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天之後,就是進宮伴讀的日子。
星星還掛在天上,宋安然就不得不將兩個孩子叫起來。
兩個孩子哈欠連天,睡眼惺忪,渾身軟綿綿,沒半點精神。整個穿衣服的過程,兩個孩子都沒睜開眼睛看一眼。
宋安然用剛打上來的井水兩個孩子洗臉,兩個孩子齊齊一個激靈,總算睜開了眼睛。
初春的天氣還很冷。兩個孩子被井水一刺激,瞌睡蟲瞬間跑沒了。
垚哥兒可憐兮兮地看著宋安然,委屈地說道:「娘親,好冷。」
宋安然也很心疼兩個孩子。這么小,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就不得不披星戴月的爬起來。還要遭受刺骨井水的刺激。
宋安然揉揉垚哥兒的頭,安慰道:「就冷這一下,馬上就好了。娘親讓廚房做了你最愛吃的水晶糕。」
一聽有水晶糕吃,垚哥兒頓時興奮起來。剛才那點冰冷的刺激,全被垚哥兒拋在了腦後。
箏丫頭擦擦眼睛,對宋安然說道:「娘親,我要吃蝦餃。」
宋安然點頭應下,笑著說道:「好,箏丫頭的蝦餃,垚哥兒的水晶糕,娘親這就讓人準備。」
洗漱完畢,宋安然帶著兩個孩子到花廳落座。
喜冬親自下廚,為兩個孩子準備了喜歡的早餐。
吃過早餐之後,就該出發前往皇宮伴讀。
宋安然親自將兩個孩子送上馬車。喜秋陪伴在箏丫頭身邊,長順陪在垚哥兒身邊。
長順是國公府的小廝,也是顏宓的親兵預備役。長順機靈,有急智,而且還會武藝。宋安然將他安排在垚哥兒身邊,就是希望長順能夠照顧好垚哥兒。
載著孩子的馬車出發了,宋安然站在門口依依不捨地看著馬車遠去。明明只是分別幾個時辰,可是此刻宋安然卻覺著心如刀割。好像孩子一去,這輩子就再也見不到了一樣。
宋安然心裡頭難受,臉色也很難看,眼中還帶著憤怒。
等到馬車看不見了,宋安然才收回目光。
宋安然捏捏拳頭,之後又鬆開。慢慢來,不著急,總有辦法讓兩個孩子擺脫伴讀的命運。
宋安然回內院,先去上房看望顏老太太。
顏老太太年齡大了,睡覺淺。早早的就醒了過來,一直坐在床上。
等到宋安然來了後,顏老太太示意宋安然坐下說話,然後問道:「孩子們出發了?」
宋安然點點頭,說道:「是,兩個孩子已經出發去皇宮做伴讀。」
顏老太太見宋安然臉色不好,就說道:「你也別太擔心。孩子們進宮是做伴讀,不會有事的。就是辛苦了兩個孩子。都是貪睡的年紀,這麼早就要起來進宮伴讀,也不知道量個孩子會不會在課堂上睡著。」
宋安然的表情沉了沉,箏丫頭精力充沛,宋安然不擔心小丫頭會在課堂上睡著。
宋安然擔心的是垚哥兒。別看垚哥兒年齡大,某些時候還真比不上箏丫頭。而且垚哥兒生性懶散,真的有可能在課堂上睡著。
教授皇孫的夫子,都是朝中大儒。這些大儒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嚴厲。學生身份越高,他們就越嚴厲。仿佛不這樣做,就不能體現他們的教學價值一樣。
宋安然揉揉眉心,如果垚哥兒真的在課堂上睡著,那些先生肯定會毫不客氣的這打垚哥兒的手板子。如果先生知道垚哥兒是顏宓的孩子,只會打得更重。現在朝中無論文武,都對顏宓充滿了怨念。
如今好不容易有機會教顏宓的孩子讀書,那些先生豈能放過這樣的機會。只怕垚哥兒有一點點錯,先生就會上綱上線,藉此機會收拾垚哥兒。
