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祿宮裡出來找人的小太監,抬高袖管抹額頭清晰可見的汗珠,不是被這個一路的奔跑熱出了汗,是心急如焚。
可見大皇子這個情況真的很危急。劉御醫手腳發軟,想著如果這回過去,再來個束手無策,可能晚節不保了。
「通知魯大人了沒有?」當務之急,劉御醫找上司。
如今只能找上司解決這個問題了。皇帝找來大皇子,可不是讓大皇子一回來就死的。給皇帝幹活的太醫院,深明這個道理。給皇宮裡的人治病,要看皇帝意思,這條人命留不留。
小太監呼呼喘著氣:「叫了,分成兩路,一路跑出宮,找太醫院。但是,劉御醫你這兒近,你肯定要先去給大皇子救急的。」
劉御醫被說到這點,像是被繩索綁住根本逃不了身,於是猶如熱鍋上的螞蟻團團在原地轉了一圈。那小太監也是急得要死,跪下來哀求他:「奴才求求你了,劉御醫您趕緊去吧。您再不去,不止大皇子這條命,我們這些微不足道的奴才——」
找不到劉御醫及時回去,這個年紀不過二十不到的小奴才一樣要負起責任。
劉御醫這會兒都自身難保,哪顧得上別人的命,那小太監見狀,拉住他的褲腿。兩個人當即在冷宮裡上演起十分滑稽的一幕。
「夠了!」朱璃冷聲叱喝。
小太監兩眼淚汪汪,仿佛才發現朱璃的存在,對朱璃叩著腦袋:「三爺,您快想想法子。」
看劉御醫這副表情,都知道劉御醫去到大皇子面前只會束手無策四個字,真應證了十爺那句劉御醫沒有別的本事,只運氣特別好。
當大夫是要講究運氣的,像劉御醫運氣好,她李大夫運氣只能是一般般的了,每次都被人抓住當救火隊,沖在最前鋒。
用三爺如今的話來說,是:「隸王妃能者多勞,本王只能請隸王妃看在這些可憐的無辜的奴才面上,出手救人。」
道完,朱璃即吩咐馬維馬上去拿一身女子衣物給李敏換掉身上這身男裝。
朱理想到之前自己兄長在護國公府里交代的,急了,護在李敏面前說:「我大嫂今日入宮不是來給人治病的!」
「小理王爺。哪怕你們如今回到護國公府,太后一道懿旨下來,隸王妃不也得入宮給人治病。到那個時候,大皇子的病情因為耽誤的時間更重了,不是給隸王妃更添麻煩嗎?」馬維對著朱理說。
李敏知道他們這些話是對的,是禍避不過,否則,她不會今天喬裝打扮冒險先進宮打探究竟了。
大皇子的病,雖然遠觀好像看不出什麼端倪,但是,李敏心裡對此不是像劉御醫束手無策。
躺在榻上的大皇子,面色,呼吸的頻度,深度,以及手指按著胸口的動作,都收入她眼裡。劉御醫說他脈搏虛弱,恐怕不是那種沉脈,而是浮脈。沉脈是氣血淤滯,浮脈分兩種,一為表實證,大皇子身子虛弱,肯定是第二種,浮大無力,陽氣外脫,結合症狀,為心肺病。
具體是什麼心臟病或是肺病,還得仔細再琢磨。
旋即進了屋子換去身上男裝,坐上抬來的轎子。朱理跟在她身旁。李敏一隻手掀開帘子對小叔說:「小叔在福祿宮宮外等。不要進去。人多事雜。」
意思是朱理年紀小沉不住氣,要是進到裡面被什麼人一激,方寸大亂,說錯什麼話被人抓住把柄那就麻煩了。
朱理那手打在自己大腿上,年輕英俊的臉龐上露出些忿氣,因著自己年紀小而辦不了大事兒,卻也不得不低頭答:「大嫂放心吧,我不會亂來的,在福祿宮門前等大嫂。」
見到小叔答應了,李敏方才安心。
轎子抬著她,劉御醫以及朱璃,一起奔向福祿宮。
