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英傑意識到自己不夠穩重和成熟時,決定還是暫時不告訴老闆這件事,在他沒有摸清楚羅婉之被誰帶走時,他決定不打擾羅天運在秦縣的考察。老闆現在是他唯一的靠山,這個靠山,他不能讓老闆產生任何的質疑。在官場孤立起來是很可怕的,誰都在尋找靠山,誰都渴望有更大的靠山。雖然他現在有老闆,可是他也不能如蘇曉陽那般持寵而亂為之。現在,好在司徒蘭沒有拒絕他,馬英傑鬆了一口氣,他生怕司徒蘭批評他,更怕司徒蘭說這是活該,不讓馬英傑管這件事。
看來,女人的心還是柔軟得多。儘管司徒蘭並不喜歡思思,可是在這個時候,她還是沒有拒絕馬英傑的要求。
馬英傑正這麼想的時候,手機響了,他以為是司徒蘭的,拿起來一看竟然是老闆羅天運的,他趕緊按下了接聽鍵,羅天運的聲音傳了過來:「羅婉之是不是被人帶走了?」
馬英傑一驚,老闆這麼快就知道了消息?是司徒蘭說的嗎?其實羅天運是剛剛接到了一陌生電話,說是羅婉之被人帶走了。在官場這個接電話有時候很講究,特別對羅天運市長這一級領導,重要的名單他們全存在了手機上面,手機一響,他們通常會看看對方是誰,再作出決定接還是不接。對於這個陌生電話,羅天運啟先是不想接的,只是看到江超群和梅潔把目光轉向他,他便接了電話,竟是有人說:「據可靠條件,羅婉之被人帶走了。」說著,對方就掛了電話。他不知道這消息的真實性,便把電話打到了馬英傑這裡,想讓馬英傑去查一查,這個時候,帶走羅婉之有是什麼目的呢?
馬英傑趕緊說:「羅婉之確實是被人帶走了,我剛剛給蘭姐打了電話,正準備給您發信息的,怕您不方便聽電話。」馬英傑撒了一下小謊,有時候善意的謊言是兩個人之間的傷可貼。
「這事我知道了,你儘量小心一些。」羅天運叮囑了馬英傑一句,便掛了電話。
馬英傑一愣,老闆除了叮囑他小心外,竟沒提思思,是有意不提的嗎?還是相信馬英傑能夠解決好自己的私情呢?
唉,這兩虎之戰,總是免不了傷亡。在官場一旦成為某個人或者某個團體的對手,風吹草動都會引起別人的注意,別說幹事,就是去應對這樣那樣的閒言流語也會耗掉全部的精力,這一點,馬英傑也是很清楚。去年,川縣的縣長馬安鋼,就是因為得罪了孟成林,被人以報料的形式在微博上直播了馬安鋼大小事例,開會說的話,吃飯進的餐館,甚至他抱怨某些領導的話,還有他和一名女老闆之間的風流照片,全部在微博里流傳著,不用孟成林書記動手,輿論以及家庭的內戰,就足以讓馬安鋼崩潰。馬英傑知道這是一個團隊所為,抓不到一個人的經濟證據時,靠網絡的輿論足以殺死一個官員的政治前途。當時,馬英傑想孟成林到底養了多少智囊呢,這種方式也想得出來。當時,馬英傑很為羅天運擔心,以為孟成林強大得不可攻破,以為孟成林在吳都早已形成了他的獨立王國,想要打碎或者取代這個王國,恐怕是不可能的事情,可僅僅不到一年,這個王國就要易主了,而孟成林卻以那種方式結束了自己的一生,現在,他的妻子被人帶走,女兒哭著求他,他何嘗不算孟成林對手中的一員呢?
這官場上的事,還真是此一時,彼一時啊。馬英傑一想到思思,心就會痛,這種痛不適合於官場,這種痛也是官場不被歡迎的。可是馬英傑卻真真實實地痛著,為了一個他放不下的女孩。
馬英傑當然會去想他與思思糾纏不清的後果。只是馬英傑放不下思思,思思對他來說也是相當重要的。他確實是靠著思思進入到孟成林王國里,並拿到了打開王國大門的鑰匙,他用好了這把鑰匙,他的前景是明朗的。可是,思思卻陷入了如此大的風波之中。他現在能不痛心嗎?他寧願這一切發生在自己身上,也不希望發生在思思這個沒有任何承受力的女孩身上。
馬英傑急啊,可是通往長城酒店的路卻一直堵著,堵得馬英傑滿是汗水,滿是急切,又滿是痛心。
馬英傑知道些時,他最保險的一種方式,可以裝作不知道,可以全部推給時間去應對,可以假性地安撫一下思思。可是他不想這樣做,他必須去應對這件事,就算應對不好,他也不想抽身而出。只是如果他這樣滑頭,只想著去贏得對羅天運的忠誠,恐怕他就不是馬英傑了。馬英傑有時候容易認死理,道義在他骨子裡早已定性,知恩而報,是馬英傑的本性。他知道此時,他的內心需要一股強大的定力,而這種強大的定力正是官場中最可貴的一面。
在官場,對一件事的處理好壞,很多時候就取決於內心的定力是否強大。在這一點上面,馬英傑認為老闆羅天運的定力遠遠在他之上,他可以不動聲色地出手就勝,去掉了孟成林。現在又可以不動聲色地去了秦縣,表現說是考察,其實在布他自己的棋子。他以提拔的名義把馬英傑弄到了秦縣,原來早就他的打算和考慮,又以信任的名義把欒小雪放在他的身邊,現在,馬英傑已經被羅天運緊緊地綁在了一條船,他除了誓死跟定老闆外,他還能幹什麼呢?
