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氏這會兒,同帶了老嬤嬤走過來,對盧氏福了福身:「大太太。」
盧氏眼含幾分笑意對章氏點點頭:「表侄女辛苦了。」
章氏立即明白她的含義,臉上也帶了幾分笑意,想到剛才那場面自己何嘗不是一樣起死回生,此刻背上的汗都還粘著衣服呢,吁了口氣再言:「大太太,這位是尚書府的二小姐。」
「大太太。」李敏經六姑姑提醒,學章氏叫了聲盧氏大太太。
此言表示親近。
盧氏對此表示滿意,接而對她們兩人說:「既然是表侄女帶來的貴客,請敏姑娘到我那桃源齋里敘舊。還請敏姑娘不要拒絕。」
主人家如此盛情實在難卻,李敏點頭應好。
忽然,旁邊那位調皮的十一爺朱琪又跳了出來,對著她直看,像是要看清楚她臉上的每一個毛孔:「你真是那位尚書府的病癆鬼?」
「是的,十一爺。」李敏點頭。
「可你不像!你哪點像病癆鬼了?你快告訴我,你哪點像?」
這位十一爺真是調皮成精了,八成在宮裡宮外都是唯恐不亂的齊天大聖,事實也正如李敏所想的,這位十一爺是害皇帝萬曆爺都要天天頭痛的搗蛋鬼。
朱琪拉住她袖管要她轉圈圈看哪點是像病癆鬼。李敏忍字頭上一把刀。
只怕是旁邊的人都看不下去了。六姑姑畢竟是宮裡的老人,會說話一些,走出來為李敏開解:「十一爺,敏姑娘還是未出嫁的,請十一爺放過敏姑娘。」
「未出嫁,未出嫁不是正好嗎?」朱琪笑眯眯的眼神兒望著李敏,「怎麼樣,敏姑娘,覺得我八哥如何?」
啥?
李敏頓時都沒回過神來。
念夏驚詫地吸口大氣。
「十、十一爺,您這話——」六姑姑也是被驚嚇到語無倫次,目光望向立在眾皇子中間依然光彩耀人的八皇子朱濟。
朱濟是翩然玉立,頭戴金色二龍戲珠攛珠冠兒,眉如裁剪,面如古玉,眼波含笑,實屬幾度風流和溫柔的男兒。
皇子之中,屬太子朱銘脾氣最好,朱璃最不講人情,然而,論哪位皇子最善解人意,深得大眾喜愛,無過於這位才貌雙全,性格幾乎完美的八皇子。
朱濟在人群里的人氣極高,高在男女老少,朝廷上上下下官員都是對其十分喜愛。
這樣的一位好男兒,如今早已過了本該娶妻生子的年紀,卻遲遲未定婚事。據聞,之前,朱濟是有談過一件婚事的,但是,女方後來貌似家裡出了問題,女方家長被皇帝撤了官職,這樁婚事必然變成了不了了之。至此,使得朱濟的婚事一拖再拖,拖了一年有餘。
一年時間也不算多。只要想想,在朱濟前面的幾位皇子,太子不說,娶妻立妃都已經三了,當了父親兒子也有了。但是,三皇子朱璃前幾日才訂下婚事。
至於四皇子、五皇子和六皇子的位是連續空著的,後來李敏才從其它地方得知,萬曆爺兒子雖然多,但是不知道為何,兒子總是死了再死。如此一來,如今餘下的皇子年紀都不大。
七皇子朱筠倒是已經娶妻立妃,現在也在場,不過為人比較低調沉悶,一直跟在太子身後。
以李敏的年紀,配朱濟的話是相當,朱濟比朱璃,不過才小一歲多。
眾人只要想到這點,再看看朱濟乃翩翩公子美貌皇子,而李敏為尚書府二小姐,其姐妹不是進宮當才人,就是嫁皇子要當妃子,況且,今兒大家一看,這李敏哪裡是謠言中的病癆鬼,五官清秀,聰明敏捷,論才華,論樣貌,都是能與她那府中兩個名揚天下的姐妹齊名的。
