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怎麼還有這樣的東西啊?道……道友帶得多嗎?」
陰尊捧著想扔不敢扔的手爐,努力不讓離海的身體把他排斥出去,安慰自己,三千界域那麼遠,用一塊少一塊,盧悅手上應該沒幾顆了。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嘛!」
盧悅佯裝沒有看到他抬腳時的僵硬,在風雪中,緊緊身上的大氅,「火靈碳這麼好用的東西,就算我身上已經無多,可是回仙界後,一定傳話下面,讓再飛升的同道,多多的帶來。」
多多的帶來?
這絕對不行。
別人不知道,這一會他元力消耗得有多厲害,陰尊自己卻清楚明白,甚至,他在這火靈碳中,還感受到了一種很多年前,傳說中的神器的氣息。
那神器,據說就在現在的季雁山,當年的魔欲宗爆了。
這簡直讓他不敢聯想下去。
要知道滅世之戰最開始的,便是魔欲宗。
當年的某些妖孽人物,在定下滅世之謀幹涉天道的時候,也推演過世道變化。就是他的存在,那些人可能都算到過。
他們一邊努力避開干涉天道後被抹殺的命運,一邊還若有若無地留下滅他的方法。
曾經的一次沉睡,就是誤入他們早前布下的絕地。
這火靈碳……
「道友想得真久遠。」陰尊乾巴巴地誇了一句,「在下就是好奇,什麼樣的地方,能產出這樣的東西來。」
當年為徹底覆滅魔欲宗,那些人自爆了三件神器,才有了現有的季雁山。
那些神器殘骸落到哪去了?誰也不知道。
陰尊心中有個隱隱的猜測,那份猜測伴隨著崛起的三千城越來越明朗。
「什麼樣的地方啊?」盧悅笑了,「道友不是我們三千界域的修士,我就是說了,你也不知道在哪啊!」
「……」
可是他就想知道,「呵呵,這樣大的雪,難得有這麼個好東西,盧道友告訴我,我將來也能跟其他人吹吹牛。」
「哈哈,這倒也可行。」
盧悅明朗的笑聲,從風雪中傳到正在做戲吩咐諸人事務的婦好耳朵里,她不由得望了眼,雜在明字隊中的兩個人。
「火靈碳也出在一個冰天雪地的地方。」盧悅接著道:「說起來,與這季雁山還真有些像。」
「噢……?」
陰尊太吃驚了,腳下一個踉蹌,差點被離海的肉身彈出來。
「漫天的大雪,除了沒這裡特別的禁制,沒十八寒道,其他基本都差不多。」
差不多?
陰尊腦子一轟,更加努力地掌控這具身體,「所謂極陰生極陽,這火靈碳,既然生在那裡,那裡定是不凡的。」
「道友還真猜著了。」
盧悅伸手接住一片漂亮的鵝毛大雪,「這世上的所有陰邪鬼物,在那裡全都沒辦法立足。」
震陰宗所居方位,比季雁山好上百倍千倍。
離開的太久,若說不懷念那是假的,只是,再懷念,也回不去了。
盧悅有些悵然,配合走不快的陰尊,慢慢向前,「它最寒冷的一座山,叫冰霧山。每次下冰霧雨的時候,結丹以下,若是沒有火靈碳,必死無疑。」
「……這麼厲害?」
陰尊喃喃,他已經可以肯定,盧悅所說的地方,可能就是當年三件神器自爆時,星羅洲脫離出去的部分。
真是好算計啊!
三千界域,三千界域……
是指三千大道,道道可通嗎?
他猛然轉頭。
「怎麼啦?」
雖然中間隔著不時飄下的白雪,可是盧悅還是第一時間,感受到了他不再壓抑的惡意,「道友為何這般看我?」
「呃……!」離屍窩還有百多米,陰尊突然醒悟不能這時候功虧於潰,「在下突然想到了一個傳說。」
傳說?
盧悅挑眉。
「傳說,這裡曾是古魔欲宗的天下,古仙滅世之時,那些大能們的第一戰,便是在此。」
陰尊知道盧悅的聰敏,為防她多想,忙以秘辛轉移她的視線,「聽說,為了一勞永逸,滅魔欲宗時,暴了三件神器,而那些神器碎片……,據說與崩潰出去的星羅洲在一起。」
什麼?
