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凶之女媧石 第四章 貓妖

    月明星稀，寂靜無聲，此時正值子時，北方邊境雖遭受金國入侵，生靈塗炭，但南方城鎮還保有難得的安寧，家家戶戶就寢入夢，窩在溫暖的被窩中，街道上空無一人，只有固定時刻會出現更夫敲鑼擊柝。

    原本應該空蕩的屋頂，竟有位嬌艷嫵媚的少婦坐在上頭，望著美好的月色，無畏夜間冷風吹拂。

    少婦面帶微笑，似是心中愉快，她腹部鼓脹，似是身懷六甲，少婦一手輕撫著肚皮，抬頭仰望著明月，對著月亮張口，隱約有股淡淡的白氣被吸進她的嘴裡，吸滿嘴，便咽下，少婦露出滿意的笑容。

    倏忽，遠處山頭出現一點綠光，越來越近，光點也越趨明顯，竟是把蘊含綠芒的寶劍，寶劍上隱約有道人影，朝著少婦直奔而來！

    少婦面露驚恐，立即起身脫逃，跳躍道道屋頂竟是輕巧無聲，少婦的速度快速敏捷，綠光還未接近城鎮，她已躍過不少民舍，腳尖輕點，踏上城牆，翻過城樓，完全沒有驚擾到守城士兵，一躍而下！

    少婦在空中翻轉一圈，腳踏落地，毫無聲息，少婦身段柔軟輕盈、迅如雷電，形如鬼魅，直奔入林。

    少婦逃進樹林沒多久，便面露痛苦，腳步也趨緩下來，她急促喘氣，渾身冷汗，伸手摀著肚子，剛才硬是提氣逃命，竟不慎動了胎氣。

    就在此刻，三道綠光形如寶劍，急速衝來，穿入樹林，朝著少婦刺去，少婦心慌，忍痛跳躍翻身，翻轉筋斗，雖然閃過光劍刺殺，卻又讓她肚子更加疼痛。

    「嗚！」少婦痛得彎腰抱肚，她想邁步逃跑，腹部絞痛得讓她難以走動。

    此時，傳來落葉被踩踏的嗦嗦聲響，少婦臉色更加驚恐，她原以為已經逃過一劫，想不到還是追上門來。

    「妖孽，妳果然躲到婺州來。」

    低沉嗓音傳來，如喪鼓聲響起，少婦咬牙倚靠著樹幹要逃，眼前卻浮現出道道氣劍環繞四周，組成一面牆擋住她的去路，少婦正想跳出這道劍牆，抬頭往上望，上頭竟也有九把氣劍，劍鋒向外，劍首相近，像朵散開的劍花一般不停地旋轉，阻擋向上逃出的路。

    眼見生路被封，活困當中，少婦氣得破口大罵：「臭道士，我與你無怨無仇，為何要苦苦相逼？」

    少婦大罵之時，左右臉頰上竟各別浮現三道紋線，頭上竟露出一對像貓一樣的耳朵，身後也現出一條貓尾擺動。

    一位青衣道士持劍現身，怒目瞪視，沉聲說道：「妳身為貓妖，逢女變美男，逢男變美女，蠱惑魅人，攝人魂魄，害人生病，久而喪命。我既為修道人士，被我撞見，自是要替天行道，除掉妳這禍害！」

    來者正是上官昊，自與張翠華告別後，上官昊催動北斗道的道家仙法，御劍飛行，繼續追尋當日為了救張翠華而中途放棄追捕的貓妖，所幸劍上曾沾過貓妖的鮮血，這才能讓他使用「八卦追蹤術」追尋貓妖的位置，每飛一段距離，就停下來再用八卦追蹤術確認位置，所幸方向始終不變，依究是東南方向，直到接近婺州時，他更確定貓妖躲到老家來。

    可沒想到竟被貓妖察覺到，未接近婺州城就已逃進樹林，上官昊趨近樹林後停止御劍，落回地面，為了追擊貓妖，施展「一炁化三清」，將真氣注入劍中，揮擊出去，真氣化成三道劍氣疾射而去，可惜貓妖身手敏捷靈活，都撲了個空，上官昊一面追進樹林，一面御氣化劍，化出多把劍氣再度向貓妖的位置揮出，操控劍氣阻擋住貓妖的周圍上空，即「九宮封鎖陣」。

