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的買賣做了起來。
就在忠順王府斜對面。
原本的古玩鋪子,掌柜的和夥計們天天搖著蒲扇喝冷飲,坐在大樹下納涼。反倒成了來往人群的活廣告。
忠順王府門上的人瞧見了,得了閒兒,過來瞧新鮮。
古玩鋪子掌柜忙喊冷飲的人:「那誰,快拿一盞最好的來!」
來替探春看冷飲間的,正是夏銓,直起腰來,皺著眉看看外頭,肩上搭的擦汗毛巾一摔,回頭對馮家配來的一個小精豆子叫做德順兒的,低聲罵道:「你們家有完沒完?我還沒掙著錢,就被他們給我霍霍了二兩銀子的東西了!還端最好的,合著不是他的錢!」
德順兒更不高興,低聲跟著罵:「就是!一個個的,仗著自己資歷老就這麼囂張!等我晚上回去跟主子告狀的!」
罵完了,夏銓換了個笑臉兒,端了一盞玻璃盞里掛冰碴兒的葡萄釀來,點頭哈腰地雙手拿盤子捧著呈到忠順王府門人眼前:「大爺您嘗嘗。」
那掌柜的忙笑道:「這是扈王爺門下最得意的斥候孫爺,不過是如今懶得動了,才在門上打個閒盹兒。你小子招子放亮些,好生伺候著!」
夏銓一臉驚喜,愈加諂媚:「那小的這盞葡萄釀還真端對了。店裡頭大都是些甜的,唯這葡萄釀,有三分酒意。孫爺試試,看是不是還能讓您老人家解解這暑熱!」
那門人果然已經六十開外,瞧著只是頭髮白了,卻耳不聾眼不花的,先伸過鼻子來聞了聞,眼睛一亮,哈哈地笑:「小子!會想!這東西,唯有在皇宮裡才能這樣冰著飲!」說著,迫不及待地伸手抄起,一飲而盡,痛快地一聲嘆息,揮手道:「再來一盞!」
夏銓忍著肉疼,二話不說,忙又去端了一盞。那門人又是一口乾了。如是者三。那門人方才笑道:「竟還不是劣酒!你這小子,倒捨得下本錢!」
夏銓笑著低聲道:「這酒一罈子五兩銀子,能倒這種盞子三十盞,我再偷偷兌點兒水,四十來盞。加上冰錢,我一盞叫價三百錢。這個東西孫爺也說了,皇宮裡才有的享受。我悄悄兒地加上這一句,便是一個月賣上十盞,我也夠了不是?」說著,一聲奸笑。
那門人一巴掌打在夏銓的肩上,疼得他唉喲一聲兒。那門人笑著掐了他的後脖子,朝著他的肩窩就捶了一把:「好小子,果然是個奸商!不過,這東西,外頭吃不到,倒是真的。你這個價錢,說實話,低了。賣五百錢,沒問題!」
夏銓傻眼,追問:「那還能賣得出去?府里丫頭們一個月也不過是這麼多錢啊!」
那門人沖他擠擠眼兒,笑道:「你放心,我保你賣得出去!」
古玩掌柜的忙踢了夏銓一腳:「蠢貨!孫爺給你的生意,還不好好做!?」
夏銓傻乎乎地聽話謝了,看著那門人背著手,搖搖晃晃地回了王府門上。回頭且給掌柜的拱手笑道:「多謝掌柜的幫襯。」
這回輪到那掌柜的傻眼:「好小子,合著你這是……」
夏銓瞬間又恢復了那憨憨的樣子,玻璃盞和托盤都收好,屁顛兒屁顛兒又回了小間裡頭,繼續忙活。
第二天,到了中午飯後,正是最熱的時候,那位孫爺果然帶了兩個小猢猻來喝東西。
這次,孫爺卻一本正經地要掏錢付賬,那兩個小猢猻連忙攔住:「這點子小錢還要老祖宗來付,那要我們這起子徒子徒孫當擺設不成?我來!我來!」兩個人爭著去付,被夏銓挺難為情著說「一盞五百錢」,聽得兩個小子摁著荷包豎起了眼睛。
剛要吵嚷喝罵,孫爺搖搖擺擺地站了起來:「所以說,我請你們。這東西,跟宮裡的味兒也不差什麼,這個價錢就能喝到,已經是天上的福氣了。還計較它究竟幾個錢?那你有錢,又去哪兒買啊?」說著,就往懷裡掏摸。
兩個小猢猻咬著牙趕緊把銀子湊了塞給夏銓,回頭又換了一副笑臉兒:「孫爺爺,咱回嗎?明兒再來吧?」
孫爺心滿意足地點點頭,搭著兩個小子的肩膀去了,到了門上,還不忘了威嚇一句:「人家老闆明碼標價,可沒訛你們。敢去找人家麻煩,讓我聽見了,卸了你們的胳膊腿兒!」
兩個小猢猻的心思被喝破,只得把搶錢回來的心思打消了。
這樣,一半個月,這孫爺天天來喝三盞,每天換不同的家下人等來請。到了月底,夏銓把一個布包兒準備好,待孫爺臨走,悄悄地拉了他,賠笑道:「孫爺,您每天來光顧,帶的我這裡的生意好的不得了!您老就是個祥瑞!我孝敬您點兒東西,您可千萬別打我的臉不收!」
孫爺挑挑眉,笑得開心無比。這小子,還真是知道門路!接過布包兒顛了顛,嗯,果然,自己喝過的那些酒,每盞額外的那兩百錢,都在這裡頭了。
夏銓見他笑了,就勢堂堂正正地又捧個盒子給他:「孫爺,這是個玻璃盞。不值什麼錢。您好喝葡萄釀,那東西一定放在玻璃盞里才好看,喝著也才有味兒。我這可不是從自己個兒的店裡隨手抄的,這是我們古玩鋪子裡的,東西不大,是那麼個意思,您賞臉,留下?」
孫爺會意。他拉著自己說這么半天話,是個人都瞧見了。果然空著手回去,人人都猜得出自己在跟他分葡萄釀的銀子。現在額外得這麼個玻璃盞,也算是個交代。
孫爺對夏銓越發滿意起來,滿是硬繭的大手拍在夏銓肩上,呵呵大笑:「好小子!有點子孝心,爺爺收下了!門前敢有人聒噪你,來門上找你孫爺爺,管保給他全都打回去!」
夏銓連連施禮,腰都要彎到地上去,笑著送孫爺走:「我這是幾世修來的,能讓孫爺爺這樣贊一句!您老走好,夜裡多喝幾盅兒,涼涼快快地睡上一覺。明兒見孫爺!」
這邊古玩店的掌柜和活計都看得目瞪口呆,小間兒里的德順兒咬著嘴唇,佩服得五體投地。等夏銓回了小間兒直起腰身自己回手要捶,德順兒躥上來:「別別!累著您!我來我來!夏哥,您就教教我,您是怎麼想到這一條上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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