才子佳人,豈不是般配。
朱琪說到興頭上,像是都忘了之前李敏可是與自己的三哥訂過婚的事兒,拉著李敏說:「我八哥為人可好了,樣樣好,宮裡宮外,沒有一個不喜歡他的。迷戀他的女子可就更多了。只是,皇上不捨得他,太后娘娘不捨得他,當然,我們做兄弟也不怎麼捨得他,擔心他像七哥一樣有了妃子就忘了兄弟。」
七皇子朱筠聽見這話,臉色驀然通紅,像是兇狠地颳了朱琪一眼:「十一弟,你說你自己不要扯到人家頭上。你沒有看見三哥的臉色都難看了嗎?」
眾人的目光刷的落到朱璃的臉。
朱璃的臉,硬邦邦的,由於誰都知道他平常的表情是那幅棺材表情,反而一時看不出來朱筠是不是有意拿他來岔開話題。
不過,誰貌似又都可以看出朱璃的臉色是不是太好看。
十一爺朱琪嘟起了嘴巴說:「我知道三哥愛管人,但是,我這回沒做錯事兒,給八哥找媳婦有錯嗎?——八哥,你說說,敏姑娘如何?」
眾人連同朱璃的視線,移到了老八臉上。
朱濟文質彬彬的笑顏,像是露出了一絲鮮見的尷尬,走過去,舉起手中的朱檀龍涎香扇柄,在調皮的老十一頭上敲了下,對李敏說:「還請敏姑娘不要見怪。我們家老十一說話從來是這樣的,不打草稿,不之前打聲招呼,讓我們做哥哥的時常也很為難。不過,十一爺的心腸是善良的,只是嘴巴損了些。」
六姑姑的喉嚨里頓時吞下了驚詫的口水:聽聽這話,貌似八爺對十一爺的提議居然沒有反對的意思。
也不知道這八皇子是不是覺得不想在公眾面前掃姑娘的臉面才委婉說出這話來,不過,即便他當眾拒絕了李敏又何嘗不可,人家是高貴的皇子,拒絕個什麼姑娘都不用讓人驚奇。
或許,這個八爺是猶如傳聞中的好人所以這樣說話。
只是,那些十分了解八爺的人,似乎並不這樣想。
六姑姑的驚詫是有道理的,畢竟她在皇宮做事做了這麼多年,這些皇子可以說一個個從小怎麼長大她都是看得見的。
朱璃的眼瞪了眼十一。
朱琪卻是像是對他的目光毫無所覺,聽到朱濟的話馬上跳了回去,對李敏說:「我八哥好人歸好人,但是,你聽我說,他第一次沒有立即否決一個姑娘家,這是第一次,我發誓!」
這回,連念夏都聽出朱琪話里的含義了,那刻驚到差點兒咬到了自己舌頭:她們小姐是時來運轉了嗎?
三皇子不要他們小姐,但是,人家八爺欣賞他們小姐!
「十一弟!」太子朱銘跺了腳,身為長兄,帶了一群兄弟出來,而且是在皇后娘娘娘家裡,魯親王的妃子也在場,兄弟隨便拿人家府里未出嫁的小姐調笑太胡鬧了。
朱琪回頭,像是挑釁地看回太子:「太子殿下,男未娶,女未嫁,男有意,女有才有貌,我又不是開玩笑——」
「什麼不是開玩笑!」朱銘都氣急了,這些兄弟難道忘了嗎,今天護國公府的人也來了。
李敏一直在旁聽他們兄弟說話,仔細地聽,現在聽見太子出來說話,當然明白朱銘的顧慮是什麼。太子的顧慮是合情合理的。不管怎樣,十一爺這些話肯定只能是當笑話的。不說她李敏是不是已經指給了護國公都好,皇子的婚事豈可自己定,肯定是要皇上和皇后指婚的。
