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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夜宵,弘允說還要看些奏章。筆硯閣 www.biyange.net
錦月正好沒有睡意,也就讓人取了軟墊來給弘允墊在椅子上,自己又拿了塊松香在書案之側墨錠細細研磨。
書案上左右各點著兩盞繃白絹紗的桌燈,兩邊相映,弘允的影子左右各投了淺淺的一片,隨著他提筆書寫的動作而一同輕輕移動。
他側臉英挺,舉手投足的姿態極是優雅、從容。
弘允打小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又是唯一的嫡皇子,教導他詩經禮儀的師父個個都是享譽數國的博學雅士,連伺候研磨的書童,也是天資學識非凡的少年。
便是這樣的環境,才培養出這樣言語神態都透著高貴的嫡皇子。
再想而今,只可嘆,天意難以捉摸
錦月正想著,那行雲流水般的毛筆尖忽而一頓,一團墨在雪白張紙上暈開,弘允忽抬頭忍俊不禁:「你打算將我看到何時?」
錦月忙眨眼別開眼睛,又咀嚼出弘允話中的刻意活躍氣氛、討她歡喜的打趣,也配合說下去,以緩解這些日子緊繃在尚陽宮上下的沉凝。
「我不看你,這兒也沒旁人了。」
「這個理由,我倒真沒法反駁你。」
太子有參與朝政、批閱部分奏章的權力,弘允又繼續埋頭書寫批註,今時不同往日,一點疏漏都不允許。
錦月話在口中盤旋了盤旋,思及傍晚在甘露台她孤立無援的情形,終還是問出了口:「現在眾皇子可是不安分了?」
「富貴繁華尚且眯眼,何況是人人趨之若鶩的至高皇權。」弘允語氣含了分冷,「我從小受帝後皇族宗親寵愛,除了父皇幾乎無人敢悖逆我,他們亦不敢,可雖不敢悖逆,心中暗妒卻是不少的。」
錦月瞭然地點點頭:「是七皇子和八皇子吧?」
弘允略略沉吟:「嗯。好在七皇子生母早亡,與母族聯繫並不緊密,至於八皇子」弘允說到此頓了頓,對上錦月擔憂關切的目光,莞爾:「別擔心我的處境,父皇忌憚著上安宮,雖因著母后之事遷怒我、冷落我,卻不敢朝夕見撤掉我的權力,而讓上安宮毫無顧忌,完全脫離掌控。四皇子
越發冷血,父皇亦懼怕,所以暫時還離不開我。」
「嗯。」提及上安宮,錦月略有些沉默,弘凌就像一片陰雲,罩在他頭頂,哪怕沒有相見,他的名字也總是纏在她身邊。
二人再無話,一個專心批閱,一個思緒沉沉有一搭沒一搭地想著事情。值夜的侍衛敲了三更的梆子,弘允便沒再批閱,送錦月回昭珮殿休息,錦月心知他是擔心自己睡太晚傷身,先送自己去睡了,再回去繼續批閱,心中感動,也並不說破。弘允是連爬窗都要保持姿態優雅的
人,一定不想讓她看見他的辛苦和愁眉。
月影疏斜,從花林漏下,路上一片一片細碎的影子,風吹枝葉,地上的影如同皮影戲一樣活動起來。
錦月一腳踩了兩隻皮影,無聲無響,便聽弘允道:「移宮之事一直耽擱了,明早我領你去向太后請了安,回來你便著手移宮。」
「東西該收拾的早就收拾好,一日定移得完。」便是上次預定移宮的前一日晚,姜瑤蘭出的事。
思及此,兩人都有些沉默,氣氛也更沉凝。錦月轉移話題。
