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堂上,吳大伯還在和那個盜賊互相攻擊,知縣連連拍了幾下驚堂木。吳大伯閉了嘴,那盜賊卻還在那滿口喊冤。
師爺已走進堂內,對知縣附耳說了幾句,知縣的眉一皺,看向吳大伯。吳大伯離的有些遠,聽的並不清楚,只恍惚聽到什麼陳家。
吳大伯以為是陳家遣人來說了,心裡頓時歡喜起來,有陳家出頭,何愁這關過不了?知縣已經捻一下須,對那盜賊道:「你等奸人,不但為非作歹,還口口聲聲誣陷平人!」
說著知縣指著吳大伯對那盜賊:「你口口聲聲是他引你來此,可知他姓什麼,叫什麼,做什麼?」
那盜賊不防這麼一問,愣在那裡。知縣冷笑:「果真你們就是誣賴平人,本縣面前,豈容你們這樣胡亂?」
說完知縣就抓起一把簽丟在地上:「給我拉下去,打二十板子,你們再押著他,去尋巢穴。」
衙役們發一聲喝,拉了那盜賊出去。吳大伯如夢初醒,急忙給知縣連連磕頭:「老爺英明,老爺英明。」
柳二爺一直沒離開縣衙門口,聽到內里傳出退堂聲音,曉得吳大伯這關過了,唇邊不由露出諷刺微笑。以為這關過了,卻不曉得這不過是個開始。
不等柳二爺想完,里正和鄰舍們簇擁著吳大伯出來。
梁大叔瞧見柳二爺,眼睛一亮:「柳二哥怎麼在這裡?不是說去江西了?」柳二爺自然不會說出實情,只對梁大叔微笑:「剛走出兩天,就遇到一個熟人,說在江西某地見到妹夫。還帶了封信回來。我就帶了信,托那熟人帶著蘇小哥前往江西尋我妹夫,儘早回來報信。」
柳二爺這話梁大叔他們是信了,吳大伯心中卻有些不相信,但他再不敢相信,面上也不能露出來,只擠出笑容:「原來如此,這也倒巧。」
柳二爺沒有理吳大伯,只對蘇二叔道:「因著令侄兒初次出門,在下特地讓小廝一路服侍去了。」
蘇二叔急忙拱手:「多謝了多謝了。」
柳二爺微笑:「倒是我們多累了你們……」吳大伯見柳二爺對自己不理不睬,忍不住道:「我們還是回去罷,免得家裡人著急。」
家裡人?柳二爺唇邊現出一抹諷刺的笑,接著吳大伯就要往另一邊走。柳二爺攔住他:「還是先回妹夫家裡,也好交代交代今兒公堂上的事。」
吳大伯額頭上的汗又出來了,眼神躲閃不敢看向柳二爺,柳二爺當做沒看見,和眾人往回走。
眾人剛一走進巷子口,就聽到吳大伯母的哭聲:「柳氏,你到底把我丈夫弄哪兒去了?昨夜他一夜沒回家,今兒一早起就是你家迎兒來報信,這會兒還沒回來,定是你把我丈夫藏起來了。」
柳二爺淡淡地瞧了眼吳大伯:「令夫妻,還真是恩愛情深啊。」吳大伯又羞又惱,不敢接話。
柳氏家門口圍了好幾個人,蘇二嫂和梁嬸子都在那勸著,吳大伯母只不肯聽,拉著柳氏的衣領就要和她要人。
蘇二叔喊了一嗓子:「我們回來了。」吳大伯也上前:「哎,你怎麼和弟妹鬧成這樣,還不趕緊回家?」
吳大伯母聽到自家男人的聲音,鬆開拉著柳氏的衣領,撲上去拉住吳大伯的衣領就開始罵:「你昨兒到哪裡去了?害我擔心了一夜,今兒一早,又是迎兒來說,還說你撞了邪。你撞了邪,怎麼不到別人家去,偏偏到這家來?」
吳大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被媳婦質疑的不能說話,領口還被勒的很緊,伸手把吳大伯母的雙手掰開:「趕緊進去吧,這麼多鄰居看著呢,你還要不要臉了?」
「我要什麼臉啊?我男人夜裡跑到別人家去了,我還要什麼臉?」吳大伯母往地上啐了一口,又哭訴起來。
眾鄰居想笑又不好笑,畢竟這話里,牽涉著柳氏,柳氏一張臉通紅起來,對吳大伯母道:「姆姆你這話說的,也要有個憑證,昨晚那麼多鄰居都看著呢,我從來都是行得正,坐的端的。」
吳大伯母還在那哭哭啼啼,柳二爺的眉皺的更緊,招呼眾人:「還是往裡面去吧。」
柳氏聽到這句,徑自轉身走進去。這外面對著巷子的是門面,因這段日子都沒做生意,原有的兩個夥計請他們先回家歇著,門上上著鋪板,只有窄窄一條路供人出入。
柳氏先進去,眾人跟在後面魚貫而入。
吳大伯這才把吳大伯母的手給拉下來,對她嘆氣:「你的性子越發不好了,總要先問個青紅皂白,才……」
