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過後,清晨,朱凱獨自走到了司令部的哨位。
「嗯……咳!」
咳嗽聲響起,站在哨位上的金增猛然扭過頭來,右手卻悄悄的藏在了身後。
「你個狗日的嚇死我了!」
「嚇死你個王八蛋,又他麼在哨位上偷看大書(玄幻小說)!」
兩個人互懟了一句,手上的動作卻一點不慢,互相敬了個軍禮,就開始交接起來。
畢竟,哨位旁還有監控攝像頭在工作。
朱凱站在金增對面,接過武器,一邊檢查,一邊問道:「有沒有什麼特殊情況?」
「沒有,戰備剛結束,這邊都沒人。」
朱凱點了點頭,同時放下武器,接過了武裝帶,繼續問道:「你看到第幾章了?」
「才三百多章,換了一個大宗門。」
「你是租的還是買的?」朱凱不禁有些詫異,金增這傢伙為了看書方便,就把書全都分開章節撕了。
「當讓是租的,5塊錢一本,便宜。」金增露出一副嘚瑟的模樣,這筆賬他早就計算好了。
朱凱轉過身去,說道:「給我整整後面。」
金增就幫他整理起來,同時問道:「連隊沒什麼事兒吧?」
「沒有,班裡有小胖兒呢,對了,回去以後記得給小胖兒倒掉尿壺。」
「知道。」金增用力拍了兩下朱凱的後背,然後把武器遞給了他。
兩人按部就班的完成了交接,互換位置對彼此敬了一個軍禮。
「這班哨領班員是誰?」
「冠哥!」
「連隊說上午幹嘛了嗎?」
「訓練唄,還能幹啥?」
「行吧!」金增露出一副失望的樣子,轉身走到了外面。
朱凱掃視了一圈附近的情況,沖金增喊道:「把你的書收好,別讓領班員發現了。」
「知道!」
——
連隊,三班宿舍,張浩正大口的吃著早飯。
經過元旦這幾天的磨合期,他已經漸漸的適應了新的環境,並且找到了自己的生存方式。
老侯坐在窗台邊上,低頭看著手裡的幾張信紙,十分隨意的問道:「小胖兒,早上班裡沒有情況吧?」
「沒有,班長。」他急忙應了一聲,有些迷茫的朝老侯看去,不明白對方想要說什麼。
「沒事兒,你先吃飯,別噎著啊,」老侯也沒有解釋,而是依舊盯著信紙在看,緊接著又補充道:「那個誰,去給小胖兒倒杯熱水。」
班裡的幾個同期兵都不在,小鬼就端著一杯熱水送到了張浩的手邊。
「謝謝班長!」他嘴裡吃著飯,含含糊糊的道了聲謝。
小鬼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趕緊吃吧,吃完加我。」
片刻之後,張浩吃完早飯,小鬼就拿起保溫桶出去刷洗了。
班裡的人都做好了長期戰鬥的準備,昨天老侯還特地買了清潔劑和刷碗綿回來,就是為了方便張浩的生活。
見他吃完飯,老侯把信紙放在桌上,說道:「小胖兒,你寫的這個文章挺好。
但是吧,他不是我想要的。」
「嗯?」張浩愣了一下,緊接著疑惑的問道:「班長,你想要什麼樣的?」
「政治宣傳類的,要求簡潔幹練,能夠讓人看懂,不需要太華麗的辭藻和語句,畢竟咱們連隊的官兵們文化程度不一樣。
我這麼解釋,你能夠明白嗎啊?」
「班長,你的意思是讓我壓縮提煉,對嗎?」
老侯立馬笑了起來,豎起有些肥胖的大拇指,說道:「聰明!要不我說你是這批兵裡面會用腦子的呢!」
張浩有些尷尬的笑了笑,繼續說道:「班長,那我等會兒再重新寫一篇吧。」
「行,等訓練完了,我回來再看。」說著話,老侯把桌上的信紙放進了他的私人抽屜里。
「嘟嘟嘟!部隊集合!」
外面響起了值班員的哨聲,屋裡的官兵們急匆匆的收拾了一下房間,就陸陸續續的跑了出去。
小鬼拿著飯盒急匆匆的跑回來,對張浩說道:「小胖兒,好好休息啊!」
「嗯!」
「小胖兒,慢慢寫,不著急啊!」老侯臨出門還叮囑了他一句。
張浩急忙問道:「班長,寫詩行不行?」
「行!」雖然老侯反應很快,但他的臉上還是閃過了一絲錯愕的表情。
等部隊離開以後,宿舍里又變得安靜起來,他俯身從床頭櫃裡拿出紙筆,開始在腦子裡構思起了老侯需要的文章。
——
「咱們老百姓啊,今兒個真高興……。」