宋安然咬咬牙,她是鞭長莫及,根本幫不上忙。如今只能幹著急。
見宋安然的臉色變了,顏老太太趕緊說道:「大郎媳婦,你別太擔心了。兩個孩子一樣聰明伶俐,肯定沒事的。」
宋安然說道:「老太太,孫媳婦沒辦法不擔心。」
這就跟後世第一天送孩子去幼兒園讀書的心情一樣的,總是會擔心孩子在幼兒園有沒有被人欺負,中午飯吃好了嗎,午睡有脫衣服嗎,會不會感冒啊,老師有沒有背著人打孩子啊。種種擔心,不一而足。
顏老太太說道:「你的心情老身能理解。只是事已至此,就算擔心也無濟於事。不如想辦法給兩個孩子調養身體,讓兩個孩子能夠儘快適應伴讀的生活。」
宋安然點點頭,「老太太提醒的是。」
老太太見宋安然想通了,頓時高興起來。
老太太不知道,宋安然根本沒打算讓兩個孩子長期做伴讀。
只要等宋安然抓到機會,她就會趁機推掉伴讀的事情。就算因此得罪了元康帝,宋安然也不在乎。反正晉國公府得罪元康帝的事情多了去,多這一件不多,少這一件不少。
宋安然煎熬了一天,等到幫網,終於將兩個孩子等了回來。
宋安然在二門接孩子。
箏丫頭和垚哥兒先後從馬車上下來。兩個孩子衣衫整潔,身上看起來也是好好的,唯獨精神不振,眼神萎靡。垚哥兒臉色煞白煞白的,箏丫頭耷拉著頭,一副失去了精氣神的樣子。
看著兩個孩子這副模樣,宋安然心頭頓時一驚。
宋安然緊張地問道:「這是怎麼了?難道有人欺負了你們嗎?」
垚哥兒吸了一下鼻子,想要哭,卻又忍著沒哭出來。
箏丫頭拉著宋安然的衣袖,要抱抱。宋安然趕緊將箏丫頭抱起來。
兩個孩子都不說話,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
宋安然抿抿唇,對兩個孩子說道:「我們先回去。娘親給你們準備了愛吃的點心,晚上還有你們喜歡吃的菜。」
宋安然一隻手抱著一個,一隻手牽著一個,帶著兩個孩子進了二門。
孩子們在宮裡面具體發生了什麼,現在不著急過問。等安頓好兩個孩子後,宋安然會仔細詢問此事。
兩個孩子明顯都累壞了,宋安然先給他們洗熱水澡。
宋安然仔細觀察孩子的身體,沒有傷痕,也沒有青紫的痕跡。宋安然暗暗鬆了一口氣,看來兩個孩子並沒有遭受皮肉之苦。
洗了澡,吃了飯,兩個孩子多少恢復了一點精神。
箏丫頭趴在宋安然的懷裡,垚哥兒則靠在宋安然的身上,兩個孩子就像是受驚的雛鳥,急需要宋安然的安慰。
宋安然試探著問道:「今天在宮裡,受委屈了嗎?先生有沒有打板子?」
垚哥兒緩緩搖頭。
箏丫頭卻在點頭。
宋安然問道:「妹妹,你和娘親說說宮裡伴讀的事情,好不好?娘親很好奇伴讀是怎麼樣的。」
箏丫頭小聲說道:「女兒和縣主娘娘坐在一起讀書。縣主娘娘比女兒大三歲。她讀的那些書,女兒都沒讀過,女兒聽不懂先生講的內容。先生考察功課的時候,女兒回答不上來,先生很不高興,縣主娘娘也不高興。不過先生沒打女兒。先生說女兒還小,不懂情有可原。」
宋安然緊皺眉頭,元康帝簡直就是神經病。讓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給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做伴讀,根本就是在摧殘小孩子。
箏丫頭又說道:「先生布置了功課,娘親,女兒還要做功課。先生說了,第一次回答不上問題情有可原,第二次要是還回答不上來,就要挨板子了。」