再退一步說,皇帝肯定是不願意自己兒子娶個病癆鬼,哪怕這個人只是過去是個病癆鬼,皇宮裡是沾不得一點有晦氣的人的,只要看皇宮處心積慮拆散她和朱璃可想而知。
是哦,不要想著只是她妹妹李瑩當了小三插進來,所以毀了她和朱璃的婚事,因為,朱璃從一開始都不知道這樁婚事,可想得到,肯定是皇宮中有意隱瞞了此事。
或許她娘不願意,可是,有什麼辦法,皇宮裡的人就是這樣不守承諾,不守信用的人。
到最後,最關鍵的一點是,如果不是她這個病癆鬼嫁去護國公府當寡婦,皇上要再從哪兒找出這樣一個人去嫁個死人。
難,太難了。
會被天下詬病的。
李敏邁前一步:「十一爺,臣女有一事稟告十一爺,不過此事十一爺應該略有所聞,可能只是一時忘了而已。」
突然看見她主動出來開口,朱琪十分興趣地問:「什麼事?是不是考慮好我八哥了?」
「臣女並不知道八爺,臣女只想提醒十一爺,臣女並不是未嫁之身,臣女是已經被皇上指給護國公府隸爺的人了。生是隸爺的人,死也是隸爺的人了。」
雅間裡忽然像是集體失語了一樣,一片安靜之中,宛如只有李敏那不卑不亢的清淡如風的聲音在空氣中迴蕩,而這種迴蕩,是氣盪山河。
朱璃低頭時發現自己的一隻手不知何時又是握成了一隻拳頭。
皇帝的指婚,無論對或是錯,都是沒有人敢說一句不是的。
朱琪為此皺緊眉頭,像是突然起很討厭李敏的這種直率將場上的氣氛全部打亂了,他撇了撇嘴,對李敏:「敏姑娘,我老十一長這麼大,還真是第一次遇見你這種人,遇到這種事兒,莫非你不傷心難受?」
「十一弟——」朱濟輕輕拉了拉朱琪,意思是要他夠了,說話有個度,如果得罪到皇帝頭上,哪怕他是皇帝的兒子一樣脫不了身。
李敏搖頭:「十一爺莫非忘了,隸爺乃天下英雄,是為保家衛國在沙場上捐軀的,單憑這點,無論哪個姑娘,都該捨身為英雄做點事,對不對?臣女不過只是盡一份力。」
朱琪的臉蛋一窘,望著她:「得了,我老十一嘴巴再厲害,都說不過你。」
皇家再如何對護國公府的種種有意見都好,都絕不能否認到朱隸的功績。
眾人聽朱琪這話也就一笑,算是化解了場內的尷尬。
盧氏向眾位皇子福身:「若無它事,臣妾隨魯王妃,帶敏姑娘到桃源齋一聚。」
太子含頭。
李敏與盧氏等人送走太子及眾位皇子以後,再從右邊抄手走廊出去,前往桃源齋。
朱銘率領一幫兄弟,連同孫晉宏,是回怡情院。
走到半路,朱琪突然又出狀況,抱住肚子說:「太子殿下,我肚子疼,想去如廁。」
朱銘回頭,看他那抱著肚子都快摔到地上的樣子,嘆口氣說:「肚子疼,要如廁,去就去,何必和我說?我難道還能阻止你如廁?」
「是,太子,那麼,我一個人去太孤單了,八哥陪著我,好不好?」
這個老十一撒著嬌說。
你多大年紀了,是三歲小孩嗎!太子朱銘忍住了肚子裡要蹦出來的這句話,算是允了。
朱濟對此都有些愧疚,對太子抱拳:「二哥,我陪十一弟去了就回來。」
「快去快去!」朱銘揮揮手。
等朱濟與跟來的太監扶了十一到就近的院子找如廁之後,朱璃望了望他們兩個走了之後的背影,靠近到太子身邊,低聲說:「太子,臣也有點事要去處理,還請太子恩准臣離開會兒。」
這一個兩個,突然都幹嘛了?