將近九點鐘的時候,走廊里傳來一道鬼哭狼嚎般的歌聲,緊隨其後是一陣沉悶的腳步聲和鬨笑聲。
張浩靠在牆壁上不禁一笑,他知道這是金增回來了。
「哎呀呀,麻蛋的,凍死我了。」
果然金增回到宿舍就暴露了本性,一邊從袖子裡拿出小說,一邊偷偷摸摸的看著門口的方向。
「金增,你這顧頭不顧腚啊!」
「小胖兒,你嚇死我了!」金增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手裡拿著那本被撕成好幾份的小說,像是在猶豫該怎麼處理這些「垃圾。」
突然,他的眼前一亮,說道:「小胖兒,幫我個忙唄?」
「嗯?你說!」
「連隊檢查衛生的時候,我把書放在你那裡,怎麼樣?」
「行啊,」張浩連想都沒想就答應了下來,讓金增不禁為之一愣。
他解釋道:「我這裡最不缺的就是書,你覺得連隊會查我這個殘廢啊!」
金增的臉上剛露出一絲笑容就立刻收了回去,十分認真的說道:「小胖兒,你不是殘廢!
那些視頻我看過,雖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是我相信你不是廢物。」
張浩不禁愣住了,間諜案的內容應該是保密的,金增怎麼會知道?
過了一會兒他才疑惑的問道:「金增,什麼視頻啊?」
「你不知道?」金增露出一副詫異的樣子,緊接著自己回答道:「也對,那時候你正在住院。
那個視頻啊,我也不清楚怎麼回事,是司令部的幾個公務員沒事兒的時候偶然拍下來的,內容是你正在跟一個收破爛的打架。
對了,那個收破爛的好像被抓了,就在北門,當時我們是從訓練場直接過去的。
你不知道,你住院那幾天,北門的那幾個傢伙跟瘋了一樣,整個營區都差點被他們翻過來了,就是為了找那段視頻。」
張浩的眼眶裡漸漸蒙上了一層厚厚的水霧,雖然金增不清楚怎麼回事,但是他卻知道的一清二楚。
事到如今,他終於知道自己是怎麼沉冤昭雪的了。
見他的神色不對,金增立刻停下了下來,關心道:「小胖兒,你沒事兒吧?怎麼還哭了?」
「沒事!」他急忙搖了搖頭,強擠出一絲笑容,擦了擦眼角的淚痕,說道:「金增,你放心吧,到時候隨時都可以把書放在我這裡。」
「歐拉!」金增笑著把半本小說交給了他,然後拿起地上的尿壺走了出去,自言自語的嘟囔道:「正好趁這會兒拉個屎,廢物利用。」
張浩放下手中的紙筆,抬手用力搓了搓有些僵硬的臉龐,心裡不禁為之一陣感動。
片刻之後,走廊里響起了領班員的催促聲:「哨兵準備集合!」
王金增從廁所里出來,手裡的那幾張小說已經扔進了垃圾桶,出門的時候順手從小便池上拿起尿壺,就迅速朝班裡走去。
「副連長!」剛一出廁所的門,他就一下子愣住了,同時猛地停下了腳步,才避免撞上了副連長。
「怎麼?你小子不認識我了?」副連長調侃道,同時眼睛在王金增身上打量起來。
「副連長好!」這時候,金增終於反應過來了,急忙立正身體問候了一聲。
副連長單腿著地,兩手架拐,看著金增手中的尿壺,問道:「小胖兒的?」
「是!」金增下意識的回答了一聲,緊接著不由自主的驚呼道:「咦!副連長,你怎麼知道是小胖兒的?」
「廢話,我跟他一起住了半個月的院。」副連長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繼續問道:「小胖兒回連隊了?」
「是,現在分到三班了。」
兩人正好站在三班門口,副連長轉身就朝屋裡走去,王金增的臉上露出一絲詫異,也緊隨其後跟了上去。
沉悶的拐杖著地聲和腳步聲讓張浩不禁一愣,疑惑的抬頭看去,就和副連長的目光碰到了一起。
兩個人相視一笑,就聽副連長說道:「行啊,小胖兒,看樣子恢復的不錯。」
「還行,副連長,你出院了?」
金增突然走到兩人中間,笑了笑,說道:「我壺。」
「王金增!」樓下傳來領班員憤怒的呼喊聲,金增立刻放下尿壺,轉身就朝樓下跑去。
副連長看著他離去的背影不禁一笑,說道:「這小子,有點意思啊!」