宋安然緊蹙眉頭,「你只是伴讀,按理先生該考察縣主的功課,為何偏偏針對你?」
「先生教的那些內容,縣主都已經學會了。」箏丫頭委屈地說道。
宋安然心疼壞了,宮裡面果然不是人待的地方,連這么小的小孩子都要摧殘。
宋安然抱緊了箏丫頭,「妹妹不要怕,晚上娘親陪著你一起溫習功課,好不好?」
「謝謝娘親。」
箏丫頭小聲地說道。
宋安然摸摸孩子的額頭,箏丫頭本是一個自信滿滿,精力充沛的小姑娘。結果才去了皇宮一天,就被打擊成了這副樣子。宋安然真要任性的說,明天不去宮裡伴讀。
可是這不行。宋安然很清楚,她不能任性。目前,她只能安撫兩個孩子,讓兩個孩子做好伴讀的工作。
宋安然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又問垚哥兒,「垚哥兒,你有什麼想和娘親說的嗎?」
垚哥兒搖搖頭,一副被打擊得有氣無力的樣子。
宋安然微蹙眉頭。垚哥兒這樣子真讓人擔心。
箏丫頭突然說道:「先生上課的時候,哥哥差一點睡著了。有人嘲笑哥哥,然後先生就叫哥哥站起來,站到門口。」
宋安然聞言,趕緊摟緊了垚哥兒。
她的垚哥兒本老就懶散,不喜歡讀書。經此打擊,將來只怕更加討厭讀書。
面對這樣的情況,宋安然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垚哥兒眼巴巴地看著宋安然:「娘親,兒子是不是很無能?」
宋安然搖頭:「當然不是。我家垚哥兒很棒。」
「可是……」垚哥兒剛說了一個可是,後面的話卻怎麼都說不出口。
垚哥兒站起來,有氣無力地說道:「娘親,兒子和妹妹一起去書房溫習功課。明兒一早,先生要考察功課。」
宋安然遲疑了一下,最後重重點頭,「好!娘親陪著你們。」
宋安然陪著兩個孩子在書房念書。兩個孩子都花了將近一個時辰的時間來溫習功課,感覺掌握得差不多了,這才上床睡覺。
兩個孩子今天都累壞了,剛躺上床就睡著了。
等孩子睡著後,宋安然將喜秋長順叫到書房問話。
宋安然直接問道:「和我說說,今天到底是什麼情況。」
喜秋率先說道:「啟稟夫人,姑娘其實還好。姑娘聰明,長得又玉雪可愛,那些皇孫縣主看起來都很喜歡姑娘。只是姑娘年齡太小,先生講授的內容又太深,姑娘學起來有點吃力。」
宋安然又朝長順看去。
長順小心翼翼地說道:「公子在課堂上稍微走了走神,被後面的人發現,然後告訴了先生。先生就命公子站到門口清醒。門口的人來來往往的,大家都看到公子被罰站,難免有幾個人不開眼偷偷譏笑公子。公子受了委屈,心裡頭難受。」
宋安然盯著長順,問道:「那些皇孫和伴讀,有沒有嘲笑垚哥兒?」
長順猶豫了一下。喜秋踢了長順一腳,提醒長順在夫人面前,有一說一,不得有任何隱瞞。否則小心聰明反被聰明誤。
長順回過神來,趕緊對宋安然說道:「啟稟夫人,課時結束後,的確有皇孫還有伴讀譏笑公子。公子很委屈。姑娘要替公子出頭,被公子給攔住了。」
宋安然哼了一聲,盯著喜秋。
喜秋面色鎮定地說道:「陳留侯家的姑娘也是伴讀。那個小姑娘有些嘴碎,當著姑娘的面譏笑公子。姑娘很氣憤,想衝過去打人。幸好公子及時攔住了。」
宋安然嗯了一聲,表情看不出息怒。
宋安然沉默了片刻,問道:「有哪些人嘲笑垚哥兒?平郡王家的小子沒有維護垚哥兒?」
長順遲疑了一下,說道:「啟稟夫人,大部分人都有嘲笑公子。平郡王家的殿下倒是沒有嘲笑公子。不過平郡王家的殿下對公子很不滿,還曾出言說公子丟了他的臉。」
