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月城外數十里地有一座名為澧山的山。
它不是什麼名山,在歷史上這座山也沒有住過神仙。
但這座山里卻有一座山神廟。
不知何人修建,也不知何時修建。
它早已荒蕪,就連廟裡的那尊山神塑像都已經殘破不堪。
山神廟外想來原本有一個院子,因為這一片地方長滿了野草也開滿了野花卻偏偏沒有樹。
樹在距離山神廟十丈距離的地方。
樹上有兩隻鳥,這兩隻鳥的巢就築在那山神廟的屋檐下,但此刻這兩隻鳥卻不敢歸巢。
因為這山神廟裡來了兩個人。
兩個女人。
還是兩個很漂亮的女人。
這兩個很漂亮的女人是清晨來的,她們一直在那廟裡廟外忙碌,中午的時候還有了炊煙升起,傍晚的時候她們似乎是將這廟給收拾妥當了,在夕陽掛在西山,在這兩隻鳥雀想要歸巢的時候,她們坐在了那廟門的門檻上。
「鈴兒,我覺得這裡挺好,」
雲衣容望了望天邊的夕陽,又回頭看了看一旁流淌的山泉,臉上露出了一抹笑意:「咱們反正有的是時間,明兒個將這院子裡的草鋤掉,將那些花留下來……」
「然後再去那邊開墾一點荒地,倒不是種糧,咱們就種一些菜,糧就去耀月城裡買。」
「對了,明兒個得砍幾棵樹將這廟的柱子再撐一撐,就要入夏了,可不要在暴雨中塌了才好。」
鈴兒轉頭看了看雲衣容,遲疑片刻問道:「小姐,真不去景國了?」
雲衣容搖了搖頭:「他正在去往景國的路上,今兒個恐怕也到耀月城了。」
「我……我不就是想要離他更遠一點麼?若是我們真去了平陽城裡,萬一、萬一又遇見了,那終究是一間尷尬的事。」
「與其那樣,不如就像現在這般。他走他的路,我住我的廟,彼此才再無交集,過上一些日子……也就彼此遺忘了。」
「可是、小姐,那張琴還在百花鎮的百花館裡……那可是老爺留給小姐的琴,要不要等過些日子我去取回來?」
雲衣容垂頭,伸手拔了一根馬尾巴草,拿在手裡漾啊漾,然後將這馬尾巴草上的毛給薅了。
「不用了,就留在那吧,那畢竟、畢竟那也是我們住過的地方。」
「……好,那鈴兒這輩子就陪著小姐在這裡住下來。」
「倒是委屈了你,你若是想要離開,便離開,我一個人也是能習慣的。」
「不,鈴兒這一輩子就只有小姐一個親人了,鈴兒會跟著小姐照顧小姐一輩子,我這就去做晚飯,那隻兔子挺肥的,莫如就烤來吃?」
雲衣容忽然想起曾經在百花館的時候許小閒弄的那烤肉。
也是兔子。
除了鹽便沒有別的調料,但偏偏那味道卻極好。
「好,那咱們就吃烤兔子。」
鈴兒去忙碌了起來,雲衣容依舊坐在門檻上,依舊望著夕陽,腦子裡想要去想一些別的事情,可最終無論什麼事都會落在那個人的身上。
曾經在蘭瑰坊閱人無數,但真正動了情的卻只有他一個。
這才知道情這個東西果然是一張網,一旦被網住,便再也難以掙扎逃脫。
可必須掙扎逃脫,那就不能去想他,那就只有做點別的什麼。
雲衣容起身,走向了這院子,蹲在了地上開始拔草。
她拔得很認真,為了將那人的影子從腦子中揮去,她甚至在數數!
她數到了第六百七十一根草的時候,忽然聽見了樹林裡出來的撲稜稜的聲音。
她站了起來,望向了那片樹林。
她看見了一個人從那樹林裡飛來!
鈴兒發現得更早,鈴兒手裡提著兩把劍,她將另一把拋給了雲衣容:「小姐,接住!」
雲衣容伸手,接劍,草落了一地,蓋住了兩朵花。
這把劍是當年在百花鎮的時候由冬十五親手打造,它的名字叫……初三!
她忽然又想起了許小閒,因為許小閒手裡的那把怪異的刀叫初一,可惜中間還隔著一把初二。
她這一恍惚,樹林中的那個人已經飛到了她面前丈余距離。
雲衣容拔劍,初三出鞘,閃過了一道森然寒芒。
但這一劍並沒有刺出去。
因為那個人從空中掉了下來!
那也是一個女人,看起來很是狼狽,此刻她似乎力竭,她掉在地上的草叢中只發出了「啊……!」的一聲痛苦的聲音。
雲衣容足夠的警惕,她並沒馬上走過去,就在這時,那林子裡又飛出了一個人來!
依舊是個女人!
這個女人的手裡握著一把劍!
雲衣容一瞧,頓時皺起了小眉頭,因為這個人她認識——蕭青煙!
蕭青煙此刻顯然也看見了雲衣容,她同樣一驚,她落在了這院子裡,回頭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那個女人,又轉頭仔細的看了看雲衣容……
「你怎麼在這?」
雲衣容露出了一抹笑意,「你怎麼也來了這?」
蕭青煙轉身走了過去,走到了蔡小娥的身旁,一指落下,封住了蔡小娥的穴位,將蔡小娥給提了過來丟在了雲衣容的面前。
「她,八門中柳門的人。」
「在四平城的時候,她意圖行刺你那情郎,我追她追到了這裡。」
雲衣容一怔,「許小閒?他怎樣了?」
「他倒是無事,卻為一個男扮女裝的女人擋了一刀,受了傷但肯定死不了。」
「……你怎麼在許小閒的身邊?」
「不要緊張,在京都的時候我也意圖刺殺你那情郎,但、但他命大,結果我反而被他給救了……說來話長……我很餓,先弄點吃的我慢慢給你說。」
夕陽落山,天光漸漸暗淡。
這處依舊長滿了青草的院子燃起了一堆篝火,篝火上烤著一隻肥碩的兔子。
蕭青煙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向雲衣容詳細的說了一遍,雲衣容安靜的聽著,一直到蕭青煙將這些事說完,她才扯了一條兔腿遞給了蕭青煙,自己也扯了一條卻並沒有吃:
「柳門多在景國活動,極少會將手伸到大辰來……如此說來,這個女人是受了景國某個人的指示對繁之行刺的?」
蕭青煙點了點頭,「等吃飽了咱們審審……對了,他應該到了耀月城,若是審出來了個結果,你是不是應該去耀月城告訴他一下?」
雲衣容沉吟片刻,「你回到他身邊告訴他豈不是更好?」
「……我、我不會回去了,在他的面前我覺得很低賤,雖然他從未曾用那種眼光來看我。」
「那你打算去哪?」
「不知道,本想去雲國問問嚴律那狗東西,想想問了也不過是給自己徒添煩惱罷了,不如不去。」
「諸葛先生去了何處?」
「我不知道,但我得提醒你要小心他。五花樓的五朵花,另外三朵咱們都不知道。他究竟想做個什麼我們其實也不知道。我總覺得他的城府太深,還是離他遠一些更好。」
雲衣容沒再說話,她細細的嚼著這烤兔子肉,卻未曾吃出這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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