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小閒並不能確定這個八字眉就是雲衣容給他的書信里提到的那個八字眉。
畢竟天下生有一對八字眉的人也不少,只是這個中年男子正好有著一張略顯黝黑的臉,正好生得很是魁梧,正好在四十左右。
至於他對這位蠻國的老人如此出言不遜,這也僅僅是因為他不需要給蠻國一個好的印象。
但他需要給景文睿一個態度。
畢竟大辰和景國一衣帶水,畢竟在文化上同根同源。
再說無論如何,景文睿都是自己的大舅子。
所以當他這番話一出的時候,南宮野那雙濃黑八字眉頓時微微一蹙,而金三丈頓時愕然的張開了嘴,片刻之後那張老臉變得通紅,然後又轉得煞白。
要見大辰的這位攝政王本不是他的意思。
但既然七公主說要見,既然這位攝政王的名聲在平陽城如此響亮,再加上南宮野也認為可以一見,於是他這才在昨日的談判中向景文睿提出了這一要求。
蠻國使者在景國見大辰的攝政王,這其中自然有七公主對這位攝政王好奇的一面,但在南宮野看來還有另一面——
和景國的談判基本上無須在進行下去,接下來的這些日子就是一個拖字。
只要那一大批的糧食進入了蠻國境內,就是蠻國使團返回蠻國之時。
而從現在所得來的消息,景國似乎有和大辰修好之意,尤其是在聽說景國五公主景蓁蓁對許小閒青睞有加,這便給了景國和大辰攜手的個最好的機會。
蠻國和景國之戰,為的是讓大元帥府重掌兵權,為的是讓三皇子景文秀能夠有機會成為景國的皇帝,若是景國和大辰聯手,大辰潯山大捷之事南宮野早已知曉,在他看來,大辰而今的軍隊與往日已不可同日而語。
若是蠻國犯邊,景國借住了大辰的力量,若是景國和大辰聯合了起來,有大辰之刀騎,再有景國之技擊……這樣的聯合對於蠻國是極為不利的!
那麼當著景國太子的面見大辰攝政王,蠻國向大辰示好,這定然會在景國太子的心裡埋下一根刺。
所以,這本是一個極好的計策。
而在南宮野的預計之中,大辰和蠻國並無利益衝突,而這些年來大辰積弱,許小閒若想大辰能夠快速的崛起,他就需要來自於外部力量的幫助。
雖然兩國未曾接壤,但從蠻國至大辰是有路的,只不過要麼借道景國,要麼借道漠國。
而大辰與漠國之間相處的並不融洽,上一次兩國之戰才結束短短兩三月。
如果大辰能夠與蠻國交好,蠻國甚至願意出兵漠國卻幫助大辰牽制漠國的兵力!
這都是計劃好的意圖向許小閒伸出的友誼之手。
這本應該是許小閒所期待的巨大的援助!
可現在這扇門尚未能打開他許小閒居然就這樣給這扇門上了一副門栓!
但為了南宮府的大計,這門栓卻必須取下來。
金三丈不是南宮府的人,但他是蠻國皇族的人。
他也知道而今最為緊要的是對付景國,那麼在這樣一個時候就不能和大辰翻了臉。
所以他只能咽下了一口氣,那張煞白的臉漸漸多了三分血色,那張凌冽的眼多了四分春光。
「按你們中原的說法,老夫以過耳順。」
「從南宮城至平陽城確實有數千里之遙,確實路途也極為坎坷,老夫這一身老骨頭當真也折騰得不輕。」
「不過還好,現在看來短時間還死不了。」
「蠻國確實還沒有發現像攝政王這般年少有為之人,所以為了國事,老夫只能自己來走一趟。」
「攝政王,太子殿下,外面酷熱,諸位裡面請!」
堂堂蠻國國師、當今蠻國大王的叔父,他居然將許小閒添的這口惡氣如此輕易的咽了下去,此刻甚至還躬身伸手一引,表現出來的是足夠的大度還有尊敬。
而這樣的尊敬在這之前對太子景文睿卻是沒有的!
甚至金三丈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是將許小閒放在了景文睿的前面!
許小閒並沒有向前邁出腳步。
他看著景文睿微微一笑,看都沒有去看金三丈一眼,他也伸手一引,「景兄,請!」
景文睿此刻卻看了看許小閒,他也露出了一抹微笑,客套了一句:「賢弟,請!」
二人攜手而入。
金三丈跟在了他們的身後。
金三丈此刻轉過了頭去看了看他身後的南宮野,南宮野不作痕跡的微微頷首。
其意自然是依舊按照計劃進行。
走入了鴻臚寺的這處院落,院落里的陽光有些強烈,自然不太適合在這院子中的涼亭下坐坐。
金三丈邁著小短腿追了上來,將許小閒和景文睿帶去了西廂房的茶房中。
走入這茶房,許小閒打量了一下,房間的正中是一處茶台,靠窗的位置有一張書桌,對面的角落有一道屏風。
略顯簡單,但這既然是鴻臚寺給各國使節暫住之處也很正常。
無影箭韋甫南和南宮野站在了這扇門的兩側,金三丈和許小閒景文睿坐在了茶台旁。
金三丈煮上了一壺茶正要說話,卻不料許小閒率先開了口,但許小閒這話卻不是衝著他說的,而是對景文睿說的:
「昨兒個咱們還有一些事的細節沒有談完,這時候正好你也有暇,我覺得咱們應該將那些細節逐一完善,畢竟我能夠呆在你景國的時間有限。」
景文睿微微一怔,他頓時明白了許小閒的意思,這是許小閒向他表明的態度,也是許小閒要讓蠻國知道的。
「賢弟有心了,那我們就繼續談談。」
「好,蠻國去歲遭災之事早已確鑿,按照道理他們來景國理應放低身段相求……其一求的自然是能讓他們渡過這災年的糧食,其二嘛求的是你景國不要發兵入侵!」
「所以原本這一場談判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但現在蠻國突然改變了態度,要麼是虛張聲勢,要麼就是背後有人使壞真給了他們糧食。」
「我比較傾向於後者!」
「我雖然不知道是誰在後面使壞,但從這件事上卻能看出一個問題!」
景文睿何曾料到許小閒會當著蠻國國師的面來提這件事!
但現在許小閒既然已經說出來了,他自然得給點回應,於是他問道:「你看出了什麼問題?」
「這蠻國未經教化,根本就沒有絲毫的誠信可言!」
許小閒依舊沒有去看金三丈此刻那要殺人的眼睛,他看著景文睿極為認真的說道:「這就是兩面三刀之輩!用我們中原的話來說……就是餵不飽的狼,就是不看家的狗!」
「像這樣的國家,我倒是以為不談更好,早些看清他們的真面目,對於景國而言是福而不是禍!」
「若是景兄這時候要起兵伐蠻,我立馬送上長刀十萬!」
許小閒忽然意氣風發,他大手一揮,豪邁的又道:
「怒髮衝冠,憑闌處、瀟瀟雨歇。
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
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
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景兄,這正是你開疆拓土的最好時機!」
「若不趁著那餓狼虛弱之際將其剿殺乾淨,一舉將景國的國土向南推進五千里,你便是錯過了上天給你的最好機會!」
此間頓時寂靜。
景文睿呆若木雞。
金三丈老眼大睜。
門口的南宮野心裡卻陡然一驚。
而此刻卻有一個和這氣氛極不和諧的聲音從那屏風後傳來……
「好詞!」
「好霸氣的詞!」
「這才是我心中的好兒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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