宋安然哼了一聲,顯然已經氣狠了。她捧在手心裡的寶貝孩子,竟然被人如此譏諷嘲笑,甚至還敢嫌棄垚哥兒丟人,真是豈有此理。
宋安然握緊拳頭,心裡頭叮囑自己不能急,越是這個時候越是不能急。
宋安然深吸一口氣,對兩人吩咐道:「好好照顧姑娘公子。每天如實匯報宮裡面的情況,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隱瞞。」
「遵命。」
「退下吧。」
長順退了出去。喜秋還留在宋安然身邊伺候。
宋安然神色平靜地說道:「我就知道兩個孩子適應不了宮裡的環境。」
「奴婢知道夫人心疼垚哥兒和箏丫頭。可是事已至此,夫人還是要放寬心。或許過段時間,公子和姑娘就能適應伴讀生活。」
宋安然搖頭,「我的孩子我清楚。就算他們真的適應了宮裡的生活,也是以扼殺天性作為代價。喜秋,我從來沒見過箏丫頭像今天這樣像是失了魂魄一樣,整個人沒有一點活力。如果箏丫頭以後每天都是這樣,我情願她永遠都不能適應宮裡面的生活。」
喜秋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只能尷尬地站在旁邊。
宋安然揮揮手,示意喜秋下去休息。喜秋跟在箏丫頭身邊一天,也很累了。明天還要早起,現在就該上床休息。
喜秋退下。宋安然還坐在書房內沉思。
無論宋安然多不願意,箏丫頭和垚哥兒還是要每天進宮做伴讀。
時間一天天過去,天氣也慢慢熱了起來。
垚哥兒的伴讀生活,過得苦不堪言。不過垚哥兒一直忍著,沒有在宋安然面前叫過一次苦。
箏丫頭年紀小,先生對她沒有多少要求,因此箏丫頭的伴讀生活相對而言要輕鬆一些。不過箏丫頭依舊不喜歡伴讀生活。儘管縣主對箏丫頭還不錯。
時間過了端午,天氣越發炎熱。
過去這麼長時間,宋安然一直沒找到機會幫兩個孩子推掉伴讀生活,心中有些焦躁難安。
宋安然越是焦躁,脾氣越發不好。
宋安然脾氣不好的時候就想搞事。以前找不到對象,如今宮裡面那群人整天拉仇恨,宋安然不愁找不到對象。
誰要是欺負了垚哥兒和箏丫頭,宋安然一個個全都記下來。然後在適當的時候,通過商業打擊報復回去。
宋安然就是這麼睚眥必報。
孩子們在宮裡面伴讀,發生爭執,這是難免的。類似的爭執,如果是發生在普通人家,那是單純的孩子之間的爭執。但是發生在宮裡,即便是小孩子之間的爭執,也並不單純。孩子們之間的態度,往往代表了家中長輩的政治態度。
所以宋安然報復起這些人家,那是一點負擔都沒有。
子曰:唯女子與小人難養。宋安然就是那最難養的女子,屬於最愛記仇的人。
被宋安然打擊的人家,還都是一頭霧水。不知道得罪了哪路神仙。又以為是最近生意不好,所以生意才會連連受挫。
宋安然當然不會主動跳出來,告訴那些人真相。而且商業打擊,只是小手段。真正的殺招,是在政治上打壓對手。
這些事情,宋安然沒有告訴宋子期。宋安然不想讓宋子期為了兩個孩子的事情操心。
天氣越來越熱,宋安然的耐心快要耗盡了。或許等不了秋天,她就要主動出擊,自己製造機會。
……
這一天,還沒到放學的時間,箏丫頭和垚哥兒就回來了。
宋安然很是意外。
結果馬車剛剛停下,箏丫頭就哭著跑了出來,撲在宋安然的懷裡。
箏丫頭哇哇大哭,又害怕,又驚恐,嘴裡大聲喊著,「娘親,娘親,他們打了哥哥,哥哥流血了。嗚嗚,他們打了哥哥……」
宋安然一聽垚哥兒被打了,也顧不得箏丫頭。趕緊走到馬車前面查看。