張浩沒有接這個話茬,而是岔開話題問道:「副連長,你恢復的怎麼樣了?」
「嗨,我這個就是養著唄,」副連長還是那副無所謂的樣子,根本就沒把腿傷往心裡去。
他盯著張浩看了一會兒,問道:「你的腰有解決的辦法了嗎?」
「沒有,」張浩苦笑著搖了搖頭,「楊主任說開刀的風險很大,有可能我連動都動不了了。
我想保守治療,畢竟我還在長身體。」
「可不是,你還小,還在長身體,開刀這件事一定要慎重。」副連長的神色變得嚴肅起來,沉思了一會兒,又繼續說道:「放心吧,比你傷勢重的都有可能站起來,你這個應該也沒有問題。
這段時間我讓你嫂子去查治療你這個傷勢的醫院了,到時候有了消息,我就立刻通知你。」
「副連長……,」張浩的眼睛一紅,眼淚就掉了下來。
說實話,自從受傷以後,他連家裡的父母都沒有告訴。身邊的戰友雖然都很關心他,但他的心裡依然感到十分痛苦。
每當他獨自呆著的時候,他的神色就會顯得十分落寞,感覺整個世界都把他拋棄了一樣。
他喜歡熱鬧,卻又害怕交流;他喜歡安靜,卻又害怕孤獨;行動受限,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感覺讓他的心裡充滿了矛盾。
「哭什麼呀!說了多少次了,男子漢大丈夫,不能動不動就哭啊!」
副連長的臉上充滿了無奈,作為一名奔三的大哥,他怎麼會不理解張浩心裡的痛楚呢。
十八歲,花一樣的年紀,他卻要躺在病床上度過,甚至有可能會是一生。
這樣的打擊,如果不是心裡抗壓能力強大,早就放棄生命了。
張浩哭了一會,沙啞的說道:「副連長,謝謝你!」
「跟我客氣什麼呀!咱們都是一個連隊的兄弟,誰還沒有倒霉的時候啊,能幫忙就盡力幫一把。」
張浩擦乾了眼淚,坐在床上沉默著,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兩個人不僅是年級上存在十多歲的差距,在人生閱歷上也有著很大的差異,雖然雙方能夠聊到一起去,但還是避免不了會有代溝。
副連長見他沉默不語,就繼續說道:「我原本還在擔心你的生活問題,不過現在搬到連隊了,倒也是個不錯的安排。
我就住在走廊那頭的家屬房,以後咱們兩個人也距離近了,有空的時候多陪我聊聊天。」
「哎!」他急忙應和了一句,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至於怎麼去找副連長,他還沒想過。
「行了,我先走了!」副連長從床上站起來,雙手架拐就一蹦一跳的離開了。
宿舍里,再次變得安靜下來,張浩卻沒有了繼續寫文章的心思。
他的心太亂了。
等到臨近中午的時候,部隊收操回來,樓下響起嘹亮的口號聲,張浩才從沉思中清醒過來。
班裡的戰友回屋以後就各忙各的,他就像是一個旁觀者一樣看著他們,偶爾雙方的眼神在半空中相遇,也是一笑而過。
大腦門站在床邊換衣服,他就問道:「腦門,你是中午哨啊?」
「對啊,阿浩,中午我就不能給你打飯了。」
「沒事兒,」他笑了笑,沒有把這事往心裡去,畢竟戰友們都有各自的任務。
「放心吧,等晚上的時候我就有時間了。」大腦門換好了衣服,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
「腦門,謝謝啊!」他的神色突然變得嚴肅起來,無比認真的沖對方道了聲謝。
大腦門不禁一愣,隨即笑著說道:「咱們之間還那麼客氣幹嘛?」
他搖了搖頭,說道:「這不一樣,對了,腦門,幫我對大頭他們也說一聲謝謝。
告訴他們,等下次回連隊的時候,一定要記得過來找我。」
從住院之後到現在,他還沒有主動找過大頭他們,心裡不禁多了一絲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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