「說起來這麼久倒還是頭一次和你去太后處清早安,從前太后說身體乏,都令皇子皇孫免了禮儀奔波,突然這樣有存在感了。」弘允想了想,還是如實告訴錦月:「太后並非父皇生母,只是養母,她也從未當過皇后,從妃位直接升做太后的。從前太皇太后強勢,她自然也就收斂了光彩。她能從最末等的御妻一步步爬上太后的位置,
沒有些手段是不可能,所以錦兒,千萬別招惹她,相安無事最好。」
錦月雖暗暗吃驚,卻平靜地點了點頭。為免弘允擔憂,自是沒有提白天在甘露台被太后訓斥的話。她是不敢招惹太后,可是太后就
不多會兒就走到了昭珮殿外,兩人心中都各自想著還有一個多月就是姜瑤蘭自裁的日子,心中略沉,卻都沒說出來,不想破壞了這月色和難得的舒緩氣氛。
作了別,錦月進屋洗漱睡覺。
周綠影早哄了孩子睡下,秋棠和青桐打水伺候錦月卸珠釵首飾洗臉。
秋棠抿了抿唇憂心道:「娘娘,太子殿下說不能招惹太后,可今天看太后的架勢恐怕娘娘不招惹她,她也不會保持中立。那老人家有自己的心思。」
錦月對銅鏡摘下妃紅色的牡丹金累絲鑲寶珠的花勝。
「太后宮人常年說她臥病,可今日我細看她髮絲烏黑,只間或幾許白髮,顯然不是久病孱弱之人。久病是假,韜光養晦是真,她蓄積了多年的力量只待發光發熱,何止『有心思』而已。」
「那是否咱們要拉攏拉攏關係,趁現在。」
今夜搖搖頭。「映玉與太后走得極近,而且還是『微時情誼』,映玉示好的時候太后還沒有大盛,這種關係豈是我能輕易介入的。」錦月站起來,青桐送上熱帕子給她淨了淨手再洗臉。
「再者,太后親近映玉我猜測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於弘凌。」太后與皇帝關係不親厚,否則也不會這麼多年沉寂,被太皇太后和皇后完全架空。而今眼看東宮弘允這邊也不是上乘選擇,她恐怕是選了弘凌。太后若真起了助弘凌的意思,對尚陽宮、對弘允來說就是極
大的不利了。
這些都是錦月的猜測,但看過往,她的猜測也都多數成真了。太后真是個大意外,可見這宮中,有幾人是正軟弱好欺的呢。
第二天一早,錦月便和弘允乘著輦去清寧殿請安,入夏了太陽一晃就熱得厲害,幸好現在還早,只漫天紅霞,並不覺灼熱。
眼看清寧殿就在前頭了,卻不想在這拐角處聽見宮人竊竊私語。一旁是空置的修身殿,門口站著二侍女。
「你昨天看明白了嗎?那太子妃到底長得如何,美不美,我昨日不適,我們八皇子妃沒有讓我去甘露台伺候。」「看清楚了,我家主子就在太子妃身側的位置,我貼身伺候主子還看不清麼?太子妃長得雖然美,但是渾身上下都透著股不端莊,一眉一眼都勾人極了,難怪四皇子和太子都趨之若鶩。太子妃也太沒有女子
該有的矜持檢點,跟了一個又一個,現在又想吃四皇子這顆回頭草。兩個月前我親眼看見她在花園裡對四皇子投懷送抱,恐怕想回到四皇子身邊了。幸而四皇子上過一次當,這回肯定不會再上當了。」
錦月這側,隨行的宮人都被那大膽奴婢嚇了一跳,暗暗看攆上的一雙主子。
秋棠眼神詢問是否要過去懲治,錦月回了個不的眼神,而後輕聲對弘允道:「殿下請先走,這後宮長舌的行徑不值得你勞神,交給錦月來處理吧。」
弘允輕嗯聲答應,他睫毛濃密整齊,蓋住了眸光,錦月沒能從他臉上看出蛛絲馬跡,心說只能請安完了再回去澄清解釋。不讓這些長舌住口,她便有永遠也解釋不完的誤會。