太后宮殿裡已經是忙成一團亂。但是,消息除了去通知劉御醫和太醫院,卻都不敢外漏。連對玉清宮報信的摺子,都被太后先收起在袖管里。
皇帝把人放到她這兒,是要讓她想方設法保住人命的,不是讓她開口說自己不行的。太后不想被兒子小看了,一次低頭,等於萬事低頭。在讓人去太醫院裡再請大夫過來時,身邊的姑姑走上前在她耳邊說:「太后娘娘,為了以防萬一,是不是該先讓人去一趟護國公府——」
這話正是太后所想的,太后點頭:「拿哀家的懿旨過去請隸王妃立馬入宮一趟。」
劉御醫都說大皇子這個病情危險,雖然說劉御醫醫術平庸,可也中規中矩,沒有說錯過,重病就是重病。太醫院裡,比劉御醫厲害的太醫,也就那麼幾個,不一定被劉御醫強,還不如直接去找比太醫院厲害的李敏。
叫了人去護國公府之後,太后那顆心安了一半,手掌心端著茶,不知是不是在自言自語地說:「哀家可能是年紀大了,總覺得,只有隸王妃在身邊,能安心一些。可皇上好像,不太明白哀家的意思。」
說的是萬曆爺處心積慮想要護國公納妾,形同於逼李敏走。
萬曆爺指意容妃與靖王妃聯手逼李敏讓護國公納妾的事,太后是知情的。
「可奴婢看,皇上也不是全那個意思。」姑姑斗膽進言。
萬曆爺讓李敏允許護國公納妾,但是,沒有允許把李敏逼走。也就是說,容妃辦事不力,沒能辦到萬曆爺想皆大歡喜的結局。
「這事兒,皇上是沒有摸清隸王妃的脾氣。」太后說到這兒,嘴角不免揚起,模糊不清,似笑非笑,端起掌心裡的茶盅吃了口茶,不再說了。
姑姑退到太后身後。
那個去找劉御醫報信的小太監先回到了福祿宮,匆匆忙忙邁過門檻,跪在了太后面前,說:「奴才無能,去找劉御醫的時候,路上碰到了三爺,耐不住三爺詢問,給三爺招了。三爺一聽,立馬讓人快馬加鞭去護國公府請隸王妃過來。如今,劉御醫、三爺以及隸王妃,都快到福祿宮門口。」
聽這個小太監說話,心臟猶如過山車,太后瞪眼縮眸,盯著面前這個哆哆嗦嗦的小腦袋,倒是一句責罵的話都沒有說出來。因為,目的達到了。李敏來福祿宮裡。
嘆一聲,太后假指甲貼到額角上。姑姑不動聲色走出屋外,跑去讓福祿宮門前的人準備好,等李敏一到,直接把人領去大皇子的小院子裡。同時封鎖消息。
畢竟李敏是有夫之婦,大皇子是年輕男子,這話兒傳到外面不好聽,讓人有傷風敗俗之感。
抬著李敏的轎子,因此沒有通報,穿過福祿宮的大門,直接抬進了大皇子住的小院子。到了房間門口的時候,才停了下來。蘭燕幫李敏掀開轎帘子。李敏走出轎簾,來不及兩旁低頭不說話臉色慌張的那些宮女太監,直走到門口。
守在門前的太監慌然回過神來,幫她打開屋門。
劉御醫在後面那頂轎子上下來,額頭全是晶瑩的汗珠。那些太監湧上前,幫他拎藥箱,馬前馬後。看得出來,大家指望劉御醫比較多。
到底李大夫是個女子,很容易遭人看不起。
朱璃只能在大皇子的院子門口躍下馬鞍,但是,沒有走進院子時,聽著背後突然一聲:三哥——
那聲音,除了唯恐不亂的老十一沒有其他人了。
馬維站在朱璃身邊眼睛一睜,見的是,除了十一以外,十爺九爺都在,卻是八爺不在。
「你們不是走了嗎?」朱璃問。
「回頭我們一看,怎麼少了三哥的影子,想到三哥的眼睛不好,我們幾個琢磨著在太后宮裡等等,生怕三哥迷了路。沒想到三哥早不在這個宮裡了。」朱琪一本正經地說,臉上貌似流露出兄弟之間的關切。