朱銘再次回頭,看了朱璃會兒,與朱璃對了下眼神,也是無聲嘆氣:「行,你去吧。」
「謝過太子。」朱璃拂袖退下,帶上馬維,急匆匆從右側的小橋離開。
朱銘看他離開,再看看身後跟著自己的那些弟弟,只有老七年紀最大了,問:「你要不要也和他們一塊去?」
「不了,二哥,我——」老七那個表情不知道該笑該哭,「太子應該了解我,我不像老三,也不像老八——」
朱銘那口氣嘆的越深了。
穿過橋面,朱璃撤到了無人的小院子時,扶住了身旁一棵槐樹。
馬維像個形影不離的影子一樣,緊緊尾隨在他身後。
只聽他說:「上次我去尚書府的時候,你沒有跟來。」
「是,三爺當時派遣了奴才去辦事,三爺難道忘了?」
「沒有忘。我是擔心有人阻攔,讓你去皇上的玉清宮盯人。」
「結果,皇上並沒有派人來阻攔三爺到尚書府向尚書府三小姐求婚。」
朱璃修長如竹的睫毛半垂:「你知道為什麼嗎?」
「臣只能推測,皇上是默許了三爺和三小姐的婚事,事實後來也是如此,皇上親自指婚,三爺還有什麼不滿意的?」馬維錚錚的目光看著他,像是有幾分擔憂幾分困惑,在他眼裡,似乎主子哪兒好像有點不一樣了,好像心思哪兒轉變了,「主子,莫非您——」
主子該不會是對三小姐變心了?
不,這不可能。之前,為了李瑩,不惜冒可能被皇帝砍頭的代價去尚書府阻攔護國公府與李瑩的婚事,可見朱璃要娶李瑩的決心之大。
「臣不懂。」馬維道,「三爺對三小姐是真心情意,尚書府哪怕發生什麼事兒,怎能動搖到主子對三小姐的情意?」
「這話你不說我也知道,我怎麼可能對她變心,你們家三爺是這樣的人嗎?」朱璃的眸中突然多了幾分冷冽。
「不,不是,是臣說錯了話。」馬維啪啪,甩了自己兩巴掌,同時跪下請罪。
「行了。」朱璃神色微沉,擦過他身邊,讓他不用跪了,「找人盯著老八,不知道他又想做出什麼事來。還有,你,親自到順天府一趟。」
「順天府?」馬維吃一驚,按說不是盯著八王爺比較重要,為什麼是派他去順天府。
「今日不是押了幾個重犯去順天府嗎?太子是心腸好,但是往往因為心腸好顯得太過於相信人了。這幾個犯人,說重要不是很重要,但是,畢竟是差點傷害到魯親王王妃的犯人,要是順天府沒有秉公辦理,放了犯人跑,出了什麼事,你說,太子用不用負擔起這個責任?這事,可是都發生在太子的姥姥姥爺家裡。」
馬維聽朱璃這麼說,卻總覺得朱璃是話中有話,歸之奴才只要聽主子的,含頭道:「三爺對太子是忠心耿耿,望太子登基之後,不會忘記三爺的好。」
「太子心腸仁善,只要不是有奸人在太子耳邊讒言,不怕的。」朱璃深思道。
見主子決心已定,馬維叩首答是,隨之奉命前去行事,一會兒功夫,即消失在他身後。
李敏跟隨在章氏身後,一路在錯綜複雜的宅院裡走著。
皇后娘娘的娘家磅礴氣勢,交錯的小路院子古井,幾乎一模一樣,只讓人覺得是走在迷宮之中。
要不是她稍微停住步子,定睛看清楚了,快誤以為那隻佇立在枝椏之中的綠色鸚鵡,是每個院子都養有一隻的鳥兒。
其實不是,那樣的綠鸚鵡,是別具一格,鶴立雞群,全身油綠的毛髮,只有額頭有一戳火紅的毛兒好像是戴上王冠似的。
這樣稀缺的鳥兒,世界上極為少見,皇后娘娘的娘家再有錢,也不可能每個院子都養這樣一隻,並且還任它亂飛,並沒有用籠子拘束住。
見她停住步,回頭看,六姑姑順著她的視線只看到那鬱鬱蔥蔥的枝椏,沒有看見到那隻躲藏在枝椏里的鸚哥,問:「二姑娘是看到什麼了?」
「姑姑,這兒養鸚哥嗎?」李敏突然聯想到上次去春秀宮時,皇后娘娘住的宮殿裡,好像也是掛了一隻鳥兒的籠子。
或許皇后娘娘因為娘家的關係,一家子都很喜歡養鳥。
六姑姑猜到她所想,笑道:「孫大人是平日裡喜歡養鳥兒,最喜歡養的是鴿子,後院有一個舍院,專給鴿子們住的。」
這樣說,那鸚哥不是這家裡養的?