輦先行,錦月和秋棠、青桐下輦來,還跟著一雙內監,徒步朝二侍女靠近。那二人還渾然不覺,繼續道。「唉,這樣的事宮中還少見嗎?那會兒太子還是五皇子,可是嫡親的高貴血統,恩寵萬千,四皇子算什麼呀,太子妃那樣現實的人當然會棄了四皇子選五皇子。現在眼看再過個把月廢后就要自裁了,太子式
微,她擔心自己前途沒了著落又後悔當初抉擇錯誤,想回到四皇子身邊了。」淺紅衣侍女道。
水綠衫侍女的又問是真的嗎,淺紅衣侍女頗為自己知道這麼多內幕而自得,她揚揚下巴笑了聲:「當然是真的,你想,太子妃那樣的女人」
「你倒說說,本宮是怎樣的女人,如何?」
錦月驀地問話讓兩人如驚弓之鳥,二女詫然回頭,險些魂飛魄散。「太、太子妃娘娘!」
秋棠只比錦月大幾歲,二十幾歲的年紀比周綠影和靜樹張揚得多,一肚子怒火上前就給那淺紅衣裳兩嘴巴子。「胡言亂語、亂嚼舌根,還不快跪下!」
她又指綠衣的。「還有你!」
綠衣跪了,紅衣卻還有些不甘,但觸及錦月冷冽的眼神便不由自主腿一軟,跪下去。
錦月穿著妃色華緞、飛鸞銜珠紋的太子妃服,裙擺極地,比一般的皇子妃服飾華貴精緻,也迤邐氣派得多。
她面色寒冷,二侍女從未被如此氣勢逼迫過,立時額頭冷汗涔涔,滴滴答答地落。
「怎麼,你不是伶牙俐齒麼,繼續說,本宮還想聽聽自己到底是怎樣的人呢。」錦月道。
紅衣結巴:「奴、奴婢不敢,奴婢、奴婢只是只是聽人說的罷了。」「聽人說?你剛才不是說你『親眼所見』嗎,怎麼突然就改口了?」秋棠眼辣,豈容她矇混,又對錦月道,「娘娘,您昨晚還讓奴婢去查是誰在嚼舌根,沒想到老天開著眼呢,今兒一早就將這人送上門了。按照
宮規,亂嚼主子舌根、造謠生事的奴才應用金剪絞舌。」
二侍女幾乎嚇昏厥,哆哆嗦嗦什麼狡猾主意都沒了,只顧著求饒。
錦月看二人一眼,覺得淺紅衣侍女有些眼熟。「你是哪宮,伺候誰的?又是誰准許你四處散播這些謠言,毀壞本宮和太子聲譽?」
「奴婢,奴婢」淺紅衣還想找藉口。
秋棠厲聲:「說!」
「奴婢是廣明殿七皇子妃的貼身侍女。」她嚇得一股腦道,「太子妃娘娘,沒有人授意奴婢散播謠言,奴婢是」
她忽地一頓,像是看見了誰,而後大喜,改口道:「奴婢說的都是事實啊,並不是造謠生事!」
秋棠氣得臉發紅,錦月側臉循著侍女剛才的目光,果然看見七皇子妃鄭淑妍穿著鮮艷華麗衣裳,與一雙婢女迤迤然從修身殿出來,一側還跟著八皇子妃田秀玉。
侍女如見救星:「娘娘救我,救我」
七皇子妃見錦月這邊情形先是吃了一驚,而後起了怒氣,快步逼近,不再如尚陽宮出事前的恭敬。
她也不行禮,倨傲道:「我道是誰大清早在太后的清寧殿外這樣攪和,沒想到是太子妃。」
「確然是本宮。」錦月冷淡看鄭淑妍,「不過我亦未曾想,這些謠言是你令侍女散播出去。」
錦月無多廢話一針見血,鄭淑妍一驚之後,怒看地上的侍女以為是她招供了:「沒用的東西!」
那侍女委屈不堪,連連搖頭,表示沒有招供,鄭淑妍一怔,才知著了錦月的道,不打自招了。
「你唬弄我!」
錦月冷勾了勾唇。「本宮如何唬弄你了,難得你毫不遮掩就承認。如此,也省得我一番力氣審問你。」
「審問我?」七皇子妃呵笑了聲,「不錯,論地位我是低你一等,可你以為你這太子妃還能坐多久?連你自個兒都想擺脫尚陽宮女主人的身份,吃回頭草了,你做得出就別怕人說呀。」