朱璃青玉的眸子旋了抹利光,問他:「你不是整天跟著你八哥屁股後面嗎?什麼時候不跟你八哥,關心我這個老三了?」
「三哥你這話就不對了。我做弟弟的,哪個兄長能不關心?誰不知道我十一是口是心非,越是對待自己喜歡的人越是毒舌。三哥,要不是我天天惦記你的眼睛好不好,怎麼會總是提起你眼睛不好?」
馬維想著十一這張嘴,實在是永遠都只能吐屎的那種。
真虧了三爺能沉得住氣。
朱璃冷冷地笑了兩聲:「我老三感謝十一弟。」說罷,不和這幾個糾纏了,回身進了大皇子的院子。
見到朱璃進了院子,朱琪他們幾個互相對了下眼神,輕手輕腳,不留痕跡,一塊兒潛進了院子裡看熱鬧。
要是大皇子真死了的話,恐怕最高興的要數東宮了。可是,這個三爺是太子宮的人,卻在關鍵時候找了李敏來救大皇子。要是真把大皇子救活了,東宮能是什麼表情。朱琪等幾個人越想越是難以按住好奇心。
讓他們說的話,那就是,早知道他們中的老三,從來除了眼睛不好,腦筋一樣有問題。別人做事都是想著自己是哪邊哪派的人,是誰家的人,只有老三,貌似連靜妃娘娘都可以六親不認,只因朱璃把自己丈母娘都給拋棄了。
李敏入了屋裡,裡頭烏煙瘴氣,這空氣比她那會兒進來時更濁了,八成是不懂的人點了什麼神香,以為可以祛除邪氣,卻不知道這些煙對於心肺病的病人才是致命的導火索。
「開窗,把煙通通給我滅了!」李大夫發了脾氣說。
屋裡的幾個太監宮女本是都愣著,驚異不定的眼珠子轉動著,不知聽誰的是對的。劉御醫走的慢,結果跟在朱璃後面才進了屋裡,當然更是立在暗處不準備開聲。
朱璃也覺得屋裡這個空氣太濁了,他這個沒病的,都能被吸出病來,冷聲說:「還不快把窗打開,把香爐挪到院子裡去。」
幾個人慌手慌腳,打開了前面的窗拉開條縫兒流通空氣,把冒煙的爐子全抬到了外面。等裡面的空氣好些,再敢拿被子捂住門縫兒,避免屋裡的病人著涼。
李敏走到了大皇子的病榻前。
兩個太監一個在床前,一個在床尾,護著大皇子的腦袋身子和腳,都是束手無策的模樣。
大皇子那是躺都躺不下去了的,半靠在軟墊上,臉上流淌的全是汗,那汗水猶如流水一樣無助地往下流著,根本止不住。和李敏想的一樣,都是陽氣外脫了。
喘氣的大皇子,一聲聲那咳嗽聲,好像牛在喘息一樣,兇猛如潮。
朱璃站在後面,距離一步遠,都被大皇子這模樣驚到。
趴在窗台上,戳了個洞眼兒往裡面細看的朱琪等人,更是一臉震驚之色。
這樣的病症,在他們看,也就是差不多要死的人了。
好像能看到三爺的影子,大皇子伸出了一隻哆哆嗦嗦好像老人的手,想說話說不出來。
朱璃眸子一眯,在選擇上前不上前握住這隻手時,有一刻遲疑。
李敏見此都想冷笑了,想著萬曆爺嘴上掛的那句兄弟友恭,要說皇家裡頭不講親情,這是真話,但是,這樣的情況誰造成的,還不是萬曆爺自己。
「給他點安慰吧。」李大夫背對著三爺說。
朱璃稍微一愣,隨之,臉上那抹猶豫變成了深沉。馬維在後面吞了口口水,不知道怎麼勸他。朱璃忽然走上前一步,將大皇子的手握住,接著,扶住大皇子的身子,低聲說:「臣弟在這兒,大哥。」
大皇子的眼裡貌似有些流光在轉動。
在這個時候,在他快要死的時候,終於有個親人,願意握住他的手。
李敏輕輕取了大皇子的脈後,讓太監把大皇子胸前的衣服敞開。
幾個太監全傻了眼:他們沒有聽錯吧?
