匯潯區警察局,一直看著包飛揚乘坐的小車消失在大門口,宋雄新這才轉身回到辦公室,面對這些親眼目睹了剛剛那一幕的同僚,宋雄新不禁有些尷尬。不過,他很快就調節好了自己的情緒,然後輕咳一聲,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好了,剛剛你們也都看到了,我下午就要去京城參加學習,局裡的事情,就拜託大家了。」
「我去京城學習這段時間,局裡的工作就請指導員還有銳博同志負責,思想、後勤的事情指導員你多費心,業務上的工作、銳博你這個常務副局長要都擔起來,還有志斌、威風、立濤你們配合指導員和銳博同志的工作……」
宋雄新沒有多說什麼,直接開始安排工作:「如果遇到重要的事情,或者你們做不了決定的,可以給我打電話,或者直接向包區長請示!」
說到這裡,宋雄新停頓了一下,抬眼環視了一圈,這才又繼續說道:「大家都聽明白了吧?」
「明白了!」幾名副局長和指導員柳武峰齊聲回答道。
聽到他們的回答,宋雄新滿意點了點頭,然後又接著說道:「那行,我要去市局拿學習班的入學通知,時間比較趕,下面就讓指導員和銳博同志跟大家繼續開這個碰頭會會,有關劉老三一案,就按銳博同志的意見辦,儘快將通緝令發到市局,有什麼問題我正好跟他們當面溝通……」
說著,宋雄新直接站了起來,讓大家繼續開會,他要去市區拿通知。
雖然他已經做出了投向包飛揚的決定,但剛剛的事情畢竟還是有些尷尬,他也不想在這裡繼續丟人現眼。
不過,宋雄新並不後悔自己的決定,只要過了這一關,好好把握去京城學習的機會,回來以後他還是匯潯區的法政書記,甚至還可能更進一步,那今天這件事就不會再有人提起,就算再提起來,那也是他宋雄新做出了明智的選擇,而不是什麼其他負面的東西。
宋雄新這樣的工作安排,也是向包飛揚表明自己的態度:我現在很配合,局裡的工作也交給梁銳博了,你看我的表現這麼好,學習班那邊是不是就不會有什麼意外發生了?
包飛揚剛剛離開警察局不久,姚齊就得到了消息,他的臉上不由再度露出得意的笑容
「包飛揚啊包飛揚,這裡可是浦江,這下子你應該知道厲害了吧?」
姚齊輕鬆地搖了搖頭,他並沒有立刻給宋雄新打電話,宋雄新這個時候應該在繼續開會鞏固他的勝利果實,他相信宋雄新一定會在第一時間給他打電話,向他表功。
在姚齊想來,包飛揚這麼快就從警察局離開,而且是宋妍麗和柳河春趕過去以後,馬上離開……這只能說明一件事,那就是包飛揚在宋雄新面前遭遇了滑鐵盧,不得不灰溜溜會離開。
這個結果並不會讓人感到意外,甚至早就在姚齊的預料當中,一個代區長叫板區委常委、區法政高官,還是到人家的主場,這實在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年輕人啊,就是衝動,做事情不考慮後果,取得一點小小的成績,就變得妄自尊大,殊不知啊……這世界並不只是圍繞著你在轉……」
姚齊走到窗戶邊,從這個位置可以看到政府大院的大門,很快他就看到了包飛揚的那輛沃爾沃90。沃爾沃在商用車領域可謂赫赫有名,他們的重卡、大巴,還有工程車都以質量好、技術先進而暢銷全世界,相比之下,沃爾沃的乘用車就顯得非常低調了,但實際上沃爾沃也是不多的豪華車品牌之一,雖然知名度遠遠不及寶馬、奔馳、奧迪,但沃爾沃的乘用車在技術、質量,尤其是安全性能上,也一直位於世界的最前列。
區里本來有兩輛帕薩特,一輛是區高官熊必紅在用,還有一輛是姚齊在用。包飛揚來了以後,正常情況下姚齊應該讓出那輛帕薩特給包飛揚用,哪怕包飛揚只是代區長,但包飛揚的級別已經落實為正廳級,要比姚齊更高。姚齊倒也沒有打算在車的問題上跟包飛揚較勁,他沒想到包飛揚直接放棄了新的帕薩特,而是自己帶了一輛車過來。