盧悅一呆,不過,陰尊當面,回神得更快,「傳說,聽說,據說,這種事,又隔了這麼多年,誰知道呢?道友姑且一說,我也就姑且一聽吧!」
就算極北冰原,真與曾經的古魔欲宗有關係,又能怎麼樣?
她還是古雷宗的傳承弟子呢。
還與那什麼神仙居有關係呢。
不也就這樣?
「飛升難,可是飛升之後,想要回去,更難於上青天。就算有神器碎片又如何?火靈碳自上古以來,不知被挖了多少,哪怕當年真有神器碎片,現在也更碎了吧!」
「……」
陰尊的滿腹話,被她幾句噎在喉嚨里,說不出的難受。
神器啊,要不要這麼淡定?
「聽說安逸城以前的金盞大王,只能勉強算是神器。」
他不舒服,她當然也別想舒服,「那位大王,說起來真是可惜了,不知他現在……」
「道友打聽得有些多了。」
盧悅不僅一句話把他堵住,還好像負氣似的,在離帳篷還有十多米的時候,摸出十數顆火靈碳,「我點著,你自己送進去吧!」
漫天大雪中,小兒拳頭大的火靈碳,半浮空中,在陰尊還沒反應過來時,被她一拂全都點著。
啊?
灼熱如潮如浪,陰尊要被嚇死了,離海的身體好像要活生生地把他擠出去,這怎麼能行?
他再次大量消耗元力,正要捲起風雪把它們滅了,順便再扔遠的時候,手中的火爐,突然與那些火靈碳一起無聲炸開。
漫天的火星,在雪花中,顯得那麼耀眼和漂亮。
壞了。
陰尊第一時間便懷疑又被盧悅陰了,按正常來說,他應該馬上避開她的陰謀,只要一閃,便能逃出火星範圍,可是,他逃了,那挖了多天的坑,還能埋了她嗎?
「殺了她!」
朝回到帳篷後,便再也呼吸不動的眾屍傀下令的時候,他不顧被彈出的身體,將要被火星所覆,一掌劈向盧悅。
叮叮叮,光之環在身前結陣,偶爾閃過的霹靂雷光,就要與他的陰掌相遇,地面動了,一柄金色小刀在雪層下衝出,由小化大。
叮叮叮!
藏身特製冰傀小空間裡的金盞,早就等著盧悅點燃火靈碳了,在感覺到的一瞬,速飈出來,不要命地砍向陰尊。
一息之間,所有一切都發生得太快,快到時間好像在這裡被無限拉長了。
嗤嗤嗤……
火靈碳碎開的火星好像天生就被陰尊吸引,在那被拉長的一息之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附到他身上。
「啊……!」
陰尊睚眥欲裂,面對盧悅的光之環和其中閃耀的霹靂雷光,他沒拍下去,只與金盞連對了十數下。
可是他是刀,他……雖不是肉掌,雖不被其所克,但那刀刀穿過身體的感覺,還是讓他非常不舒服。
偏偏只這麼一耽擱,身體便被火星所覆,不用看,陰尊都知道,現在的他是個火人,再不自救,只要盧悅再來這一下,他就要被她滅了。
咻咻咻……
與此同時,數百火靈碳已被盧悅點起,她沒顧那些已經成為屍傀的人衝出帳篷,有光之環和火靈碳在手,它們下意識地不敢進前。
只要有那一點下意識就行了,戰場上瞬息萬變,任何半息的時間,扭轉的都是生死。
在陰尊脫皮自救的時候,三百多顆火靈碳已經在周遭布成了周天之陣。
盧悅的目標,是再脫他一層皮。
在星羅洲的這些天,光之環的消耗是巨大的,好在,她還有火靈碳,雖然它們不算厲害的寶物,可是能脫陰尊幾層皮,實是意外之喜。
「去死!」
陰尊憤怒至極,這一次他沒再管金盞劈來的刀影在身體裡縱橫,也沒管那灼人的火靈碳,只想先一掌把盧悅斃於掌下。
可是盧悅已經把她要做的事,全都做完了,如何還會認這樣的虧?