李敏頓覺質疑時,目光再射過去,只見那只應該會說人話的鸚哥,仿佛察覺到了她的質疑,趕緊拍拍翅膀從枝椏之間飛了出去,逃之夭夭。
綠鸚哥飛出了皇后娘娘娘家的後院,越過兩條街,落到了一輛停靠在小巷裡的大馬車上。
伏燕掀開車簾讓它飛進來。
鸚哥進了車內找不到地方落腳,直接落到了趴在馬車裡打盹的金毛頭上。
金毛感覺頭頂上戴了什麼,甩了甩,沒有能把它甩開,再睜開眼看見主人不說話,便是沒了動靜。
朱隸橫躺在馬車的臥榻上,還是大鬍子亂蓬蓬的頭髮,只有身上換了一身比較乾淨的衣服,因為李敏讓他住到她藥堂後院時說了,住到她那兒的人,無論是誰,都必須保持乾淨!否則,哪怕他是她老公,她都要把他趕出門。
好兇狠的未過門的媳婦,他小生怕怕的。
與邋遢的鬍子完全不相符的修長文雅的手指,抓起了盤子中的花生,拋進白亮的牙齒之間,嘎吱,咬了半顆,另外半顆吐出來。
金毛伸出舌頭,準確接住那半顆花生,美滋滋地在狗嘴裡咬著。
一人一狗,玩這個接龍遊戲玩的正歡快。
綠鸚哥埋頭整理完自己身上漂亮的羽毛,才抬起頭說話:「被打了——」
「啥?」一個骨碌,朱隸從臥榻上坐了起來。
吊兒郎當閒逸的神情不見了。
綠鸚哥被他眼底里瞬間爆發出的戾氣嚇了一跳,咯吱咯吱在金毛頭上跳了幾步:「不,鸚哥咬人,沒有被咬。」
聽到後面這句,朱隸摸了下心窩口,裡頭那顆心怦怦跳,好像心有餘悸。
綠鸚哥見他站起來鑽出了馬車,不解地望著他。
朱隸回頭,瞪鳥兒一眼:「她是你女主子,說話客氣點,要叫她王妃。」
「王妃。」綠鸚哥規矩地跟著學叫。
伏燕見他出來,怕他被刮到風,連忙把披風披在他肩上。
朱隸問:「公孫呢?」
「在皇后娘娘娘家。」
公孫良生是化了妝進百花宴里觀察動靜去了。
「主子莫非忘了?」
「忘了?」朱隸好氣又好笑的,他這兩個人,一個驍勇善戰,但是腦袋如豬,一個腦子是很好,卻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我是問你,他在光祿寺卿家辦事的?你沒有聽見那綠鸚哥說了,說她差點兒被人打了嗎?」
「主子。」聽見這話,伏燕小心翼翼提醒,「鸚哥是公孫先生帶進去的。」
意指關鍵時刻放鸚哥咬人的,也只可能是公孫良生。
朱隸這是心裡太急了。他向來是很信任公孫良生的能力,不該對此有所懷疑的。
怎麼辦?
他這心裡頭是痒痒的,一刻都坐不定似的。朱隸摸了摸自己胸口,聽那綠鸚哥見他不在了,是和金毛說起話,鸚哥能說什麼話,還不是照著人家說過的話說,於是,就將十一爺要給李敏和八皇子牽紅線的經過說出來了,說:「敏姑娘,覺得我八哥如何?」
伏燕一聽,即變了臉色:媽呀,這隻鳥兒是巴不得馬上自己變成朱隸眼皮底下的烤鳥了嗎?
朱隸果然是轉回了馬車裡,伸出鋼鐵手指剛要拎起那隻不知死活的鸚哥打屁屁:什麼話不能學!