    困住貓妖后，上官昊緊握寶劍，殺氣騰騰，伺機而動，隨時準備出手殺滅這妖怪！

    「我是貓妖沒錯！但我只吸攝太陰-精華修練成人，可未曾害過人！」貓妖話一出，上官昊立刻氣憤駁斥：「住口！」

    上官昊另一手指著貓妖怒道：「妳化成人形後，迷惑飼養妳多年的主子，更行苟合之事，致使妳主子失去元陽而死！還敢說沒害過人？」上官昊怒揮寶劍，續道：「若不是我路過村莊，知曉有貓妖害人之事，一路追擊，只怕妳還要再害更多無辜的人！」

    「我……」貓妖一聽到她主子的事，登時難過了起來，急忙辯解，「不是的！我並非存心害我家主子，他幼時在市集救下了我，使我不致於成為盤中飧，我化成人形後，只是想報答主子的收養救命之恩，委身相陪，可我沒想到……竟會……」

    貓妖臉色驚恐，她永遠忘不了與主子敦倫時，竟意外攝走主子的元陽，使他喪命。

    她急慌哭叫，但主子仍然回天乏術，因為她修為淺薄，在交合之時，露出耳尾，聽到兒子在房內慘叫，父母急忙趕到房間去，正好撞見這一幕。

    老父老母驚呼有妖怪，同時也發現兒子衣衫不整、慘死在床上，嚇得貓妖只好先逃再說。

    離開之後，貓妖難過地在山林哭泣，連哭三日，她不曉得為何主人的元陽會流入她體內，無法止住，以致於命喪黃泉。

    她在山頭上遠眺村莊，望見主人房舍掛上白布，立時明白主人已死。

    那個時候，她失魂落魄，像個孤魂野鬼般遊蕩在山林之間，不知何去何從？

    她無法相信自己竟會害死主人，不知過了多久，她遠見主人屍首已經入殮下葬，她認清主人已死的事實，而且是被她害死的，悲慟之餘，正要舉爪自盡，懲罰自己，也希望死後落下黃泉，去尋找主人的魂魄時，卻發現自己竟已懷了身孕！

    想起腹中胎兒是主人留下的唯一血脈，就算是半人半妖，說什麼也要將這孩子生下、撫養長大，可沒想到竟殺出一位修道之士，自稱是北斗道門下弟子，緊緊追殺她不放！

    後來道士為了救人而放棄追殺，她慶幸自己躲過一劫，一路逃到以前和主人相遇的婺州，在這養身靜息，等待孩子出世之刻，她打算化成守寡婦女，在山村將孩子撫養長大，可沒想到這臭道士還是不放過她！竟追到婺州來！

    想到這，貓妖驚慌哭喊：「我並非存心害命！若時光能迴轉，我情願死的是我！可如今我肚裡已有主人的孩子，再過不滿三月時日，便是十月臨盆之時。」說到激動之處，肚子一陣抽痛，痛得讓貓妖跪在地上摀著肚子，但她忍著痛苦，繼續說下去。

    「我知曉無論是否有心、無心，我害死主人是事實，要殺我償命我也甘願！可肚裡的孩子是無辜的，就算道長真要殺我，也求你放過孩子，讓我把孩子生下來吧！」貓妖滿臉淚水，哀聲懇求，但聽在上官昊耳中，卻是更加觸怒激憤，揮劍怒斥：「住口！妳還想要我讓妳生下妖子，再去害更多的人？」

    貓妖急忙辯駁說：「孩子是半人半妖！就算道長真要殺妖，孩子有一半是人！難道道長連人也要殺？」

    「妖孽，還想狡辯？」上官昊越聽越是氣憤，斥道：「妖胎所化，怎會是人？」

    明明自己已經拼命委曲懇求，眼前的道人還是一樣頑固不聽，貓妖也有些動怒，起身指著上官昊罵道：「枉你是個修道之士，豈不知上天有好生之德？連未出世的胎兒也殺，難道不怕遭天譴嗎？」

    上官昊氣憤得連連揮劍，「住口！好生之德可不是用在妖怪身上！若今日放走，明日必殺人！」

    「看來道長當真是不願放過我們母子倆了？」貓妖眼看脫身無望，既然母子命危，殺劫難逃，那便決定拼死抵抗，「那好，今日我們母子倆就跟你這臭道士拼了！」

    貓妖催動妖力，強壓痛楚，張開大口，吸攝山林精氣，胸口鼓脹，彎腰擊地，體內蓄積的妖氣轟然射出，朝周圍散去，竟擊碎困住她的劍氣牆圍。

    「什麼！」上官昊大吃一驚，他沒料到貓妖修行淺薄，拼死相抗竟會有如此威力？

    釋放妖氣的貓妖似人似貓，外形變得更像獸形，手掌變成具有利爪的貓爪，貓妖站起身咯咯冷笑，掌上利爪輕輕晃動，「臭道士，既然你如此不講道理，那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們亡！」說完，舉爪沖向上官昊，勢如猛虎撲來，上官昊不敢正面硬拼，急忙走步要轉身避開，但貓妖速度飛快，上官昊閃躲不及，左手臂被劃出三道血痕。