宋安然打開車門,只見垚哥兒趴在馬車上,臀部四周全是血漬。很顯然是挨了杖責。
宋安然咬緊牙關,感覺到口中有一股鐵鏽味。自己捧在手心裡的孩子,竟然被打成這副模樣。
宋安然沉下臉來,吩咐道:「趕緊將垚哥兒抬到房裡。另外派人去請霍大夫。立刻。」
「遵命。」
垚哥兒被抬到房裡,正昏迷不醒。
顏老太太得知垚哥兒在宮裡面挨打了,不顧身體,親自來看望垚哥兒。
見到垚哥兒臀部周圍的血漬,顏老太太心疼地眼淚都下來了,「真是作孽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垚哥兒這麼乖的孩子,怎麼會挨打?」
長順和喜秋跪在地上,箏丫頭在旁邊哭。
箏丫頭哭著說道:「都是我的錯,哥哥是替我挨的打。」
宋安然板著臉,怒道:「喜秋,你來說,到底怎麼回事?」
喜秋遲疑了一下,先是看了眼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箏丫頭,然後才開口說道:「啟稟老太太,啟稟夫人,今日在課堂上,懷南縣主污衊姑娘偷東西,還藉機嘲諷平留縣主。
說是有什麼主子就有什麼伴讀。其他人也在旁邊紛紛起鬨。姑娘辯駁,說自己沒有偷東西。
這個時候,陳留侯家的姑娘伸手推搡姑娘。姑娘一時氣憤,拿起桌上的硯台就朝陳留侯家的姑娘砸去。
不過沒砸到人,只是將懷南縣主給嚇壞了。懷南縣主大罵姑娘,還罵平留縣主。平留縣主覺著姑娘丟了她的臉,就打了姑娘。」
喜秋對上宋安然的目光,心頭很虛。說話的聲音也越來越小。
宋安然冷著臉問道:「打了哪裡?」
喜秋有些愣神。
宋安然冷哼一聲,厲聲問道:「平留縣主打了箏丫頭哪裡?」
喜秋小聲地說道:「臉。打了姑娘的臉。夫人,奴婢無能,沒有護住姑娘,請夫人責罰。」
宋安然嗤笑一聲,對喜秋說道:「那樣的場合,沒有一個奴婢說話的份。你若是敢強出頭,她們打死你,你也是白死。」
喜秋渾身哆嗦了一下。
宋安然繼續問道:「後來又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垚哥兒會挨打,是誰下的命令?」
長順趕緊說道:「公子見姑娘被打,心中氣憤,就忍不住動了手。公子對平留縣主動手,打了平留縣主兩巴掌。小殿下本想攔著,結果公子又打了小殿下。公子一拳頭打在小殿下的眼睛上,小殿下的眼眶已經青了。」
長順口中的小殿下,就是平郡王的嫡次子,垚哥兒伴讀的對象,名叫蕭落。
宋安然冷冷地看著長順。
長順心中恐懼,硬著頭皮繼續說道:「公子打了人,被那些內侍抓了起來。他們不敢動公子。可是後來事情驚動了陛下。陛下就下令杖責公子十下,以儆效尤。本來姑娘也要挨打的,陛下念在她年幼的份上,就饒了她這回。」
宋安然冷冷一笑,手放在茶杯上,緩緩端起來。大家都以為宋安然是要喝茶,卻沒想到轉眼間,宋安然就將茶杯砸在了地上。
一聲巨響,將屋裡所有人都嚇壞了。
顏老太太看著宋安然那陰沉沉的臉色,趕緊說道:「大郎媳婦,你要克制。」
宋安然冷冷一笑,怒道:「我的孩子,說打就打,有問過我這個做母親的嗎?還大言不慚的說饒過她這回,真是豈有此理。」
宋安然此話一出,屋中下人全都低下了頭。每個人都恨不得能夠鑽進地洞裡。
說起來,宋安然這話真的是大逆不道。竟然敢編排元康帝的處置。
就連顏老太太都被宋安然嚇了一跳。
