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裡的第一支黃素馨盛開了。伏魔府 www.fumofu.com
「許霜降。」
許霜降提著一條五花肉,正要趕往鎮西角的中巴站,隱約聽得她的名字,茫然抬頭往左右瞧瞧,想著大概自己聽錯了。
「許霜降。」
她詫異回頭。小街的那頭,顧一惟從幾個人身後擠出來。
「我聽說你在這裡,本來想打聽怎麼去你的學校。」
「你怎麼……」許霜降驚愣,「有事嗎?」
「找個地方坐下說。」
正是午餐時分,許霜降領了顧一惟到一家小飯館。
「我打電話到你爸媽家,說想請你回去工作,你媽媽說你來支教了。」
許霜降疑惑地望著顧一惟,不知他來意為何。也不知是不是她錯覺,還是路上風塵多,她總覺得顧一惟有點憔悴。
「我要去坦尚尼亞了。」顧一惟瞅瞅許霜降,「你不知道?」
許霜降搖搖頭。
「公司……轉給別人了。發生了一些事情,無法做下去了,正好有幾個朋友想去坦尚尼亞發展農場,我決定去那邊試一試,如果做的好,也許過幾年就回來。」
「怎麼會這樣?」許霜降著實吃驚,心中立時想到陳池說的生態農莊項目,莫非拖垮了公司?
「願賭服輸罷。」顧一惟盯著手中的玻璃杯,沉默片刻後抬眸說道,「我聽說你離婚了。」
許霜降沒出聲。
「有什麼打算嗎?」
許霜降低下頭:「沒有,等這裡的志願服務期結束了再說。」
「還有多久結束?」
「三個多月。」
顧一惟又沉默良久,才說道:「許霜降,你願不願意去坦尚尼亞?」
許霜降愕然。
「我手頭還有一點資金,想去那邊包一塊土地,你做我的合伙人,我們一起做一個農場,我絕對保護你的安全,說到做到。如果你去了那邊適應不了,我第一時間送你回來。」
「我們一起把農場做大,我們一定可以的。」顧一惟盯著許霜降。
三盤菜擺在桌上,漸漸變涼,無人動箸。
許霜降望著顧一惟,嘴唇微動,半晌低下頭來。如果拿了離婚證的那一晚,有人如此提議,她或許什麼都不會考慮,立即答應,天涯海角去放逐自己。
「陳池來找過我了。」
顧一惟啞然,良久抿了一口酒:「你們準備復婚?」
許霜降靜默著,搖搖頭:「我不知道。」
「你們為什麼離婚?」
「因為……」許霜降說了兩個字,便歉然笑笑,沒說下去。
「誤會了?」
「吃菜吧。」許霜降抬起了筷子。
顧一惟辨著許霜降的神色,突兀地問道:「陳池是不是有個下屬叫陸晴?」
許霜降一愣,盯著顧一惟,手不自覺地用上力氣,隔幾秒才斂眸問道:「是的,你要說什麼?」
顧一惟的目光在她臉上逡巡,見她夾了一筷子,放到碗中,低頭刨了一小口飯,那一筷子,卻是一塊姜。
他默默地等她咽下了米飯,開腔道:「陸晴在方瑩瑩的地方住過半個多月。」
許霜降面無表情聽著。
「是我向陳池提議的。」
許霜降倏然一驚,神情中驟然有了猜疑。
「那時候正好聽陳池說,他有一個下屬,因為公司里的一些事,受到了牽累,被公司從義大利臨時召回,那下屬本來出的是長差,去前把租的房子退掉了,現在事出突然,回來沒有地方住,住酒店恐怕也不能負擔很多天,而且她心情極差,陳池怕她有意外,幫她打聽房子。」
許霜降垂眸,令顧一惟無法看到她眼中的神情。
「方瑩瑩一個人住,她的房租是我付的,我就對陳池說,可以讓陸晴和方瑩瑩住一塊,等她找到房子後再搬出。」
顧一惟盯在許霜降的睫毛上,似有若無地嘆了一聲:「陳池只在領陸晴過來的時候去過那裡,後來陸晴搬走,據我所知,她搬去的地方是合租房。」
許霜降一聲不吭,良久才文不對題問道:「方瑩瑩不跟你走?」
顧一惟輕聲笑了一下,抬手抿了一口酒。「她有她自己的生活。」
許霜降瞧向顧一惟,半晌將嘆息咽了下去。
「我下個月出發,我們幾個人是組團去的,日期不能改。」顧一惟盯著許霜降,「我先去,到那邊立立腳跟,一開始我們幾個只是考察,也許會合夥干,也許會單獨租地,但最後始終會各找各的項目,所以不會影響我們。你這邊支教結束再過去,我去接你,我們一起租一塊地,我種糧食你種花。」
顧一惟嘴角微彎:「以前打小工時,我還懂點泥瓦匠的粗活,要是在那邊不好請人,我大概還可以自己搭個粗坯房,我們就把房子建在田間,聽說那邊氣候好,你種的花會一年四季開放。」
許霜降張張嘴,問道:「你弟弟呢?」
「他和他女朋友要成家,而且我要把他留給我爸媽,不能一個兩個都跑了。」顧一惟輕笑著,慢慢攏了笑。
「也許只是幾年,成功了就回來。」他輕聲道。
許霜降沒說話,飲盡了杯中椰奶,將顧一惟的白酒拿過來,倒了杯底一截高:「我陪你喝,祝你成功。」
她舉起杯子,望著顧一惟,半晌啟唇道:「我爸媽會不放心我。」
顧一惟頷首。
三盤菜,兩杯酒,對坐默默飲。
「許霜降,你知道嗎,」顧一惟忽而笑起來,「我一開始看你,心裡想,哪裡來的嬌嬌女,把我煩得不行的偏鄉僻壤當新鮮美景看,後來你到我那個公司來上班,有時候看你在苗圃幫忙,大包的培養土也肯抬,那些瓶瓶罐罐一車一車地推,我挺服你。我想,你可能不會嫌棄那邊條件艱苦,所以……想找你做搭檔。」
「我……牽掛多。」
「我明白。」
顧一惟離開了。
他走在小徑上,知道許霜降目送著他。心頭恍然想起多年前,他被她的視線緊迫著,有點氣虛地扛著釘耙離去。人在低谷期,總有一點點窘的,那時便種下了因吧。
今天他又回到了低谷期,她的視線仍然不會遺漏他背後的任何一處。若有襤褸,必當顯。
顧一惟覺得沒什麼要緊了。身後的這人不會笑人,只會用同情祝福的目光望著他走向前程。
他也祝福她。
他心中有一個秘密,永不會言明,哪怕對著樹洞也不會說。
她到坳溪頭的第二晚,下了暴雨,夜半,他的屋子中漏了七八處,他將裝衣物的編織袋扔到床上,所有的盆盆罐罐擺上接水,打開大門,心急著想,有沒有可能翻上屋檐,抱走檐溝中的積葉。
然後,他看到了汪家二樓燈火通明。
在漆黑狂暴的雨夜裡,那一處是最近的人跡,光看燈火,就有一絲無端暖意,略略緩解了急火攻心的焦躁。
汪家二樓東側,那一扇窗戶不一樣,透出亮黃亮黃的光,比其他的房間窗戶都亮,似有微幅白紗,將就掩了窗框邊,令得那黃格子一般的窗框,分了大半的亮黃和一指頭寬的霧黃。
有一女子,似在換衣。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75s 3.659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