    「可惡！」上官昊顧不得傷勢，急催真氣，要注入劍內，但貓妖又旋身攻來，上官昊閃躲狼狽，身上滿是被爪抓傷的血痕，鮮血汩汩流出。

    看上官昊閃避不及，負傷累累，原本貓妖害怕上官昊的膽怯之心，漸漸變成輕蔑鄙夷，上官昊現在就像是被她玩弄的獵物般慢慢折磨著，毫無還手反抗之力，不免發出狂妄笑聲：「哈哈哈……臭道士，我看你是活不耐煩了？就這麼一點本事還想殺我？」

    「妖孽，休得狂言！」上官昊終於將劍身注滿真氣，橫劍揮出，面前化出九把氣劍，朝貓妖直射而去。

    貓妖心頭一驚，迅速翻身閃躲，本以為像剛才那樣一閃而過，卻不料這九把氣劍竟將她團團包圍，環繞四周，肆機而動，貓妖驚慌不已，掃視周遭，想辦法要找出空隙躲開。

    釋放出劍氣的上官昊，腿軟跪地，氣喘吁吁，為了擊殺貓妖，連連出招，這下還硬是施展更高難度、超過他現在能力的法術「九霄華光」，此時的他已力竭氣盡，身上又滿是傷痕，若是九霄華光也殺不了貓妖，就換他危險了！

    貓妖東躲西跑，但劍氣就像是有意識般緊圍不放，剎那間，九劍齊發，貓妖反應不及，軀體遭受劍氣刺穿，貓妖的慘叫聲，劃破夜晚的寧靜。

    「師兄，你怎麼這麼狼狽？」

    上官昊聞聲，抬頭望去，一位與上官昊服飾相似的青衣道士循聲而來，踩著一把水色寶劍緩緩而降，落在他的身旁，青衣道士膚色黝黑，但神情良善，臉上洋溢著溫和笑容。

    道士收劍回鞘，見上官昊滿身是血，蹲身關切，「師兄，你怎麼全身是傷？」道士急忙幫上官昊點穴止血，又從隨身行囊取出藥膏罐要替上官昊抹上。

    上官昊伸手輕輕推開藥罐，搖頭示意，道士不解其意，上官昊努力撐起身，朝著血流不止的貓妖走去。

    順著上官昊走去的方向望去，道士這才發現有隻貓妖，立時明白上官昊受傷，是因為與妖相鬥所致。

    貓妖的軀體被劍氣刺出數道窟窿，血流如注，背靠著樹幹坐地喘息，雖然被劍氣刺傷，命在旦夕，但所幸腹中胎兒無恙，她極力將妖氣聚在肚子上，全力護住胎兒，看到上官昊持劍走來，貓妖想逃，卻是動彈不得，氣若遊絲，只好拼命哀求：「別、別殺我孩兒……」

    上官昊盯著眼前的貓妖，想起自己是半漢半胡的血統而屢受欺侮迫害，他父親是宋國人，而母親是與宋國敵對的遼國人，意外相遇，生下了他，但村人敵視胡人，一家子不得已只好避居到山中，即便鄉鄰不接納，一家三口共享天倫之樂也是幸福，卻不料在他六歲之時，一隻虎妖闖入家園，從此惡夢降臨。

    虎妖先是吞吃了他的父母，接著也要撲來殺他，正當危急之刻，天降神劍，貫穿虎妖的頭顱，若不是北斗道文曲觀觀主路過搭救，只怕他早已入了妖口喪命。

    眼睜睜見著父母慘死在妖怪嘴中，屍骨無存，他對妖，滿腔仇恨，求入北斗道文曲觀後，誓言要殺盡天下妖怪！

    就算胎兒是半人半妖，即便出世，也會因為這樣的身份而不受世間所容！

    就算胎兒是半人半妖，妖胎所化，一樣是妖！

    是妖，就該殺，妖邪盡誅，鬼魔盡伏！

    殺！殺！殺！——

    上官昊猛吸口氣，持劍刺向貓妖的腹部，連同肚裡的胎兒也一併貫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