不知自己命懸一線了的鸚哥,又效仿起了李敏說話:「臣女生是隸爺的人,死也是隸爺的人了。」
那只要抓起鳥兒變成叉燒鳥的鋼鐵指,頓時落到鳥兒身上時,變成了溫柔地撫摸了下。
鸚哥渾身被這個溫柔撫摸到一陣激靈,說:「隸爺乃英雄,臣女能嫁給隸爺是盡一份力。」
原來,她是這樣想他的。
朱隸感覺周身上下的火兒都冒了起來。
也只有她如此深明大義的女子能配得上他朱隸。
蔚藍的天空中飄著幾朵白雲,一隻雀兒從雲空中穿越下來。伏燕見狀,伸出只手去接它。
鳥兒落到了伏燕伸出來的掌心裡,它全身羽毛潔白,讓它遠遠看上去會以為是只鴿子,其實一樣是只鸚哥。
綠鸚哥見到夥伴回來了,啪啦啪啦拍著翅膀出來,叫道:「白白,回來。」
白鸚哥好像高貴的女王,不屑綠鸚哥的樣子,圓溜溜的小眼珠子只看著朱隸。
這對鸚哥兄弟都是公孫良生帶進百花宴里的。
白鸚哥被公孫良生派出去跟蹤張嬤嬤到順天府轉了一圈。
聽見說順天府,朱隸對伏燕勾勾手指,伏燕立馬把耳朵湊了過去,問:「爺,要不要奴才親自去一趟順天府。」
「不用,你給我去尚書府。」
「啊?」
人都被抓到順天府去了,不去順天府去尚書府?
朱隸拍了下他腦袋:「個個都去順天府湊熱鬧了,你嫌那兒還不夠熱鬧是不是?」
伏燕一愣:這是有多少人趕著去順天府打聽消息?
光祿寺卿家裡
十一爺朱琪抱著肚子被小太監扶到了一院子裡廂房坐下後,肚子立馬不疼了,坐在太師椅裡頭翹起了二郎腿,指使著小太監說:「福子,給八爺弄壺花果茶來。我八哥喜歡喝花果茶。」
哎。小福子應著跑出去時,走到門口,見朱濟和九皇子朱璧走進來時,哈著腰喊:「八爺,九爺。」
兩個較年長的皇子進了門裡,看到十一坐在椅子裡好像老太公老氣橫秋的架勢,九皇子朱璧大笑一聲,走上前,伸出靴子踹了一腳十一橫出來的腿兒:「八哥來了,你都敢這個架勢?」
朱濟溫和地笑著,讓人看不出他笑容里藏了什麼心思。九皇子身邊的太監馬上搬了張凳子給他坐下。
朱琪被朱璧這一踹,跳了起來,急匆匆挪張椅子坐到朱濟身邊說:「八哥,說真的,您覺得這事兒如何?」
「什麼事如何?」老九坐在了他們兩個對面,自己先給自己弄了個茶杯倒了杯茶水解渴。
秋燥氣陰,人說幾句話都嗓子啞。
朱濟看老九往自己口裡用力灌茶水的樣子,說:「回頭,讓王御醫去你那兒一趟,給你把把脈,你這嗓子是要治治的,不然在皇上面前說話都有氣無力的。」
王兆雄近來在宮裡很吃香,不僅給皇上和皇上的妃子看病,幾個王府裡頭,也經常請他過去。
可是,朱璧眉頭卻一皺,想起剛才那個事兒:「這個楊洛寧,不是王御醫底下永芝堂裡頭的大夫嗎?」
「是又怎麼樣?永芝堂裡頭大夫那麼多。王御醫自己都說了,他只是去永芝堂會皇宮裡拿些好藥材,與那裡頭的大夫其實並不熟悉。」朱濟指頭點點桌板,讓抱著花果茶進來的小福子倒茶。
聽見朱濟這個話,朱璧和朱琪對了對眼色,朱琪說:「難怪八哥常上永芝堂那兒,原來八哥只是去那裡拿藥,今天我看楊洛寧被抓時,還想八哥會怎麼想?」
「永芝堂里的藥材來源廣泛,比如說一些珍貴的,鱉甲之類的,只有永芝堂有。」朱濟像是坦蕩光明地說。
朱琪一笑,兩隻胳膊兒撐起妖艷的桃花顏,笑晏晏問:「八哥,我聽你這話,是不是可以理解為,您真對那位尚書府的二姑娘看得進眼裡了?」
朱璧一樣抬頭看著朱濟回答。
「之前我是見過二姑娘的。」朱濟說。