進口的沃爾沃90價格比帕薩特高很多,比奧迪6還要貴,不過銀灰色的沃爾沃很低調,就算停在大街上,也不會有多少人認為這輛車很貴。據說這車是包飛揚的姐姐贊助給他使用的,除了司機大老王,油費、用車補貼什麼的,都不需要區里花一分錢。
這輛車在紀委那邊專門進行了登記,包括包飛揚的家庭情況,也專門做了登記。包飛揚的父母是大學教職員工,但他的姐姐包文穎的來頭卻很大,是方夏實業集團的董事長和法人,方夏實業集團在國內已經算得上是赫赫有名了,他們的主營業務是新材料,包括造紙、陶瓷等等,但他們在能源、礦產、造船、金融等領域的投資也非常廣泛,是國內首屈一指的民營集團。
一般來說,官員家屬經商是比較敏感的,但是對方夏實業集團來說,他們基本上不存在這個問題。一方面方夏實業集團的規模比較大,對這種大企業來說,基本上是地方上希望對方來投資,地方上反而更希望通過包飛揚這種關係引進方夏實業集團的投資,所以沒有人會認為方夏實業集團需要通過包飛揚謀求好處。
另外一方面,方夏實業集團並沒有進入市政、交通的工程領域,方夏實業集團進入的基本上都是行業的高端,陶瓷,他們做的是高端民用陶瓷,或者是涉及國防的耐高溫陶瓷塗料,像市政上用到的牆磚、瓷磚,一般都用不到方夏的瓷磚,就算用到,方夏實業集團也不會做這種生意方夏陶瓷的瓷磚出廠以後,會交給經銷商,並不直接跟用戶做生意。
總之,方夏實業集團的存在,並不會對包飛揚產生什麼負面的影響,如果包飛揚的政敵想通過這一點攻擊包飛揚的話,只會起到反作用。至於民間可能少不了會出現一些非議,但這種小道傳聞,根本不會有什麼實質性的影響。
這些日子,姚齊一直在研究包飛揚這個年輕的對手。姚齊並沒有輕視包飛揚,包飛揚的伯伯是西北省委領導,包飛揚的姐姐是方夏實業集團的董事長,女朋友孟爽也是方夏實業集團的技術總監,同時包飛揚還是江北省委一把手王虹鋒的愛將……這一切都讓姚齊非常羨慕,以至於是妒忌。
姚齊覺得,如果自己也擁有這樣的資源,那麼自己也可以像包飛揚一樣,在三十歲不到的年齡就坐上正廳級的位置,而不是快四十了,還在副廳的位置上蹉跎,還要等待機會。
姚齊從來沒有輕視過包飛揚,但他認為包飛揚能夠走到現在,他的背景和資源起到了很大的作用,至於包飛揚本人……姚齊始終認為這個年輕人欠缺歷練,做事過於魯莽,要不是他的背景資源太強大,像包飛揚這種性格,在官場上早就被人吃得連骨頭渣都不剩了。
姚齊認為這就是自己的機會,他也不想放棄這樣的機會,哪怕包飛揚的背景很強大,但這裡是浦江,姚齊自認為在浦江這個地方,自己可以依靠的力量要比包飛揚更強大。這不僅僅是指上層的力量,還包括基層的力量,北沙洲,還有匯潯區警察局。
包飛揚在警察局那邊碰壁,威信喪盡,接下去他只要稍微運作一下,就能讓包飛揚在區里陷入孤立,在下個月的代表會議上,遭到更大的失敗。屆時他就能臨危受命,順理成章地前進一步,邁過正廳這道門檻。
「嘀鈴鈴……」
辦公桌上的電話終於發出清脆的鈴聲,姚齊不由精神一振,這個電話應該是宋雄新打過來向他表功的。
「喂,我是姚齊……」姚齊拿起電話,矜持地說道。
「姚區長,警察局的事情你聽說了嗎?」
姚齊不禁有些意外,打這個電話的並不是宋雄新,而是分管法政、治安等工作的副區長唐智生。唐智生這個副區長其實也比較尷尬,雖然分管法政、治安、安全、環保等工作,但權力最大的法政工作因為有宋雄新這個法政高官在,他基本上也說不上什麼話,至於安全、環保等工作,基本上就是定時炸彈,不出問題是應該的,出了問題就要站出來承擔責任。