這個,男女授受不親!何況,李敏不是護國公的老婆了嗎?
「拖三拉四的,是要你們大皇子死嗎?」李敏斥了聲。
大皇子其實因為呼吸短促,空氣進不到腦子裡,氧氣不足,神智不清了,不知道眼前自己身上正在發生的事。
幾個太監肯定不敢隨意脫去主子的衣物,連喚幾聲大皇子,奴才給你更衣,大皇子沒有回話。
李敏正想著難道要自己動手了。一隻手忽然擋到她的手面前,道:「我來。」
幾個太監同時一愣。只見朱璃一手扶著自己大哥,一隻手二話不說,把大皇子胸前的衣襟扯開。
一群人,直看著大皇子衣服里露出來的胸肌和皮膚,那皮膚光滑如雪,真真美人似的。
朱琪和九爺十爺他們想,要是女人看著,都得流口水了。
太監們宮女們難以目睹眼前的美色,都別過臉去。
只有李大夫,一臉沉凝之色,目光落在大皇子的胸前,像是仔細研究的樣子。
朱琪拍了下自己額頭,說:「莫非護國公的胸,沒有大皇子的胸好看——」
九爺差點幫朱隸抽打他這張狗嘴。
結果,接下來發生的一幕,讓他們瞠目結舌,從美艷的天堂墜入了地獄。
這,這?
李大夫從袖管里抽出了一支東西,遠觀看不清是什麼,只知道那支東西尖上發出的那抹銳利,分明是一把刀。
沒有半絲遲疑,李大夫手中的刀突然刺到了大皇子胸前。
屋裡在半刻無聲之後,發出連聲尖叫。
趴在窗台上的十一爺九爺十爺,一塊兒從上面落了下來。
一個個愣著,都傻了眼。
難道李敏是謀殺犯?是誰派來刺殺大皇子的人?
要是真的話,李敏太猛了!當著所有人的面刺殺大皇子!
「不可能!」朱琪第一個醒過神來,一個咕嚕從地上爬起,這會兒不畏畏縮縮了,直接衝進了屋裡看究竟。
九爺十爺聽到他這句話,也覺得當眾謀殺這個念頭太瘋狂了,李敏不像這種人。而且,不說李敏,護國公府、尚書府,都與大皇子無冤無仇。
屋裡的太監宮女們驚怕地互相抱住,哭成一團。卻沒人敢上前攔住李敏。李大夫拿刀的樣子太猛了,可以把所有人都嚇住了。
馬維已經被嚇到半句聲音都出不來。再望到自己主子臉上。
原來在李敏揮刀向大皇子胸前刺下去時,朱璃察覺之際來不及,只能來得及把手掌扼住在她手腕上。
「你——?!」那一刻,朱璃額頭青筋暴跳,要大發雷霆。
他是讓她來救人的,結果,她來殺人?