顏老太太急忙說道:「大郎媳婦,你先息怒。目前還是孩子的傷勢重要。」
宋安然點點頭,面無表情地說道:「老太太提醒的對。現在垚哥兒的傷勢最重要。老太太不能累著,您先回去吧。等垚哥兒這裡有消息了,孫媳婦會派人第一時間告訴老太太。」
顏老太太本就不能久坐,她點點頭,說道:「老身這就離開。大郎媳婦,你可不能亂來,知道嗎?孩子挨打,老身也心疼。可是此事牽連到宮裡面,目前我們只能忍著。」
忍著?『忍』這個字,從來不在宋安然的字典里。宋安然做事,向來都是快意恩仇。叫她忍耐,絕對沒可能。
不過表面上,宋安然還是應了顏老太太的話。
宋安然對顏老太太說道:「老太太放心,孫媳婦有分寸,肯定不會亂來。」
送走了顏老太太,宋安然命人將屋裡的丫鬟婆子,凡是信不過的全都押下去看起來。之間激動之下,脫口而出幾句犯忌諱的話,謹慎一點,先將人看起來。具體怎麼處置,等將來再說。
至於懷南縣主,平留縣主,以及陳留侯蘇家的姑娘,宋安然冷冷一笑,暫時不能找元康帝報仇,那就先拿這三個人的家人開刀。
懷南縣主是承郡王的女兒,生母正是秦娟。
平留縣主是三皇子的閨女,也是箏丫頭的伴讀對象。
至於陳留侯蘇家的姑娘,則是懷南縣主的伴讀。那個小姑娘,宋安然曾在宴席上見過幾次。模樣不錯,性子有些急躁。
這一次,兩個孩子在宮裡面都受了天大的委屈,宋安然豈能善罷甘休。不弄死這些人,宋安然也要讓這三家人脫一層皮下來。否則難消她心頭只恨。
宋安然暫且壓下心頭的怒火。先等垚哥兒的傷勢平穩之後再說其他的。
霍大夫上門,給垚哥兒檢查身體。
檢查完後,霍大夫給垚哥兒用藥,外敷內服,開了不少藥。
霍大夫告訴宋安然,垚哥兒的傷勢都是皮外傷,讓宋安然不要擔心。很顯然宮裡面行刑的內侍很有分寸,沒有將垚哥兒往死裡面打。
宋安然心頭冷笑,並非宮裡面的內侍有分寸,而是劉小七私下裡關照了那些行刑的內侍。否則垚哥兒今天這頓打,必定留下殘疾。
霍大夫見宋安然眼中有殺意閃現,心頭驚了一跳。
霍大夫小聲勸解,「老夫知道夫人惱怒,可是這種事情,在宮裡是無法避免的。不瞞夫人,老夫曾經也治過被打板子的伴讀。那些人的情況可比垚哥兒嚴重多了。夫人應該慶幸,宮裡的人有手下留情。以後夫人多多提點一下兩個孩子,在宮裡面說話做事還是小心一點好。」
宋安然點點頭,「多謝霍大夫提醒。霍大夫放心,我有分寸。」
霍大夫皺眉,他就怕宋安然太又分寸。
送走了霍大夫之後,宋安然就守在垚哥兒的床前。
垚哥兒一直昏睡著。霍大夫告訴宋安然,垚哥兒是受了驚嚇,才會一直昏睡。最遲明天早上就會醒來。
宋安然相信霍大夫的判斷,可是她依舊堅持守在垚哥兒身邊。唯有這樣,宋安然才會覺著安心。
等到晚上,垚哥兒提早醒了過來。看來霍大夫用的藥效果很好。
垚哥兒醒來後,就開始哭,拉著宋安然的手,一個勁的流淚。垚哥兒並不抱怨,只是單純的流淚。
垚哥兒越是這樣,宋安然越是心疼。宋安然輕輕抱住垚哥兒,悄聲說道:「垚哥兒不哭,娘親會幫你報仇的。」
垚哥兒愣愣地看著宋安然,最後終於開口說話,「娘親,兒子好怕。兒子怕再也見不到你,見不到妹妹。」
宋安然拍拍垚哥兒的背,「乖孩子,不要怕。有娘親在,以後沒人打你。」
垚哥兒抽噎著,小臉都哭紅了。
箏丫頭一直沒睡。得知哥哥醒來了,不顧一切的衝進房裡看望垚哥兒。
見到垚哥兒,箏丫頭就撲了上去,「哥哥,我錯了,是我害了你。嗚嗚……娘親,今天都是我的錯……」