吳大伯母見眾人都進去了,對吳大伯低聲道:「呸,我這不都是為了你?難道我不曉得這裡面有蹊蹺,若是不先把她給抹黑了,到時你怎麼辦?」
吳大伯的眉一皺:「原來如此,那你也該和我商……」
吳大伯母打斷他的話:「商量什麼?就這麼緊急。」
兩口還要繼續絮叨,蘇二嫂已經從門內探出頭:「吳大嫂子,難道還要再打吳大哥一頓,人人都進去了,總要說個清楚明白。」
吳大伯母裝作還對吳大伯氣惱的樣子,先走進去,吳大伯故意連聲嘆氣也往裡面走,這樣做作讓蘇二嫂嘲諷一笑,見人都進去了,也就順手關上了門。
因為人多,堂屋裡坐不下,女人們就坐在堂屋裡,男人們在院子裡坐著,聽里正在那說堂上的事。
里正眉飛色舞說個不停,瞧見吳大伯走進,里正嗨了一聲:「虧的我們老爺是個青天,不然今兒吳大哥就被那賊人,攀進去了。」
吳大伯在面上擠出微笑,對眾人連連拱手:「也是運氣,運氣。」說著吳大伯就坐下,裝出一本正經的樣子:「哎,也是我今年惹了官非,竟又上公堂。」
眾人放聲大笑。
茭娘和眾婦人們坐在堂屋裡,聽著外面傳來的說話聲,茭娘有些煩躁不安地想站起來出外好好問問,被眼明手快的柳氏一把扯住。
茭娘牙咬住唇,面色微有不悅地繼續坐在那。男人們講的公堂上的事講完了,就開始說些別的閒話。婦人們自然也開始說些鄰舍間的閒話。
柳氏讓茭娘出去和陳婆子說,讓陳婆子準備桌酒席,好請請眾人,當做道謝。
茭娘不情不願地站起身走出堂屋,見吳大伯還在那說的眉飛色舞,茭娘對著吳大伯做個鬼臉。吳大伯只當瞧不見。
茭娘又往柳二爺面上瞧去,見柳二爺也當做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茭娘這下更摸不透柳二爺到底在想什麼。
進到廚房把柳氏的吩咐和陳婆子說了,陳婆子本就在燒火打算做飯,聽見這話就去開櫥,又叫進迎兒,讓她去和柳氏討錢,去熟切店切兩樣肉,再去前面酒樓打壺酒,要酒樓再送兩隻鴨子過來。
迎兒應著去了,陳婆子把櫥里的火腿取出來,正打算切見茭娘還站在廚房門口,一臉深思。
陳婆子哎呀一聲:「姐姐,這廚房裡煙熏火燎的,你還是回房去。」茭娘嗯了一聲沒有走出去。陳婆子鍋里的水開了,陳婆子把米下進鍋里,對茭娘:「難道還想喝碗米湯?這好辦,等會兒米湯好了,迎兒也該回來了,我讓她給你端米湯上去。」
茭娘嘆氣,望著陳婆子:「我怎麼覺著,有些事,似乎不對呢?」
陳婆子用瓢攪著鍋里的米:「這世上,哪有事事對的?姐姐,你說是不是?」茭娘嗯了一聲,見陳婆子忙碌,也就走出廚房,在堂屋裡和柳氏託詞自己身子有些不好,回房去了。
院內堂屋內,都傳來笑聲,茭娘在床上靠了會兒,無情無緒地推開窗,看著窗外。
運河上的風景,似乎永遠都是這樣,茭娘呆呆看著,天色漸漸晚下來,鄰居們都各自告辭了,樓下漸漸安靜,茭娘還是站在窗邊一動不動。
柳氏端著碗米湯走上來時,看見的就是茭娘站在那裡,一動不動。柳氏把米湯放在桌上,招呼女兒:「你方才不是想喝米湯嗎?快趁熱喝。」
茭娘抬頭看著柳氏:「娘,為什麼明明就是大伯引了賊人來,為何老爺出脫了他?」柳氏溫柔撫摸女兒的臉:「就知道你在想這個呢,快些喝了米湯。下樓去問你舅舅,可好?」
茭娘點頭,把米湯一口喝乾,丟下碗就往樓下跑,柳氏微笑搖頭,收了碗也下樓。
柳二爺正坐在堂屋裡喝茶,茭娘已經跑上去:「舅舅,娘叫我下來問你。」
柳二爺把茶碗高高舉一下,免得被茭娘撞到,茭娘的臉一紅。柳二爺已經招呼茭娘坐下:「我曉得,你現在恨你大伯,但有些事呢,你不可以做,要等你爹爹回來了,才可以做。」
茭娘哦了一聲,柳二爺繼續:「這是其一,其二,你有個做賊的大伯,名聲並不好聽。」
「為什麼做賊的人不擔心連累我們,我們卻要擔心被他連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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