不可置信的目光,旋轉在她素淨的臉蛋上。她這刀要是真是想謀害大皇子,真夠狠毒的,是把他三爺一塊拉下水了。
「等等,三哥!」朱琪大叫一聲。
他那隻捏在她手腕上的掌心剛要發力把她手骨捏斷。
在他們面前的大皇子,忽然間呼出了口氣,本來像脫韁的奔馬一樣不受控制的呼吸逐漸地平靜了下來。眼看,那口氣,是給挽回到了陽間。
「大少奶奶!」蘭燕直瞪著朱璃抓李敏手腕的那隻手。
朱璃眉間上輕皺了下。
馬維持刀護在主子面前,對著蘭燕道:「隸王妃必須解釋自己不是謀殺!」
神經病。這個三爺和他奴才都是瞎了眼的,看著病人都緩過氣來還問她是不是殺人。
李敏輕咳一聲:「去弄碗糖水,過來給大皇子喝下。」說罷,回頭看著那個一樣驚呆了眼神仍舊在屋角畏首畏腳的劉御醫:「過來。」
劉御醫連爬帶滾,來到她面前,抬頭,用看神一樣的目光看著她。
不知道她刺的這刀怎麼把大皇子救過來的。
「我需要一些東西,來維持他通氣,他這是氣體進入肺部以後,出不了,只能吸進去,結果肺部萎縮。需要把氣體排出去,你明白我的話嗎?」
劉御醫用心用力地記著她說的每個字,直點頭,等李敏說要什麼,他馬上去準備什麼。
蘭燕和馬維還在對峙著。朱琪和九爺、十爺一併排列,等著結果。
李敏刺進大皇子胸部的那把尖刀,是在大皇子的胸前劃出了個小口子,但是,很容易被血氣堵住,必須維持條氣道排氣。因此,按照李敏吩咐的,在徐掌柜帶著幫李敏打造好的東西火速進宮之前,用的那個中間中空的竹籤,插進這個口裡給大皇子維持排氣。
見到她並沒有把刀子再往大皇子胸口裡刺,由此可見,她並沒有謀害人之心。
朱璃鬆開了她手腕上的手。
可是,那鮮紅的指印,清楚無比地刻在了她雪白的皓腕上。
朱璃征了,好像不敢相信剛剛自己用那樣大的力氣抓她,或許他沒有用那樣大的力氣,但是她其實不過是個弱女子,一點點的力氣,都足以折斷她這隻細小的手腕。
指導劉御醫接下去怎麼做,李敏一開始似乎並沒有意識到某人鬆開了自己的手腕,直到自己手裡握著的刀無力地落到了地上時,才知道自己的手腕還是倒霉的被某人弄折了。
砰!
掉在地上的尖刀,發出清脆的一聲,在這個好像剛上演過生死大戰的屋裡,是那樣響,讓人心驚膽顫。
朱璃感覺自己胸口上一震,上下震動的聲音,像是什麼東西嘩啦啦,崩塌了。他耳畔仿佛響起了那天她摔爛了凌波煙雲,絕世好玉粉身碎骨在哀嚎的聲響。
馬維看著自己主子臉上晃白,詫異地叫了句:「三爺——」
朱璃沒有轉過頭,伸出的手想再上前抓她。蘭燕機不可失,插入到他們中間,沖他瞪著眼直罵:「三爺,你良心是被狗吃了!我們王妃救人,結果你竟然狼心狗肺折斷我們王妃的手!你不是人!」
「你——」馬維火氣很沖,眼看朱璃自己都自責了,「三爺只是秉公辦事,看著隸王妃不知為何拿刀刺向大皇子,不得已阻止而已,情非得已,換做是他人,看見自己兄弟被刺殺不得也是這個反應。三爺是哪兒錯了?要說錯是你主子的錯。隸王妃如果提前告訴三爺這是救人的話,三爺哪會——」
「可笑!」蘭燕當面一口痰要吐到他們這對愚蠢的主僕臉上,「我們王妃本來是不想插手這個事的。你們倒是說說,我們王妃沒事幹嘛多管閒事!還不是因為你們三爺強拉著我們王妃過來!你們現在倒好了,做錯了事,還把責任都推到我們王妃身上!我們王妃救了人,就因為救你們這些忘恩負義的——」
朱璃胸口處像是被什麼重重一擊,幾乎卒倒。
十一爺九爺十爺根本沒有插上一句嘴的功夫。或多或少,他們或許是聽說過朱璃的眼睛當年是誰治好的。
馬維為了自己主子想再上前說話時,被朱璃猛的一喝:「回去!」
「三爺?!」馬維回頭,那目光里充滿了不可置信。
「這事兒是本王的錯,全是本王的錯。」朱璃說。
