沒有絲毫不敬,相反非常欣賞他,但我想對主公說的是,要是您遇上這種事,千萬要突圍,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從個人角度出發,咱們現在都是為自己而戰鬥,可沒有什麼大漢朝廷讓我們去為之捐軀了。」
林羽聽了墨韻痕的話笑了起來,他拍著桌子道:「你放心,我沒令狐旅管那麼勇敢,我很怕死的。」
見林羽情緒不再那麼低落了,墨韻痕乘機進諫道:「主公,其實人行事無非有衝動和理智兩種,衝動的時候以感情為主導,理智的時候以利益為主導。人們總以為利益就是為了自己,所以老貶低以利益為驅動的行為方式,而去讚揚衝動的感情行為,其實不然,您知道李文翰當初是怎麼被抓起來的嗎?」
&麼抓起來的。」
&花郎是被自己的同窗好友張中昌檢舉的,而張中昌和李文翰兩人有十多年的交情,是為摯友,您是不是覺得張中昌是個賣友求榮的小人呢?」
看到林羽投過來含有「不是嗎」疑問的眼神,墨韻痕搖搖頭大聲說道:「當然不是,張中昌為人正直,他出身寒門,之所以檢舉自己的好友是因為科舉是寒門子弟改變命運所不多的途徑之一,若是徇私舞弊,從小處說斷了窮書生晉升的可能,往大了說,毀了國家擇優取士的機制。所以張大人檢舉自己的好友,虧的是私德,贏的卻是大義,還請主公以後行事切勿感情用事,多從理智出發。」
林羽之前聽著還點頭讚許,慢慢地覺出味來了,敢情墨韻痕這傢伙是變著法教育自己。他不禁搖頭笑道:「你的苦心我知道,我是那種做事不過腦子的人嗎?但依你來說,咱倆完全是**裸的利益合作,毫無半分人情可言了?」
&也不是。學生與主公,之前互不認識,完全是各取所需,但如今共事許久,豈能說毫無感情。要我說,學生與主公之間雖談不上知己,但利益已將學生牢牢綁在主公的船上了,去了別的地方,誰還敢重用我墨韻痕呢?」
墨韻痕的回答讓林羽哈哈大笑起來,他揮著手讓墨韻痕去忙自己的事,自己則重新在書桌後坐了下來。墨韻痕見林羽重新振作起來了,也放心地向外面走去。
&等等。」沒等墨韻痕踏出書房半步,林羽又叫住了他,「先生,你能不能再替我分析分析愛情?」
墨韻痕張大了嘴巴,半天才反應過來,問道:「主公,你是看上誰家的千金了?」
林羽搖了搖頭,連忙解釋道:「不是你想的那樣。我當初剛當上衛管的時候,採薇跟我從京城坐船去西原的,我當時開玩笑說以後自己當了軍團元帥,就讓她做軍團夫人。現在情況有了變化,如今我雖然不是什麼軍團元帥,但是不是也應該履行自己的諾言了?」
墨韻痕大驚道:「這怎麼可以。您現在手握重兵,割據一方,通過聯姻,牧蘇軍可以爭取有力的支持,這對牧蘇軍可是至關重要啊。您這話提醒了我,我看看能跟哪家聯姻,為咱們撈取到最大的利益。」
林羽目瞪口呆地看著墨韻痕,他沒想到自己只是一句話,居然會讓對方有這樣的想法,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自己有點像掛在秤桿上的白菜。
&痕,我現在說的是採薇,你想讓我言而無信嗎?」林羽打斷了墨韻痕的絮絮叨叨,讓他再說下去,話題都要被他帶歪了。
&怎麼是言而無信,」墨韻痕瞪大了眼睛,一副誰說林羽這是背叛就要跟誰拼命的架勢,「主公你也說了當時是戲言,當不得真的。退一萬步說,就是當真,你也沒當上軍團長啊,誰封你軍團元帥了?你這根本就不算言而無信嘛。」
林羽被墨韻痕這麼一攪和還真無話可說,他無奈道:「韻痕,採薇對牧蘇軍的貢獻你也是知道的,她幾乎把所有的錢都贊助牧蘇軍了,還操持內務,替我賺了不少軍費。我不能不她一個交代,始終這麼不明不白跟著我。我意思是,我該怎麼對待她,不僅是我,牧蘇軍也欠她的。」
墨韻痕吐了口氣,換上原來如此的表情,輕鬆說道:「這樣啊,採薇姑娘是有大恩於牧蘇軍,這也是全軍上下有目共睹的,誰要也不能否認。但這種東西不必和正室的位置掛上鉤吧,而且採薇姑娘也不適合這個位置。」
&何?」
&想想看啊,採薇姑娘出身青樓,她要是成為您的正妻,下面的將士會怎麼想,以後天下英雄誰還願意投靠我們?若是太子日後能夠登基,主公您封王也不是不可能,堂堂王妃出身青樓,您不成了天下人的笑柄?」墨韻痕用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跟林羽解釋道,當然最後也沒忘再讚揚一下採薇,「採薇姑娘秀外慧中、深明大義,會理解主公的苦衷的。」
&外慧中、深明大義,」林羽咀嚼了一下墨韻痕所說的兩個詞,流露出種似笑非笑地表情,似乎飽含著無奈與嘲弄,墨韻痕看得也有些發懵,不知道林羽是贊同他還是嘲笑他。
林羽最後坐直了身子,在桌子上敲了一下,然後指著墨韻痕說道:「韻痕,我假設一下,只是假設。如果採薇是男兒身,憑她的功勞,足夠日後太子賞她一塊免死金牌嗎?」
&公,您這是胡思亂想啊。」墨韻痕有些奇怪地說道,「採薇姑娘怎麼可能是男的,她的這些功勞自然要算到你的身上,你和她自然是一榮俱榮的。」
忽然墨韻痕露出恍然大悟的樣子,他試探性地說道:「主公,您是不是在考慮功高震主的事情,怕太子殿下上位之後兔死狗烹啊?您剛才的意思是不是覺得想要一塊丹書鐵券護身?我感覺您多慮了。」
林羽有些哭笑不得,他有些事不好跟墨韻痕直說,誰能想到墨韻痕聯想能力太強,有些超出了他的想像,他只好擺手示意墨韻痕不要再說下去了。
&生,今天的話就當是我胡言亂語,你忘了吧。如今我出征在即,西原這邊政務仍舊沒有理清,接下來的重擔,可就都壓到你身上了,你去忙吧,我不耽誤你的時間了。」
說罷林羽重新坐了下去,眼睛望向了別處,送客的意圖表露無疑。
墨韻痕被林羽今天的態度弄得有些摸不著頭腦,之前林羽做事一直很沉穩、有條理,突然就變得有些情緒化了,說的話也前言不搭後語。他肯定林羽的這番變化定然跟之前來的那個密諜有關係,但林羽不說,他又不知道那傢伙到底對林羽說了些什麼,會讓林羽的情緒產生如此的波動。
墨韻痕默默地向林羽施了一禮,退出了出去,心中對剛才密諜與林羽的談話內容感到更加好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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