「在哪兒?」朱琪追問。
「那日剛好去永芝堂找一味藥材,結果被我撞遇到了。」朱濟回想起那日在永芝堂門口李敏為小虎子止血的場景。
她應該沒有發現他,他當時在二樓,從樓上望下去,只見著她素容白衣,油黑的髮髻上插了支根本不起眼的木簪。若是她這個樣子出現在任何場合,八成都要被人誤會是個丫鬟。
然而,看久了會發現,她並不是一朵妖艷的花,但絕對也是一朵吸引人的花兒,一朵靜靜吐出芳香無人欣賞也自得的花兒。
真是個有趣的姑娘。
今日一看,果真更是有趣。
朱濟拿起茶杯,品了口果茶,看見兩位兄弟依舊等著自己回話,笑道:「她既然已經是指給護國公府的人了,皇上的旨意豈能是隨意更改的。」
「難得八哥喜歡上一個人。難道皇上會捨得讓自己兒子委屈嗎?」朱琪不贊同說,「改明兒,我和九哥稟皇上那兒去,可能皇上都不知道二姑娘其實並不是傳言中的病癆鬼。」
「前幾天她進過宮剛見過皇上。」
「那——為什麼?」朱琪和朱璧又是面面相覷。
朱濟只記得那日她進宮時穿的那幅模樣兒,一樣素容灰衣像尼姑庵,嘴角由此一揚,幾分好笑幾分思索。
皇上是知道,還是裝作不知道,是值得深究的問題。
但是不管怎樣,她嫁過去護國公府,是嫁了個死人當了寡婦。當朝,並不是沒有寡婦改嫁的事兒發生過。
他朱濟倘若真想要這個人,絕對不是沒有法子。嘴角的酒窩益發深迥,朱濟搖頭:「不急,不急。」
朱琪和朱璧聽他這樣說,知道他心裡頭一定是有打算的,就不再問他了。
朱濟喝完茶,對他們兩個說:「老十聽說家裡是媳婦病了,這兒宴席完了以後,你們帶點東西過去看看你們嫂子和弟媳。」
「放心吧,八哥。」朱琪和朱璧一同應道。
朱琪看看門外,嘴巴湊到他耳朵邊上:「八哥,既然你有心屬意二姑娘,是不是該趁熱打鐵,派個人到順天府瞧瞧?」
「你是為此裝肚子疼?」朱濟眉頭一挑。
「我怕你在三哥面前不好說。怪我記憶不好,之前沒有想起來,現在是想起來了,人家三哥以前,也不知道是不是謠傳,本來是要和二姑娘一起的。」
「那你知不知道你三哥在我們走後,已經急著派人去順天府了。你讓我派人過去,不是正好撞上你三哥的人了?」
朱琪怔了怔。
朱濟溫和地笑了笑,按下他的肩膀:「要沉得住氣。要不是今日太子先說話,你三哥早已準備好了刑具等你落網。」
朱琪摸了下鼻子坐下來,嘀咕:「他敢?!」
「怎麼不敢?人家現在是被皇上派往刑部的人。」朱璧也不由地提醒句老么。
「他還不是仗著拍皇上和太子的馬屁有的今天。」朱琪怪聲怪氣地捏著鼻子說,「馬屁精。反正,我是不信的,不要說今日朱理說他那兩句,要是我,一樣要說他,算什麼,不要了姐姐要娶妹妹,還把自家兄弟的媳婦搶了。容妃在宮裡向來對他也不錯,結果這會兒病在了宮裡好幾天都起不了身,都是被他氣出來的。」
「你小聲點!」朱璧快被他的快言快語急死了,倒不是因為怕被朱璃聽見,是怕被護國公府的人聽見了。
朱理的性子多少有點像他哥,而護國公府的人,誰都知道是不好惹的。
現在據說朱隸是死了,可是,護國公府一直都不認為朱隸真的死了,死咬住死要見屍,弄到皇上都很尷尬。
護國公府那支最彪悍的軍隊黑彪騎,在邊疆一直都沒有回來,那支據說是只有死人可以見的部隊,只聽護國公的命令。朱隸一死的話,他們只聽朱理的命令。
他們今日說是來參加百花宴,但是,誰不知道,太子朱銘是奉了皇差,來探護國公府的口風的。