四周的人可以聽到他聲音里有一絲顫抖,不止如此,看他臉色,竟然此刻比那命在閻府門口徘徊的大皇子更白上幾分的模樣。
他此時此刻是痛徹心扉,不由自主的,只覺得五臟六腑都被什麼要給絞碎了,疼的,他恨不得把自己一刀殺了。
「三,三爺——」馬維低沉下去的聲音像是哭泣,為自己主子此刻難受的心情,收起刀,默默地退到朱璃身後。
這時候,門口傳來一群慌亂的腳步聲。
遲遲沒有能請過來的太醫院的人,可能聽到風聲說李敏把大皇子從鬼門關救回來,魯仲陽帶了一群人方才敢現身。結果,在門口,遇到騎著快馬來到的朱隸。
「大哥!」記得李敏的吩咐守在福祿宮門口的朱理,緊張地走上前。
朱隸翻身下馬,把馬鞭子交到自己弟弟手裡,囑咐:「騎著我的馬先回去。」
「可是——」朱理神情不定,很是猶豫,福祿宮裡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大皇子像是病情好轉了,可是李敏沒有出來。
「送二少爺回去。」朱隸曼聲,不容違抗的命令對著底下人說。
伏燕拉住馬,讓朱理上馬。
大皇子院子裡的人,在聽到朱隸突然殺到時,屋裡一片驚亂。
馬維把自己整個身子護在了朱璃面前,請求著:「三爺,你快走。」
護國公府的人,只要想到朱理那會兒一鞭子抽到李瑩破顏。
朱琪等人想到這點,不由和九爺、十爺一起上前勸服朱璃:「三哥,你先避一避吧。有什麼事兒,都有我們在這裡撐著,會向隸王解釋明白的,不是三哥的錯,只是意外。」
「要逃嗎?!」蘭燕虎視的眼睛掃視他們這群人,「有本事留在這兒!不都是承認是自己的錯了嗎?留下來啊?怎麼,沒敢在我們主子面前親自認錯嗎?一群懦夫,難怪面對東胡人的時候,要是沒有我們主子,這個京師早就被東胡人夷為平地,你們還能在這裡享受榮華富貴,醉生夢死,離——」
「蘭燕!」李敏猛然出一句聲。
蘭燕剎住了口舌。
哪怕再做錯事兒,畢竟都是皇子,萬曆爺的兒子,大明王朝現在是萬曆爺的。
屋內的騷亂聲,根本抵擋不住外面進來的人。朱隸沒有拜見太后,直接進了大皇子的院落,因為,他本來就是聽到風聲以後,感覺到事態不妙,帶了徐掌柜到宮裡馳援的。
和朱理說的一樣,他們沒有想到大皇子突然病情急轉直下,李敏不得中途改變計劃現身。
那些院子裡的太監宮女們,見到護國公出現時,只覺得迎面吹來一股煞風,讓人從頭到腳涼了心氣。哆哆嗦嗦,跪在地上,一片烏鴉鴉的頭頂,沒有一個敢站著的。
朱隸視而不見,擦過院子中,徑直邁過了門檻,猶如勢不可擋的一支箭。
屋裡的人只覺背後一陣冷風颳來。九爺十爺脊梁骨上直接打了個哆嗦。
朱琪縮了縮脖子,往後一看,真是理兒的兄長來了,馬上跳到了一邊,望了幾眼,卻沒有見到朱理。
「奴才叩見王爺!」屋裡的那些奴才們,一樣是瞬間撲通膝蓋跪地,跪了滿地。
九爺十爺哆嗦地躲到了馬維後面,剛才信誓旦旦說想去三爺擋駕的話,都不知道丟到哪兒去了。
馬維看這個情況,立馬先衝上前,在朱隸面前跪下,搶在蘭燕告狀之前說:「請王爺恕罪!都是奴才的錯,奴才只是心急,以為隸王妃是想——」
「是想什麼?」朱隸雪亮的黑眸,驀然一閃,眸子裡鋪天蓋地的氣勢,讓馬維瞬間都洗不到氣進去。
馬維突然啞了聲音,是被眼前這個被傳說為魔王的男人壓著。
朱隸再邁前一步。
蘭燕哭著跪倒:「是奴婢護主不力,讓大少奶奶——」
此話沒完,左面刮來的一道疾風,忽然閃到蘭燕身上。眾人都看不清楚是怎麼回事時,蘭燕直飛了出去三尺遠,重重摔在地上,口角溢出一絲血。
後面尾隨上來的伏燕看見自己師妹受罰,一句聲音都沒有出來。
看著的人,九爺十爺抖得猶如大雨傾盆下面的落湯雞,瑟瑟發抖,面色蒼白。那些跪著的宮女們,有些已經眼睛一翻,暈了過去。
護國公把自己的人,都懲的這樣厲害,何況其他人?