「不是你的錯。」宋安然擲地有聲地打斷箏丫頭的話。
箏丫頭一邊哭著,一邊看著宋安然。
宋安然拿出手絹,擦了擦箏丫頭臉頰上的淚珠兒。
接著,宋安然說道:「箏丫頭,你今天沒有錯。一,你沒有偷東西。二,那些人冤枉你,你為自己辯解,這是對的。三,蘇五先推搡你,接著你才用硯台砸人。
不過並沒有砸到人。說起來,這件事情上,你同樣沒錯。平留縣主覺著丟人就打你,是她錯了。懷南縣主辱罵你,同樣是她錯了。
垚哥兒是哥哥,他保護你,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垚哥兒挨打,不是因為他做錯了。而是因為那裡是皇宮,那地方本就不是講理的地方。那裡是皇室的地盤,自然是由皇室的人說了算。」
箏丫頭瞪大了眼睛,怯怯地問道:「娘親,女兒真的沒做錯嗎?」
宋安然一把摟住箏丫頭,肯定地說道:「你當然沒有做錯。」
可憐的箏丫頭,以前是那樣的開朗自信,那樣的可愛靈動。曾經的箏丫頭,從來不會露出怯怯的眼神。那樣的眼神,宋安然以為一輩子都不會出現在箏丫頭身上。
可是這才幾個月,箏丫頭已經像變了一個人。變得膽小,不安,小姑娘一點點大,就已經有了滿腹的心事。
宋安然輕撫著箏丫頭,柔聲說道:「箏丫頭不要怕,有娘親保護你。」
垚哥兒也說道:「妹妹不怕。下次再有人欺負你,我還打他們。」
宋安然笑了起來,「沒有下次了。從明天開始,你們都不需要去宮裡做伴讀。」
兩個孩子都是一臉不敢相信的模樣。
垚哥兒問道:「娘親,妹妹也不用去嗎?」
垚哥兒受了傷,自然不用進宮做伴讀。可是箏丫頭,她能逃課嗎?
宋安然輕聲一笑,「自然是真的,從今以後,你們兄妹都不用進宮做伴讀。」
「太好了。我怕終於可以睡懶覺了。」
垚哥兒興奮起來,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鮮活。不過樂極生悲的是,垚哥兒太過激動,牽動了傷口,頓時痛的齜牙咧嘴。
箏丫頭也興奮地拍著手大笑起來。
「太好了,太好了,終於不用進宮。」
能在孩子們的臉上看到久違的笑容,宋安然覺著自己付出任何代價都是值得的。
安撫了兩個孩子,宋安然才得以歇息。
宋安然坐在書房裡,對白一說道:「明天你去找朱敬,讓他開始全面打壓承郡王府,三皇子府,還有陳留侯府。我要這三家人徹底破產。」
白一領命而去。
喜秋和喜春守在宋安然身邊。
喜秋請罪:「夫人,你責罰奴婢吧。奴婢做事不利,沒有保護好姑娘。」
宋安然擺擺手,「你不用請罪。今天在宮裡發生的那些事情,不是你一個小丫鬟能夠處理的。」
喜春問道:「夫人,光是靠四海商行打壓那三家,最多讓他們生意受損。這樣做豈不是太輕了。」
宋安然抿唇一笑,說道:「誰告訴你只是讓他們生意受損?生意受損不過是開始,後續本夫人還有許多手段等著他們。這場戲我們慢慢玩,本夫人會玩死他們。」
宋安然殺意四溢。敢動她的孩子,就要承受她的怒火。
次日一早,垚哥兒和箏丫頭都睡了一個美美的覺。醒來的時候,就覺著整個世界都變得美好。
宋安然陪著兩個孩子一起用飯。同時安排人留意宮裡面的動靜。
宮裡面,元康帝下了朝,就有人來稟報他,說是晉國公府的姑娘今天沒有進宮做伴讀。
元康帝聞言微蹙眉頭。
元康帝問劉小七,到底是怎麼回事。
劉小七老老實實的,如實稟報了昨日的事情。
元康帝哼了一聲,「如此說來,不良於行的只是顏垚。顏箏這孩子並沒有受傷。既然沒有受傷,為何不進宮做伴讀?劉樹,你派人去晉國公府問清楚。」
