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大律師 第二百四十一章 客官請自重

    第二百四十一章客官請自重

    正如在賭坊門口對小樓說的那樣，項瀾這輩子從來不打無準備之仗。為了今天能夠大殺四方贏錢而歸，昨日他耗了整整一夜時間用來實驗。

    隔著木桶感受桶里的水有多深，隔著床板感受床下的錢還有幾錠，隔著窗戶感受窗下蹲著的小樓是睜著眼還是閉著眼，通過反覆的訓練，他確認自己能夠控制的那抹微弱天地勁氣，用來撼泰山固然不可能，但用來看泰山應該沒有太大問題，這才底氣十足地來到勾星賭坊。

    至於感應感受整整一夜，讓他調動天地勁氣的速度和熟練度都得到了極大的躍升，反而是出乎他意料的好處。

    按照事先在將夜大街里主僕二人擬定的作戰計劃，根據那些少的可憐的實戰經驗，項瀾本以望向那個黑色骰盅望時，自己腦中勁氣控制的那股微妙天地勁氣能夠輕易地穿過骰盅厚實的盅壁，然後感受到骰子表面美妙的凹陷，然而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控制的天地勁氣剛剛進入骰盅厚壁，便再難進入一分！

    項瀾身體驟然一僵，震驚看著黑色的大骰盅，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

    此時賭桌中央那盞可愛的小沙漏下部已經快要積滿沙粒，桌旁有性急的賭客看著他的模樣開始急聲催促，他愁苦無措地看著黑色骰盅，分析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按照他的行事習慣，這局就應該放棄，但不知道是被沙漏和催促聲逼得急了，還是心中強烈不甘起了作用，他竟是不肯放棄，死死盯著骰盅，蹙著眉頭，拼命提升勁氣強度控制天地勁氣向銅牆鐵壁般的骰盅里刺去！

    「給我破！」

    被勁氣壓縮到極致的天地勁氣仿佛變成了一根尖銳的無形細針，終於噗的一聲扎了進去！

    感受到那股熱刀入黃油、手指入奶油般的美妙觸覺，看到骰盅底部安靜躺著的三顆骰子，項瀾臉色驟然一松，緊蹙的眉眼漸漸舒展開來。

    就在沙漏漏完之前，他拿出那顆老人頭疊成的小星星，輕輕擱在賭桌押大的那一方。

    清麗荷官微笑看了他一眼，緩緩抬起骰盅。

    四，五，六。

    大。

    老人頭疊成的小星星被女荷官用纖細手指細膩攤開，然後壓在賭桌中央向諸位賭客公示，然後把項瀾贏的錢用細竹尺推了過來。

    六千的老人頭，用來賭骰盅玩大小，就算是在勾星賭坊里也極為少見，賭桌上除了賭客賠付之外，賭坊莊家也要賠了不少銀錢，細竹尺推到項瀾身前的籌碼不分大小，竟是重重疊疊地壘了起來，看上去頗令人動心。

    賭桌上一個中年男子看著項瀾微笑說道：「看你年紀不大，玩的倒挺大，這贏了也看不出來什麼得意之色，小小年紀性情倒真是沉穩。」

    項瀾抬袖擦掉額頭上的汗水，笑著搖搖頭沒有說什麼，他心想如果你像我現在這樣有看破骰盅的能力，那麼在賭坊里自然可以像看破紅塵般顯得毫不繫懷。

    ……

    真正看破紅塵、而不是假裝看破紅塵卻想著要走終南捷徑的人，基本上都在那些人跡罕至的深山老林里藏著，或者在偏僻香火稀的破廟裡等死，根本不可能為了銀錢這種東西便跑到長安城最熱鬧的賭坊，然後像盯著殺父仇人般盯著骰盅。

    項瀾想那句話的時候，很明顯沒有進行太深入的思考。

    事實上，賭桌上的局面也沒有給他留下時間思考或者反省，隨著搖骰聲不停響起，沉重的黑色大骰盅不停落下拿起，他面前賭桌上的籌碼越來越多，途中女荷官替他換了幾個大籌碼，卻依然止不住籌碼越堆越高，漸漸要變成一座小山。