想都不敢想。馬維步步後退,意圖給朱璃擋一擋。
朱隸的眼,掃過馬維那一臉鐵色,再望到朱璃臉上,明顯是怎麼回事,一看分明。
「隸王。」接到朱隸的眼神,朱璃眸子一凌,站了出來,「都是本王的過錯,請隸王不要牽累到無辜的人身上。」
「你的錯?」
「是,是本王鬼迷心竅了,竟然懷疑起隸王妃是刺客,結果鑄成了大錯。」
那頭,魯仲陽見屋裡風聲有些平靜,踏進屋裡,聽到這話兒,老狐狸的眼睛一下子銳利地鎖到李敏手上:「骨折了,還是脫臼了?」
這隻老狐狸,現在想打什麼主意了?該出現的時候躲著不出現,然後,瞄準時機出來撿漏。
李敏淡淡地說:「可能是脫臼而已。三爺不需要想太多了,骨頭可能沒折。」
魯仲陽撫著花白的胡茬兒說:「老夫這個給人復位的功夫,雖然多年沒練,但是還記得——不然,太醫院裡的骨科大夫也是——」
「不用了。」朱隸三個字斬斷老狐狸的話。
魯仲陽說到半截洋洋得意的話被人打斷,多少有些不甘心,道:「隸王,太醫院在骨科這方面——」
「護國公府里有府醫,由於護國公府的人,長年累月在邊疆打仗,對傷科積累有經驗,治療王妃這個脫臼,大可不必勞煩到太醫院。」
那口氣,不想勞煩太醫院這尊大佛,明顯護國公這個氣,對的太醫院也有幾分。
魯仲陽一怔,隨而閉上嘴巴,默默帶著人退到邊上去。
今日,貌似是他們把事情做的過分了。如果他們早點來,或許可以阻止朱璃動手傷及李敏。
朱隸走過去,既然知道她是手受傷了,自然是小心地執起她那隻受傷的手想查看。李敏捂著其實不太想讓他看,總覺得太丟人了。
「疼嗎?」朱隸問。
脫臼的話,倒也不是很疼。
李敏又不是一點點疼痛喊哭喊痛的人,搖搖頭。
那一刻,他在她頭頂上的嘆息聲,像是帶足了無奈和憐惜。怕累及她的手,在她頭髮上輕輕偎了偎。
眼前的兩個人貼的那樣近,誰都知道他們這兩人是夫妻了。朱璃的聲音橫生生地插了進來:「此事的責任在本王身上,請隸王怪罪。」
「要本王向皇上追究三爺的責任嗎?」朱隸曼聲。
馬維上前:「奴才願意為三爺代罪。」
「追責的話,本王已經懲治過了。倒是王妃這隻手,既然都折了,想再給人治病,也就沒有法子了。不如三爺,您把這話轉告給太后和皇上,既然是三爺把本王王妃的手弄折了,這個告訴皇上太后的人,只能是三爺了。」
馬維臉色一變。
這句話比朱隸直接到皇上面前告狀更慘。這是要朱璃自己負荊請罪。
以後,皇宮裡誰生病受傷了,要請李敏請不到,全都是三爺的罪過了。
朱璃冰玉的臉上看不出任何一絲表情。
「怎麼?三爺不願意?」
「本王並不顧慮親自向皇上和太后稟明此事,承擔罪過。」朱璃抬頭,那雙眸子含著的光瀾,卻是落到被自己抓到脫臼了的李敏的手,「本王只懇請一件事,隸王妃的手治的如何,需要本王相助的地方,都請隸王告訴本王一聲。」
朱隸對他這話沒有回答。
右手小心穿過李敏腋窩底下,兩隻手將人抱了起來。李敏為此受到一個驚嚇,臉朝他懷裡不知所措閃了一下,瞬間無奈了:她這個傷的不過是手,他抱她做什麼,她又不是腳不能走了。
被他抱著,是所向無敵,一路直穿過院子,抵達宮口。護國公府的馬車在門前等著了。