不過,唐智生將自己的位置擺得很正,平常跟宋雄新、姚齊走得比較近,在區政府這邊,基本上姚齊說什麼,他就做什麼,倒是混得也不錯。
姚齊雖然有些意外,但還是笑了起來,他覺得唐智生一定是聽到了什麼,專門向他來報喜的。
唐生智畢竟是分管法政工作的副區長,他的消息更靈通,倒也並不奇怪。
「警察局?那邊發生了什麼事情嗎?」姚齊笑著問道,他根本沒有發現唐智生的語氣有點不對。
「姚區長你還不知道?」唐智生不由驚訝地反問。
這一次,就算姚齊終於發現情況有些不對了:「到底是什麼情況?」
唐智生這才確定姚齊是真的不知道,他連忙說道:「姚區長,我也是剛剛聽到消息,好像是包區長去了警察局,闖進了警察局的會議室,然後、然後宋書記親自將包區長送到樓下,兩個人似乎都很開心……」
「啥?」
姚齊不由愣了:「智生同志,你剛剛說的我沒有聽清楚,請你再說一次。」
唐智生不由翻了個白眼,雖然他看不到姚齊的樣子,但是他知道姚齊現在一定非常驚訝,剛剛自己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同樣很驚訝。
「姚區長,我聽說包飛揚拿了個什麼通知過來,好像是他幫宋書記弄了個什麼學習班的名額,宋書記晚上就要去京城參加學習班,他將局裡的事情都交給柳武峰和梁銳博兩個人主持了,而且還讓他們有事情就請示包區長……」唐智生說道。
聽了唐智生的解釋,姚齊頓時覺得腦海當中嗡嗡作響,唐智生的聲音明明很清楚,但又亂糟糟的,他什麼都聽不見。
「智生同志……你剛剛說,宋雄新將包飛揚送到了門口?」姚齊用力搖了搖腦袋,這才稍微清醒了一點。
「是的,很多人都看到了!」唐智生說道。
「這……」
姚齊差點忍不住要罵人,這又是怎麼一回事?上一次北沙洲的事情,也是在他勝券在握的時候,結果發生了逆轉,這一次怎麼又是這樣?
「你剛剛說,包飛揚幫宋雄新弄了個什麼學習班的名額?」姚齊好不容易調整好自己的情緒,然後緩緩開口問道。
「是的!」
「具體是什麼學習班?」
「聽說是什麼法政幹部講政治暨黨風廉政學習班……」唐智生有點艷羨地說道,他也算是法政線上的幹部,所以對這個法政幹部講政治暨黨風廉政學習班也知道一點,不過宋雄新本來都沒有參加的資格,他就更加沒有可能了。
姚齊很快從唐智生口中了解到了事情的大概情況,簡單來說,就是包飛揚用一個學習班的名額,將宋雄新給收買了。現在宋雄新對包飛揚幾乎是言聽計從,已經將警察局的事情都交給了柳武峰和梁銳博負責。
姚齊對柳武峰並不熟悉,但是他知道梁銳博和包飛揚一樣,是個愣頭青,而且已經成了包飛揚的狗腿子,正在追查劉老三的案子。
姚齊並不擔心梁銳博追捕劉老三會牽連到自己,只是讓梁銳博繼續追查下去,善後上面確實會麻煩一些。
姚齊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現在他必須弄清楚包飛揚到底是如何讓宋雄新倒戈的。他發現自己可能是真的有點小看了包飛揚這個對手。一次偶然,兩次是偶然,連續三次……包飛揚都在他以為包飛揚將會陷入麻煩當中的時候,突然逆轉,成功扭轉了不利局面,反而取得了最好的結果……
這不能不讓讓姚齊心中有一種濃厚的無能為力的挫敗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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