光之環結盾在前,她的身體,突然化做無數虛影,以極快的速度,好像投入婦好所在的人群處。
叮叮叮……
光之環結起的盾,被陰尊那拼命一掌拍散,可是此時想追已然來不及了。
「陰尊,你又遲了一步呢。」
虛影還未退完,盧悅帶著嘻笑的聲音,已然傳來,「這一局,你輸了。」
所有能被他要挾的人,都站在了五靈蝕陰陣的陣外,在她點燃火靈碳的時候,枕戈以待的明字隊,早在婦好的暗令下,把大陣開啟。
所有一切,前後加一起,沒過五息。
火靈碳、光之環、金盞連合一起,在這五息里,沒讓陰尊有反應的時間。
這是他們一起推演了無數次的結果,結局比最樂觀的推演,還要好上三分,雖然這三分,主要在於陰尊自以為他們不知道他,在於盧悅會扯。
「哈哈哈,本王也不跟你玩了,你們自個玩吧!」
金盞在陰尊瞪盧悅的時候,連劈那些屍傀數下,避開陰尊的方位,從旁帶著光之環呼嘯而去,直轉了半圈,才回到盧悅和劉雨的身前。
「你……你們……」
陰尊的手都是抖的,半空中,有周天陣堵著,再加上開啟的五靈蝕陰陣,她們這是準備了多長時間?
明明他才是那個算計埋伏她們的人,怎麼反過來的?
「你們早知道,我從十八寒道脫身?早知道我在這裡?」
啪啪!
盧悅拍了兩下巴掌,「恭喜你,猜著了。」
「……」
陰尊的唇角抖了又抖,「婦好,你什麼時候到的?」
「拜閣下所賜,我們不惜一切趕路,差不多比你以為的時間,早了六個時辰。」
這趕出來的六個時辰,是很多人動用禁術才搶過來的,有大好前途的明字隊,在將來的數百年裡,會有無數人,修為無法寸進,甚至有兩個,終身都將困在現在的修為上。
這就是代價,不過這代價相比於把陰尊滅在季雁山,實在是小得不能再小了。
「好!好好!」
陰尊從婦好和盧悅的眼中,看到了她們的決心,那種不惜一切,也要把他解決在季雁山的決心,讓他的心下一陣發顫。
他以為,可以在這裡,把她們反算掉,沒想到……
連口肉都吃得匆匆忙忙,他出去一趟的結果,到底是什麼?
「你們很好。」
在季雁山滅殺他,就可以把星羅洲的損失降到最低點。
這一點,婦好絕對舉雙手雙腳贊成。
而盧悅是功德修士,雖是魔女心性,可是別人不犯到她頭上,她又怎麼忍心牽扯無辜?
是他想當然了。
陰尊慢慢退到眾屍傀中,「你們的算計很好,可是你們願意搭上你們自己嗎?
季雁山是滅殺我的好地方,可是你們有想過,三米以上的天空禁制,被引發的後果?」
「……」
「……」
盧悅和婦好對視一眼,她們還真想過,季雁山是個奇怪的地方,真出問題時,想要跑出山外,可能來不及,不過……
「陰尊,你說,為什麼十八寒道一直到現在,都是那個樣子?」
什麼?
陰尊眼中的幽火差點脫眶跳出。
「不敢引了?」
婦好不敢讓陰尊再有一絲活著逃出禍害星羅洲的機會,「你不敢,我敢!」她轉頭看向盧悅,「你們先走吧!」
區區五個字,讓遭遇變故的張闖、陳無邪等人,面色都變得慘然之極。
「我逃起來也很快的。」
盧悅笑嘻嘻地回她一句,陰尊當前,她怎麼可能獨自開溜?
「陰尊,你得相信我的速度,就算你能引發季雁山的天空禁制,我也能從容退走,反而是你,一樣得死。」
「哼!既然是死,怎麼死的,就不重要了。」
「錯!」盧悅搖頭,「你在這裡死了,可有去無回海那裡……」
她大有深意地朝他笑笑,「我們再做個交易吧,你老老實實地死在這裡,不要再動任何么蛾子,以後的有去無回海,我盧悅終此一生,絕不踏足,也不會再寫任何一張往生經。」
刺血寫經這種事,她早干煩了。
以後,就由曾想和花晨來了。
那兩個傢伙,才更悲天憫人,這種好活,盧悅覺得,要是全搶了,也太對不起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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