這是太后的宮殿,太后使來的姑姑立在宮門前,看見朱隸抱著人出來,看著眼裡是一驚,貌似才剛聽說消息,現在眼見為實,知道李敏真的受傷了,不得不退了下去。
看來太后本還想把她留在福祿宮裡的。
護國公府的馬車,一路出宮,沒人阻攔。
消息,傳到了玉清宮,太子宮,春秀宮,皇宮裡,朝廷內外都知道這事兒了。
護國公府里,在接到朱隸讓人從宮裡傳回來的消息以後,公孫良生準備好療傷的藥物和器具在書房裡等著。
許飛雲從自己呆著的小院落走過來,進到書房,問:「哪兒受傷了?」
「手。」
「嚴重嗎?」
公孫良生沒有想到,這位性情在江湖裡算是十分古怪的許大俠,竟然會主動關心起李敏。
「具體要等王爺把王妃帶回來,查看過傷情才知道。」公孫良生說。
許飛雲隨手從懷裡掏出一瓶白瓷的小瓶子,道:「用雪峰上的千年雪蓮做出來的藥,可能對王妃的傷有點用處。」
公孫良生遲疑了半刻,才伸手接過他手裡的藥,看他沒有意思要走,不由又有些疑問的樣子。
徐氏藥堂里的動靜更大了,徐掌柜留在大皇子的院子裡幫李敏告訴太醫怎麼拿李敏打造出來的東西給大皇子治病。所以,知道李敏手腕脫臼的徐掌柜,讓人通知自己藥堂里的夥計,火速送些最好的金創藥材到護國公府。
小李子親自帶了藥材趕赴護國公府,路上偶遇普濟局的人。
也不知道其中有沒有八爺摻和,普濟局的人,稱是接到風聲李敏傷了手,特意送來慰問的藥材,為普濟局裡自己創製的傷科良藥。
李大夫的手這一傷,可大可小。那些平常妒忌心強的大夫們,反倒是忘了幸災樂禍了,個個腦子裡轉的倒是,以後,如果想找個人幫自己擋駕,上哪兒去找了,除了李敏這樣的舉世名醫,誰有這個本事。
完了完了。
變成都巴不得李敏的手快點好了。
李敏在被丈夫一路抱進護國公府的書房,沿途看到念夏等人嚇到快哭了的臉,反而真是快吐血了。
瞧老公這個大驚小怪,把所有人給嚇的,沒病都得被嚇出病。
在書房裡等待的公孫良生和許飛雲都被嚇到,真以為她受了多重的傷進來。
公孫良生趕緊說:「讓王妃到榻上躺著。」
「不用!」李敏忍無可忍了,對抱著自己的老公瞪了一眼:夠了沒有?
朱隸悻悻然,將她放在了椅子裡。
李敏活動活動一路被他抱下來有些僵硬的兩腿,對目瞪口呆的公孫良生說:「麻煩公孫先生了,本妃想著應該只是脫臼,你查查看。」
聽她這聲音,冷靜到宛若自己還是那個給人看病的大夫,不是受傷的人。
朱隸皺了皺眉宇,負手在旁徘徊,免得一開口要說她。本來因她這個傷,他心頭都懸了一半。
公孫良生聽明白了李敏的話後,表情嚴肅,拿起她的手仔細查看。摸著骨頭,確定了以後,公孫良生卻是轉頭對朱隸說:「王爺,是脫臼。復位的話,怕是有些疼。」
不是普通的疼。這點朱隸清楚。他自己就曾經受過骨頭脫臼被骨科大夫抓著將骨頭抓復位的痛苦。
朱隸快速迴轉身,坐到她身邊,一手摟住她腰,一隻手輕輕把她腦袋按在自己胸前,聲音在她耳畔輕聲地吹著:「如果疼,就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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