馬英傑焦急地想趕到長城大酒店,又焦急地等著司徒蘭的電話。一時間,車子裡的空氣變得十分的壓抑,小周知道又發生了大事,除了靜靜開車外,不敢多說一句話。除了馬英傑的心跳聲外,馬英傑聽不到其他的聲音了。
思思在酒店裡坐立不安,媽媽的手機還是一直打不通,馬英傑還沒有到。她的眼淚是幹了濕,濕了又干。當爸爸被推入火葬廠的那道鐵門內時,她的心碎成了無數片,這個她愛著爸爸,這個她也恨著爸爸,轉眼間變要變成灰燼,思思不知道那一刻,自己是何種的痛心。她的眼淚在那一刻反而流不出來,她如傻子一般看著那道陰陽兩隔的鐵門,直到媽媽抱住了,直到媽媽說:「孩子,要哭就放開哭吧。」
思思才「哇」地一聲,撲在媽媽懷裡大哭,她長這麼大的眼淚,在這一刻涌動得格外快,格外猛烈。
那是她的爸爸啊,無論他犯下了多大的罪惡,那人是她的骨肉相親的爸爸啊。
思思哭幹了眼淚,當爸爸的骨灰裝好,被媽媽抱在懷裡時,思思便知道,爸爸再也不會出現,爸爸的所有就是這個小小的盒子裝著的灰塵。
人死如灰飛煙滅。思思在這一刻突然驚醒般地成長著,她甚至想,她要堅強,她要好好地保護自己的媽媽,將來,一定要替爸爸照顧好唯一的親人媽媽。可是,第二天睜開眼睛的時候,媽媽竟被陌人帶走了,她想衝上去拉媽媽,被媽媽用眼神逼了回去,她知道媽媽在告訴她,不要硬拼,一個人進去,總比兩個人都進去要強。
思思在媽媽被走後,又哭了,抱著爸爸的骨灰盒哭了。她就在這個時候,想起了馬英傑,這個她恨死的男人,這個她愛死的男人,那些叮囑的話響在了她的耳邊,馬英傑肯定知道,爸爸有多大的問題,馬英傑也知道媽媽有多大的問題,否則馬英傑不會那麼叮囑她。她在這一刻,才知道馬英傑是真心在護著她,她便一下子不記恨馬英傑了,一下子又覺得,除了馬英傑,她沒有任何可以相信和依賴的人了。
馬英傑該告訴她的,一定會告訴她,不該告訴她的,她問了也是白問。思思這次回來,她心裡裝滿了心事,可具體是什麼事,她並不清楚。她在期盼,她知道。可是她期盼的人,在這一刻,她才知道,是這個她一度萬分仇恨的馬英傑。
這大約就是一種宿命,對女人來說,一開始裝上了誰,誰就會在心底生根發芽,甚至長成參天大樹。
馬英傑終於來了,當敲門時響起來的時候,思思快速衝到了門外,馬英傑真的站在了門外。馬英傑一見思思哭紅的眼睛,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看見思思這個樣子,他的擔心,他的心疼,還有他的糾結,全滿涌了出來,他一把把思思攬進懷裡,緊緊地抱住了思思。
思思再也不管不顧,在馬英傑的懷裡又大哭著,一邊哭一邊說:「哥哥,為什麼會成這樣?為什麼?我沒爸了,難道還要讓我沒媽嗎?哥哥,他們到底犯了什麼罪?為什麼啊?」
馬英傑的心緊縮成一團,他把思思抱得更緊了,除了他用懷抱去保護和溫暖這個女孩外,他還能什麼呢?在這樣的時刻,馬英傑發現任何的語言都是蒼白無力,都是多餘,甚至都是虛偽的。
時間一分一分地滑過,馬英傑和思思還沒有鬆開的樣子。思思慢慢平靜了下來,慢慢不再哭了,馬英傑便如大哥一般拍了拍她的後背說:「思思,好了。有什麼難過全沖哥哥來吧,哥哥對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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