    玩骰盅比大小，連續贏了七把，每把投注都是全力施為，到第七把時賭注已經超過了十萬塊錢，即便是在銀勾賭場這等見慣賭海血雨腥風的地方，如此以極端幸運為根基的氣慨壯闊畫面依然極少能看到。

    褐色賭桌旁圍的人越來越多，項瀾和小樓身旁的人卻是越來越少，賭客們難以壓抑眼眸里的狂熱神色，卻不願意離這個少年太近，以免讓賭場方面不悅。

    女荷官依舊清麗溫婉，但臉上的笑容已經變得極為勉強，向諸位賭客告了聲歉，便稱累退了下去，賭場方面來了位中年荷官替換登場。賭桌旁的客人們知道這是賭場方面覺得少年的運氣或者是賭術有些難以應付，所以換了高人出場，有熟客更是認出這名中年荷官是銀勾賭場的鎮場高手，驚訝地輕呼出聲。

    早已經沒有賭客還敢和項瀾對賭大小，從第四把開始，便有很多賭客抱著各式各樣的心態跟著項瀾押注，倒也是跟著贏了不少，但看到那位中年荷官出馬，又聽著身周賭客們的議論，大部分人都決定暫時不跟觀望一局再說。

    項瀾這些年在邊塞上積累出了不少經驗手段，堪稱忽而倉城賭壇第一高手，但要和長安城裡這些真正厲害的荷官較量賭術，依然沒有勝的可能。但他現在贏賭局靠的不是賭術，而是靠修武者的本領憑天地勁氣作弊，那麼只要賭場方面不作弊，再如何高明的賭術高手，又怎麼可能是他的對手？

    賭場方面能作弊嗎？當然能，但銀勾賭場是在長安市地下勢力登記冊上排前三的著名場所，畢竟不是開在那些花柳陋巷裡的黑暗小賭檔，不到萬不得已境地，斷然不會動用那些手段，所以他們……還是只能眼睜睜看著項瀾贏下去。

    中年荷官上場後，項瀾又連續贏了三局。隔著段距離圍在他身後黑壓壓的賭客人群再也忍不住了，紛紛取出籌碼，重新開始跟風。如此一來，賭場方面的錢輸的更快更多了，中年荷官微黑的臉頰卻還是一片平靜，看不出來是不是更黑了些。

    骰子清脆撞擊骰盅壁的聲音漸漸消失，他緩緩挪開蓋在骰盅上的手，看了一眼剛被翻轉過來的沙漏，沒有去看賭桌旁別的客人，直接望著項瀾微笑說道：

    「客官，請自重。」

    項瀾拿著手中那根細細的竹尺，緩緩蹙起眉頭，沉默很長時間後，從椅中站起身來，將手中的竹尺放到離中年荷官最近、也是最小的那個區域裡。

    他身前的籌碼已經堆成了一座小山，每局要推到大小區域裡會非常困難，所以先前賭場方面和他商議一番之後，同意他如果要押上全部籌碼時，可以用手中的竹尺代替，他此時把竹尺押上去，也就是說他把自己的全副身家押了上去。

    賭桌周圍黑壓壓的人群驟然發出一聲驚呼，這些長安城裡極注重風度氣度的賭客們再也無法壓抑住心頭的震驚，變得和忽而倉城大呼小叫的軍漢賭鬼們沒什麼兩樣。

    「豹子！」

    「豹子！他為什麼要押豹子！」

    「聲音小些……是不是剛才贏多了，擔心出問題，所以故意輸些回去？」

    「這是什麼蠢話，就算是他故意想輸，也沒道理把桌上所有籌碼都押上去。」

    驚呼聲起，賭客們開始震驚地議論起來，而桌後那位中年荷官卻是沒有受這些議論聲的影響，平靜看著微低著頭的項瀾，和聲說道：「客人，您確定？」

    項瀾看著身前小山般的籌碼有些忘神，被小樓提醒之後才反應過來，點了點頭。

    押豹子贏得當然多，但概率實在太小，這一局哪怕是最大膽的賭客也沒有人敢跟著項瀾下注。眾人注視間，中年荷官手掌放在骰盅上卻遲遲沒有揭開，仿佛骰盅像座山一般沉重，忽然他抬起頭來看著項瀾微澀一笑說道：「交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