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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這個時辰,還未到衙役下職的時候,府衙門口都會有衙役站崗。
今日卻未見有人,而且府衙大門一扇稍稍開著,另一扇關著,似乎有些不太尋常。
江老爺和九珠走上台階,江老爺鬆開了九珠的手讓她開門。
推開門的那瞬,就像推開了地獄之門……
死亡的氣息撲面而來。
地上一動不動的躺著八九個渾身是血的衙役。
江啟持血刀單膝跪在大堂中央,一黑衣就直挺挺的站在他的面前,舉起鋒利的刀毫不猶豫的從前面刺穿了他的身體。
下一瞬又利落的把刀從江啟的身體裡抽了出來。
鮮血從江啟的身體裡噴射而出,隨後重重的倒了下去。
這一幕恰被九珠和江老爺撞見。
九珠驚恐大叫起來。
黑衣人頓時朝站在大門口的人看去,露出野獸般的目光。
黑衣人拿著刀朝大門走去,後堂又出來一個黑衣人,說了幾句聽不懂的話。
幾瞬後,倆個黑衣人快速朝後堂而去。
漆黑的大街上。
江老爺背著渾身是血的江啟奔跑著,九珠哭著跑在前面,頭卻始終看著後面。
粘稠的鮮血流了一路。
江老爺喘著氣,聲音顫抖著撫慰背在身上的兒子。
「啟兒……別怕,堅持住,馬上就到醫館……堅持住。」
九珠不敢哭出聲,跑在前面帶路,他們要帶阿爹去找大夫。
江老爺能感受到背上的衣服被溫熱的液體浸透。身體止不住的顫抖。
無力感重重包圍著江老爺,心臟劇烈的疼痛。
江老爺流著淚哽咽的安慰。
「啟兒,別怕,阿爹這就帶你去找大夫……」
下一瞬江老爺大喊道:「九珠還有多遠?」
「醫館……就在前面了。」九珠臉色慘白,忍不住哭了起來。
「聽見了嗎?啟兒,我們馬上就到醫館了。」江老爺忍淚,粗喘著朝背上的人輕聲安撫。
鮮血從江啟的口中不斷流出,微弱開口:「……阿爹……啟兒……好疼……」
話了,頭垂了下去……
江老爺瞬間止步。
都說人死的時候身體是重的……為什麼他的啟兒這麼輕……
見江老爺停下不動,九珠從前面跑著折回來,哭著催促:「快跑啊,醫館就在前面。」
「不跑了,啟兒是個不爭氣的孩子,打小就怕看大夫……」江老爺壓抑著痛苦,絕望笑起:「好,我們不去醫館,阿爹帶你去買糖吃……吃了糖我們就會好了。」
那夜,匈奴潛入靈州府衙救走一名關押的重犯。
靈州府衙十人死,九名衙役,知州江啟身中十七刀而亡。
戰爭殘酷,人生無常。
徐氏接受不了喪夫之痛,竟在江啟身亡的第二日追著他一道去了。
悲痛的氣息籠罩著整個靈州城。
出殯那日,天氣不好,陰沉沉的。
十一具棺材從府衙被官兵一一抬出城。送喪的百姓跟了一路。
江宏白髮人送黑髮人,親自為兒子撫靈。
等九珠頭腦清醒過來已經過了十日。
江老爺要帶九珠回汴京,九珠不去。她的家在靈州,她要留在這裡為阿爹阿娘守孝。
勸說無法,江宏只能和林管家先回汴京。
江宏帶回江啟身死的消息,晴天霹靂,眾人悲痛,李氏病倒。
王夢芙也得知了九珠父母雙亡的消息,心裡也不好受。
這幾日母親也變得怪怪的,變得安靜了。她每日都會去看望外祖母,回來便獨自一人坐在涼亭里發呆,一坐便是一兩個時辰,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王夢芙在花園練習打彈弓,現在她一打一個準,這還多虧江九珠的教導。
又想她來了……一夕之間沒了父親母親,她可真可憐,靈州就只剩她一個人,沒和外祖父一同回來,她一個人在靈州該怎麼生活。
若還有機會再見到江九珠,她絕不會再欺負她了。
「好啊!被我抓到了!」王柏一邊大聲叫嚷著,一邊氣沖沖的跑來:「我就知道我的彈弓是你偷的。」
王夢芙快速把彈弓藏在身後:「這個彈弓是我買的,不是你丟的那個。」
「瞎說。」王柏氣道:「分明就是你去我屋裡偷的。」
「快還給我。」
王夢芙說:「你有什麼證據說彈弓是你的。」
「別和我扯那些,我的就是我的。」王柏說:「都被你偷去好幾個月,趕快還給我!」
「都說不是你的那個,你愛信不信。」
王柏怒道:「王夢芙,你可真夠無恥的,你再不還我,小心我揍你。」
王夢芙不理,轉身就要走。
王柏攔上去,搶奪她手裡的彈弓,撕扯之間還真的打了起來。
最後雙雙跑到江宣面前告狀。
倆兄妹即使在母親面前也是又吵又鬧,江宣煩得很。
「憑什麼我的東西要給你……」
「你是哥哥,就得讓著我……」
「妹妹了不起啊!我才不給……」
猛然間,往事如昨日重現般向江宣襲來。
她和江啟幼時也會為了喜歡的小玩意吵得不可開交,打得你死我活,之後好長時間一個也不理一個。
可當她受其他孩子欺負的時,江啟又會衝上來護著她的……
母親說江啟去年十一月來了汴京,還見了他。
這才幾個月,他……怎麼就死了呢?
還死得那麼慘……
十七刀……
那該有多疼啊!
江宣心驟然一疼,掩面痛哭起來。
王夢芙和王柏驚呆了,母親這是在哭嗎?
他們倆兄妹長到如今可從未見過母親哭,真是活久見的稀奇事。
難不成是因為他們兄妹打架把她給氣哭了?
不可能,堅決不可能,打架吵架是他們兄妹之間的常事。平日鬧到母親面前,哭得可是他們。
王夢芙和王柏面面相覷,這次母親到底是怎麼了?
王柏一副看透的樣子,在妹妹耳邊小聲說:「母親這是在演戲呢!」
「為什麼呀?」
「她是想嚇唬我們。」王柏說:「讓我們停止吵鬧。」
王夢芙仔細看了母親一會,微微點頭肯定了王柏的話。
倆人悄悄的退出了母親的屋子。
當時只道是尋常,知時已惘然,回首難覓舊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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