「奴才遵旨。」
宋安然在議事堂處理事情的時候,門房稟報,說是宮裡來了人。
宋安然命人將宮裡來人請到花廳說話。
宮裡來的是個內侍,看樣子有點面熟,貌似是劉小七身邊的人。
內侍一臉嚴肅,公事公辦地問道:「陛下問,為何顏箏沒有進宮伴讀?」
宋安然朝皇宮方向行了禮,說道:「啟稟陛下,我家箏丫頭昨日受了驚嚇,晚上就燒了起來。到現在還高燒不退。怕過了病氣,故此沒讓孩子進宮伴讀。」
「顏箏高燒不退,不能進宮伴讀,為何不及早稟報宮裡?」內侍板著臉繼續問道。
宋安然拿出手絹,擦擦眼淚,說道:「我身為母親,擔心孩子的安危。自昨晚開始就沒睡好,心裡頭一直焦躁難安,以至於忘了稟報此事。」
內侍暗自點頭,語氣一緩,說道:「夫人,話已經問話。夫人自便,我先告辭了。」
「公公請喝杯茶。」宋安然客氣地說道。
內侍擺擺手,「不了。陛下那裡還等著回話,耽擱不得。」
內侍急匆匆地離開。宋安然面帶微笑,只是那笑容有點冷,讓人感覺毛毛的。
喜秋在旁邊小心翼翼地問道:「夫人,這麼做有用嗎?萬一陛下知道夫人是在騙他,那該如何是好。」
宋安然嘲諷一笑,「不用擔心。就算陛下知道我是在撒謊,他也不會對晉國公府做些什麼。陛下現在還需要顏宓,還需要晉國公府。無論如何,陛下不會在這個時候動手。更不會為了小孩子的事情動手。」
喜秋不明白,不過她也沒有多做詢問。
內侍離開晉國公府,回到宮裡復命。
內侍將宋安然的回答一字一句地複述給元康帝聽。
元康帝聽完,當即就笑了起來,笑容有些瘮人。
元康帝問內侍,「宋安然果真說她閨女高燒不退?」
內侍躬身說道:「是!」
元康帝板著臉說道:「那就命太醫到國公府替顏箏診治病情。顏宓在外替朕征戰,如今顏宓的兒子女兒在宮裡面受了驚嚇病倒了,朕自然要替顏宓照顧好他的家人。告訴太醫,必須仔細檢查兩個孩子的病情。若有一點點疏忽,朕定不輕饒。」
內侍領命退下。
元康帝狠狠砸著桌子。宋安然膽大包天,竟然敢欺到他的頭上。不給她一點教訓,她是不知道厲害。
元康帝心頭怒火難消,狠狠踢了一腳椅子。
宋安然哪裡來的膽子,竟然敢藐視皇權,公然抗旨不尊。真以為他現在不敢動晉國公府嗎?就算暫時動不了晉國公府,將來也會有氣候算賬的一天。
劉小七在旁邊看著,心裡替宋安然著急。
劉小七抓住機會,見縫插針地勸解元康帝。
「陛下息怒。據奴才所知,晉國公的那個閨女,叫顏箏的小丫頭,才四五歲的年紀,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姑娘。晉國公夫人心疼孩子,也是難免的。」
元康帝哼了一聲,死死地盯著劉小七,「你是在替宋安然求情?」
劉小七當即跪了下來,懺悔道:「奴才不敢替任何人求情。奴才是陛下的人,奴才只關心陛下的身體。奴才看陛下為了一點小事生氣,生怕陛下氣壞了身體,才會斗膽出言相勸。奴才愚鈍,不能領會此事的深意,請陛下責罰。」
元康帝抬腳,狠狠地踢在劉小七身上。劉小七順勢倒在地上。
元康帝說道:「朕料你也不敢替宋安然求情。你記住,你是朕的奴才。你敢吃裡扒外,朕就扒了你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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