錦月雙手在袖子下掐成拳,秋棠替錦月氣怒道:「七皇子妃眼裡可還有宮規等級,咱們娘娘是太子妃千歲,而你」
錦月拉住秋棠的袖子:「秋棠別說了,無需多費唇舌。」
鄭淑妍聞言更眉飛色舞起來,只當錦月如昨日在甘露台,當縮頭烏龜不敢發話,便聽。
「唯有掌嘴,打乖了就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了。」錦月冷淡道,「不管太子妃這位子我能坐多久,總你現在還不是太子妃。秋棠,掌!」
秋棠一喜,擼袖子。
鄭淑妍大詫,錦月向來和和氣氣,入尚陽宮後就從未仗勢凌人過。「你,你幹什麼!放開我,我可是七皇子妃!」
「掌的就是你!」
八皇子妃大急,但怯怯看了眼錦月,又看被一雙太監按著跪地上的七皇子妃、鬢髮散亂的七皇子妃,不敢說話了。
原來那綠衣侍女是她的奴婢,此刻忙過去靠著主子站,尋求庇護。
「太子妃你敢打我,就不怕給太子惹事嗎?」
「你既知道本宮是太子妃,就當知道本宮有權利管教宮中眾皇子姬妾的權力,你觸犯宮規、造謠生事,本宮若不罰你才是真對不住皇上和太子交與我的印綬。」錦月冷道,「掌嘴。」
秋棠啪啪幾個嘴巴子下去,七皇子妃痛得花容失色,脂粉眼淚相和流,狼狽得很。不光痛,更是丟人。
那二侍女更嚇得幾乎魂飛魄散,原以為太子妃入宮數月也不見什麼動靜,是個好欺負的軟腳蝦,沒想到發怒起來一點不含糊,比那些平日趾高氣揚的主子更加屬於行動派。
紅、綠二侍女自然更該被掌嘴,一併拉了跪在七皇子妃之後,由內監狠狠打了幾個嘴巴子。
「太子妃娘娘恕罪,奴婢以後再也不敢了。」
「奴婢不敢了」
鄭淑妍怒斥:「沒用的奴才,誰讓你們求饒的!不許哭,不許求。」
長街上一頓聒噪。
早晨本就寧靜,錦月聽著這番動靜又有些後悔,是否不該這樣衝動就打了,但有想一味的忍讓也不是辦法,昨日她在甘露台忍讓了,卻讓今日這些人的氣焰更加囂張。這宮裡,你若軟弱,就得受欺。
錦月揮揮手讓正要讓內監和秋棠收手,適可而止就好,卻不想一隊輦車隊伍在侍女聒噪哭求聲中已靠近過來。
正是上安宮弘凌的隊伍。
那男子還是如同往日,一身裹在黑色中,穿著比別人厚實的、氣派黑緞長袍,他卻仿佛感覺不到熱,錦月對上弘凌的視線,只覺渾身一冷。
他目光亦冷冷落在錦月臉上,冷漠仿佛看陌生人。
弘凌不是一個人,輦上華帳搖曳,還有新納的側妃,便是上次錦月所見的那個十五六歲,桃花似的鮮嫩美人。
侍女哭聲越發悽慘,錦月立在那兒打招呼不是,不打招呼也尷尬。
桃花美人被一地眼淚哭聲嚇了一跳,朝弘凌身後躲了躲,害怕地看錦月,問侍女:「她們在做什麼?」
侍女答:「是太子妃在掌摑七皇子妃和她的婢女,太子妃有權利管束庶皇子妃。」
桃花美人臉色白了白,想起這些日子宮中的傳聞,若是太子妃真的來了上安宮貼身宮娥含了絲輕蔑瞟了眼錦月,對美人小聲道:「娘娘莫怕,太子妃再厲害,也不敢欺負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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