怡情院中,太子朱銘幾乎快愁死了,因為無論他怎麼想方設法討好,護國公府那對母子都對他不聞不問的,像對石雕似的。
孫晉宏也是想盡法子,拿來了上好的茶點端上來給尤氏和朱理品嘗。
尤氏只是禮節性地嘗了一塊綠豆糕,就一口都不碰了。朱理更是連口茶都沒有喝。
孫晉宏和太子像熱鍋上的螞蟻。
終於,尤氏開了口,問的卻是:「聽說太子殿下剛才是去看魯王妃了。」
剛才,太子聽到消息去看嬸嬸時,朱理扶著自己母親在院子裡逛了一圈,看看盛開的菊花。美食他們平常吃得多,早吃厭了,但是,光祿寺卿家種的秋菊是盛名於京師,值得一看。
「魯王妃只是一點小毛病。」知道魯王妃不想自己吃瓜子噎著的事兒說到眾人皆知被人笑話,朱銘淡淡地一句帶過。
尤氏聽他不願意多講,也就閉上了嘴。
孫晉宏著急,和朱銘對了下眼,上前說:「靖王妃與魯王妃也算是舊識了,魯王妃如今在內子的桃源齋,要不要靖王妃過去聚一聚,桃源齋那邊的秋菊也是開的很好。」
尤氏本想說不用了,自己和魯王妃哪裡算得上是熟悉,只能說在公眾場合打過照面。她是看不慣,因為誰會不知道,今日的魯王妃是踩著之前那個魯王妃的頭頂上位的,應說魯親王也是夠花心的一條花心大蘿蔔。
只是,看了眼自己兒子朱理一樣無聊,想起魯王妃身邊那位永樂郡主,好像上次朱理回來之後有稍微提過這位妹子。
「也好。」尤氏沉思後說,「和魯王妃都算是一家子,是該過去打個招呼。況且,之前有聞孫大人的夫人身體不太舒坦,不知道有沒有請過大夫來看。」
「內子的身體向來如此。」孫晉宏對盧氏那個怪病自然不敢對外透露。
尤氏其實蠻討厭和這些人打官腔的,她以前是將軍的女兒,素來與軍營混的熟,後來嫁給同樣帶兵打仗的老公,從來都不喜歡爾虞我詐的官場。
起了身,沖太子福一福,便帶了兒子隨孫晉宏去見盧氏了。
李敏是走在院子裡彩色石頭鋪成的小石路上,光祿寺卿家的院子修的整齊,工整,每一條路,每一條橋,都做工講究,秋菊開滿了整個院子,散發淡淡的菊花香氣。
前面,章氏挽著盧氏的手臂,再前面,走著魯王妃和永樂郡主,一群人,都為滿堂的菊花感到高興。
花開的好,說明宅里氣旺,是好事。
魯王妃都忘了自己剛剛差點噎死了的噩夢,興高采烈地與眾人說:「改明兒,回宮裡稟過,讓太后娘娘也到這兒看看,該多好。」
「是有和太后娘娘說過,畫工都畫過一幅畫送進宮裡,但是太后娘娘說怕來了反而擾了底下人的興致,所以,我只好讓人送幾盆進宮,放在太后娘娘的窗台上讓娘娘看了也能高興高興。」盧氏道。
李敏除了賞菊,也發現了菊花之中參雜了些像是其它植物的品種,眼睛微眯,正覺得哪兒不太對時,前面盧氏邀請大家進抱廈,開了窗台一邊吃茶一邊繼續賞菊。
幾個人進了室內落座,在丫鬟婆子們忙碌著把食品擺滿桌子時,柳嬤嬤站在盧氏身後,貼在盧氏耳朵邊上,像是仔細地說著些什麼話,肯定是代替魯王妃囑咐些什麼事。
魯王妃安安靜靜地坐在窗台邊上,手裡捏了條彩紋帕子,讓自己的丫鬟給小盤子裡夾了些糕點。
李敏往桌子上擺滿的琳琅滿目的盤子碟子上一眼兒掃過去,心裡頓時驚呼:這吃的什麼?!恐怕皇宮裡吃的,也只能和這家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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