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魚一酒一江湖,一妖一凰一天下 第2508章 樹與藤

    兩人寒暄幾句,司馬棘這才進入正題。

    「為兄此前有些搖擺不定,還請賢弟見諒,畢竟為國處事,有時候的確左右為難吶。」

    他能說到這個程度,其實已經足夠了,江凡也不想說穿到底在什麼地方搖擺不定,雙方心知肚明就好。

    「理解,理解,弟豈非亦然如此,不過好在司馬兄最終還是堅守盟約,站在了弟這一方,不勝感激。」

    「都是應該的,只要賢弟不埋怨反應遲鈍就好。」

    江凡看著他:「弟當然沒話說,不過如今兄長這般選擇,只怕在」

    他指了指上面:「不太容易啊。」

    司馬棘苦笑一聲:「世上哪有兩全法,為兄前段時間做事,對賢弟已經多有得罪了,總不能背離盟約。此番公之天下,也算絕了念想。這聖地啊」

    他似乎一言難盡:「何嘗當真為我五國考慮。」

    江凡笑笑:「兄長這話,有些大逆不道哦。」

    司馬棘拱拱手:「棘這輩子都謹小慎微,也就在賢弟這裡敞開心扉敢說上幾句,還不是因為賢弟大氣魄,敢跟聖地那些老腐朽叫板?為兄深受感染,屬實萬分佩服。」

    江凡哈哈大笑:「瞧兄長這話說的,好像所有事都是我在興風作浪。」

    司馬棘認真道:「賢弟這個詞用的不準確,應該是覆雨翻雲。」

    「越說越離譜,哈哈。」江凡搖頭笑著給他斟茶。

    司馬棘雙手取過,輕輕吹了吹茶沫,卻沒立即喝,低頭片刻,忽然開口:「賢弟,你我如今已經走到這一步,是否可以告知愚兄,這一番作為,你到底是為了哪般?太子登基,雖然對你有好處,但皇庭現今我不說賢弟也清楚,犯不上調動隱藏大軍,甚至出動大秦鐵騎,這要消耗幾何,風險又何其之大啊。」

    江凡呵呵一笑:「兄長啊,你都說了已經走到這一步,還犯得上這麼試探麼,你知道我在跟誰下棋。」

    司馬棘目光微微一閃:「果然如此,但賢弟這盤棋卻似乎同時在和數個棋手對弈,只是不知他們互相之間,清不清楚。」

    江凡看看他:「有些事自己清楚就好,兄長啊,話不是都方便說啊。」

    司馬棘頓了下,微微點頭:「愚兄明白了。只是為兄天資愚鈍,實在不知何時才能真正看清弟這盤棋局。」

    江凡居然隨手從後領子拽出一把摺扇,輕輕展開搖動了幾下,沒有言語。

    而司馬棘的目光卻落在扇面上那四個字——難得糊塗。

    凝視片刻,司馬棘苦笑一聲:「難得糊塗,世上大多數人,難得糊塗,而愚兄啊,實在不敢糊塗,不能糊塗。」

    江凡也不解釋,只是低頭看著茶水淡淡道:「兄長擅於牆頭做草,卻更擅長故作糊塗,愚弟倒是知道的。」

    司馬棘沉默片刻:「只是這牆頭草不好做。」

    江凡幽幽一嘆:「牆頭草,最知風,但愚弟也有一句話奉勸,牆頭野草頭重腳輕根底淺,山間蘆葦嘴尖皮厚腹中空啊。這牆頭草總是搖擺不定,何以紮根。正如那公孫行,可謂嘴尖皮厚,可惜到底只是個滿腹空談之輩,即便有機會上位又何以坐得穩。」

    司馬棘沉默許久,「賢弟說的是,只是各有各的難處,我晉國不比大秦,如今國力五方最弱。」

    江凡笑笑:「那豈非更該看清局勢,深耕細作?跟兄長說句笑話,你可知愚弟如何起家?」

    司馬棘看看他:「當然是靠才華。賢弟滿腹經綸,才學冠蓋,當世共知啊。」


    江凡連連搖頭,眨眨眼:「不,其實就是靠三個字——抱大腿。」

    司馬棘一愣:「抱大腿?」

    江凡笑嘻嘻搓著手:「正是如此,自己弱,就找個粗壯的大腿抱住嘛,就像山野藤蔓,依附大樹而攀援,最終得以登頂觀日。至於愚弟所選大腿嘛嘿嘿,兄長也知道,我家那口子」

    司馬棘旋即陷入沉思,片刻之後,深吸口氣:「賢弟這大腿」

    江凡連忙擺手:「我這小胳膊小腿的,可不夠,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

    司馬棘愣了下,似乎有些恍然:「倒是該感謝賢弟指點。只不過棘也曾觀藤蔓攀樹,那藤蔓一旦粗壯起來,對大樹生長也是極大限制」

    江凡笑笑:「限制不很好?起碼對兄長來說,應該很樂意。」

    司馬棘微微發愣。

    江凡淡淡道:「藤蔓不會攀附,只能永遠見不著陽光,而大樹只要夠粗壯,也不怕藤蔓能翻天。」

    司馬棘目光深沉:「賢弟這話倒是直白。」

    江凡哈哈一笑:「身處山林,當知依存之道,而身處牆頭,只能獨吹冷風,且根底淺薄,長不大呀。只是不知世人願意長於水土豐美之山野,求壯大自身,還是想站在高高的牆頭,只求看得遠些。」

    「依存借勢」司馬棘緩緩道:「但卻不能朝三暮四,今日攀此,明日爬彼,最終徒勞費力,亂如蛛網,卻不得粗壯。」

    江凡挑起大拇指:「兄長高見。」

    司馬棘搖頭:「是賢弟想讓我明白這個道理。但我晉國,受聖地制約頗深」

    江凡不以為意的笑著:「那你要不就選擇聖地這條大腿?反正更粗。」

    司馬棘苦笑:「那我還來作甚。」

    江凡攤攤手:「我可以當你沒來過。」

    司馬棘嘆口氣:「賢弟啊,我既然來了,你當聖地看不到?況且,我來之前,已經把檄文發出去了。」

    江凡笑了:「意思就是晚了唄。後悔不。」

    司馬棘卻慢慢搖頭:「這次,我想明白更多事,尤其明白了一點,我雖於牆頭,最缺乏的,仍是目光之遠。」

    這話倒是不錯,司馬棘論心性,論手段,論才智都是上上之選,只是他太像商人,自然也沾染了商人那種只重視眼前利益的毛病。

    江凡淡淡笑道:「沒有人能一成不變,但在應有的時間內懂得和堅持就足夠了,畢竟藤與樹是兩種不同的生命,依存是為了求生,而不是為了求死,而人更不是死板的樹和藤,不會不明白何時該聚何時該分。」

    司馬棘緩緩道:「受教。」

    「不敢當,但現如今泰岳依然強大無比,兄長選擇,可千萬別後悔哦。」

    司馬棘淡淡一笑:「此前愚兄似那牆頭草,但也正如賢弟所說,最知風。」

    他目光深邃凝視江凡:「西方,有大風。」

    江凡也笑了笑:「初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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