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巢燕壘,頓成柳市花街,蘭桂坊門前紅燈嫩柳,如醉似痴。門內幾落楚館秦樓,極是氣派,紅紗粉幔由樓頂傾瀉而下,在風中妞動腰肢,透著朦朧之美,如真似幻。
許婉秋來到這煙花酒巷,什麼物事都覺得新奇。只見滿院皆是冶葉倡條,果然是賣笑追歡的一幢風月之館。她附耳小聲道:「小淫賊,你確定我們此來定能見到幽鸞嗎?」
小陌炯目灼然帶笑,道:「把心放在肚子裡罷,一切按照計劃行事。只要你傾囊大度,幽鸞想不來都難。」
原來小陌以過人口才,逃得枯井,復又回到趙隸房中,叫上二人直奔蘭桂坊而來。只因夜間醉漢所言,幽鸞必會以鄆城第一名妓的身份,在薛母壽宴上獻歌獻舞,故而想要混入琉璃館尋那薛崇復仇,必先從幽鸞入手。小陌既是以此為由,哄騙許婉秋,其實暗中另有勾當,心道:「要不是六扇門手段兇殘,老子管你們這些個鳥事,現在只能設法找到公主,保住小命才是正事。」
許婉秋輕搖摺扇,扇骨敲打趙隸肩膀,壓低聲音道:「你在前面開路,我隨你過去,這裡數你年齡最長,便是做個表率。」
趙隸肌膚白皙勝雪,似是散發著淡淡熒光,紅服在風中糾纏,尷尬道:「我也是第一次去,沒有半分經驗,說不得行話。」
院內嬉笑怒罵之聲嘈雜,鴇媽挪著碎步從人群中擠出,妞著肥腰,蹭到跟前,顯得極是殷勤,大聲嚷嚷道:「大爺好久沒來了,可想死奴家了,春花秋月,還愣著做甚,快來招呼著!」此時幾人依門賣笑,搔首弄姿,忽見許婉秋手搖金扇,這眼珠子都快掉了出來。
小陌心道:「仿佛每家妓院都有一對春花秋月一般,取個名字都是這般敷衍,毫無新意。」幾聲清脆的笑聲拂過,幾人簇擁而來,雖是胭脂俗粉,卻也頗含姿色。
許婉秋尷尬得苦笑,不覺已是上了賊船,轉眼被眾人拉至正廳雅座,無數雙手在眼前晃得心煩意亂。趙隸與小陌彼此對視,眼中情緒複雜,雖不是尋花問柳而來,但見許婉秋儼然成了焦點,竟覺得似受了冷落一般。
正堂內酒氣氤氳,只見眾人皆是紈絝子弟,與鄆城遍地餓乞浮殍形成強烈對比。仿佛門外地獄,門內天堂,雖只是一門之隔,卻已難逾生死鴻溝。
秋月春花分坐兩側,嬌笑著往許婉秋嘴中頻送美酒。小陌略使眼色,婉兒瞬間會意,忽然拍案而起,怒道:「這些個俗物,污得眼睛生痛,是怕本公子沒錢嗎?讓你們開開狗眼!」言罷,從懷中掏出匯票文牒,足有數萬緡之多。
鴇媽哪裡見過這許多飛錢,樂得嘴角流涎,道:「哎呦,大爺消消氣,小店近日生意不景氣,還望大爺多多關照著,日後常來,好酒好菜都給您備著。」鴇媽肥厚的嘴唇連抿數下,接著道:「蘭桂坊雖說不大,卻也是鄆城數一數二的酒肆舞館。大爺喜歡什麼樣的,儘管說,包您滿意。這月宮的嫦娥沒有,蟠桃園的仙女決計是少不了的!」
小陌端起酒杯,笑道:「我家公子,沒什麼缺點,就是有一種怪癖。」眾人聽到此處,紛紛移目注視,小陌接著道:「總是苦惱自己忒也有錢,這錢財付之如東流之水,花之不盡,用之無竭,每日變著法的尋找花錢門竅,著實傷透了腦筋,一日不花掉他十七八萬緡,便是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鴇媽愕然,道:「世間竟有如此怪癖,媽媽我也算長了見識。」
小陌一副不屑神色,道:「所謂世界之大無奇不有,這也算不得什麼。既是蘭桂坊號稱鄆城第一,那老子倒是要看看,金屋藏的是哪門子嬌。都給爺叫出來,在桌前排成一列,老子好好的挑上一挑。」
鴇媽與小陌相視一笑,互通心意,道:「好說好說,來了我們蘭桂坊,是大爺最正確的選擇。無論舞姬還是樂坊,皆是當今上乘。大爺先墊些酒菜,稍等片刻,姑娘們馬上就來。」
琴箏悠揚,笙簫悅耳,而香塵動處,一對對粉捻香搓的絕色佳人移著蓮花碎步,嫣然登場。許婉秋大笑道:「也不過如此,俗,俗不可耐!」
鴇媽額上滲出虛汗,賠笑道:「大爺還沒細看,怎可妄下言論。」言罷,從中拉出個人來,只見此女身姿窈窕,紅妝漫綰,羞臉生紅,衣著最是華麗,雖說未必是這花中之翹楚,卻也美得挑不出半分詬病,此人名曰煙雲,是蘭桂坊小有名氣的歌姬。
煙雲款款踱來,斜坐在趙隸腿上,雙臂順勢環於頸項之間,道:「奴家見你必不是那薄情寡性之人,大爺可知,這風月場館,皆是滿口違心之言,什麼海誓山盟,轉瞬皆非。這紅粉青樓,當場即是幻,還講甚麼情呢,儘是一時貪戀。煙雲每每焚香告天,就是念著遇到似大爺這般品性之人,小女子雖是落於風塵之中,卻也不願居於,自知不是那無瑕玉,又怎麼配得上客官這無暇之軀呢?」
煙雲雖說不上靈心四照,妙舌連環,卻也周旋得春風滿座。趙隸白面剎得紅透耳根,身子挺得筆直。
鴇媽登時傻了眼,小聲道:「我的小妮子,我的姑奶奶,是這位白衣大爺,你抱錯人了。」
煙雲尷尬得起身,欲要圓場,許婉秋摔了酒杯,怒道:「雖是姿色可嘉,卻是榆木腦袋,朽木難雕!本公子聽說,蘭桂坊有鄆城第一名妓,可是當真?」
鴇媽眼珠一轉,道:「有是有,想必客官定是慕了幽鸞之名而來。只可惜不巧了,她今日已有恩客,現下已是乏了、累了,這個時辰,想必已是睡了。」
許婉秋怒道:「怎麼,本公子有錢還叫不得人嗎?竟還有先來後到不成?」
鴇媽驚得肉跳,道:「大爺有所不知,幽鸞平素斷不接客,只是這位極是特殊,媽媽我也拿他沒得辦法。大爺若有需求,我這蘭桂坊數以百計的姑娘,還不夠大爺您挑的嗎?」
小陌一抹壞笑,在許婉秋耳際小聲道:「你在這裡周旋著,千萬不要露出馬腳,老子有辦法讓幽鸞自己出來。」猝爾大聲道:「我家公子說了,蘭桂坊深夜接客,著實辛苦,全館上下,不論婢女龜奴,通通有賞!」
此言一出,蘭桂坊上下亂作一團,各各交頭接耳,樂不可支,全館之人,似在一瞬之間盡數到場。
小陌眼射寒星,轉而繞出人群,向後院逡巡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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