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啪——
一聲又一聲的擊破聲響,一張又一張的桌椅應聲碎裂,還夾雜著嘶吼咆哮。
「再逃啊?臭女人,看妳往那逃!」
語畢,又是一陣刺耳,最後一張完好的木桌也被韓洛毀去。
白雪仙已經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她在酒肆二樓來回閃躲,逃避韓洛的追殺,中途逮到機會跳下一樓,想從大門逃離,卻又被韓洛丟擲物品阻止去路追上,在一樓來回追逐一會後,又跳上二樓,而韓洛又追上來,一樣丟擲物品阻撓她跳窗,一直對她窮追猛打、緊迫盯人,手中重劍不停擊打落空,二樓的擺設盡被破壞碎裂,屋頂還被打出幾個洞,那是白雪仙跳上屋樑欲衝破屋瓦逃走,卻被韓洛丟擲物品阻攔而宣告失敗,原本韓洛在二樓追逐還會被桌椅所阻,到最後,腳下踩的儘是殘塊碎木。
韓洛知曉自己身法的速度不如白衣女子,就算快步追擊也來不及,索性用丟擲重物的方式來干擾白衣女子脫逃,將她困於酒肆中。
「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外頭遠遠傳來更夫細微的呼喊聲,隱約聽到五聲響鑼,此時兩人停下動作,在暗中循著對方的呼吸聲,望向對方所在之處。
已經五更了,兩人交戰追逐已有一個時辰之久。
白雪仙的呼吸顯得更加急促,而韓洛只是輕喘幾下,呼吸又回復平穩。
這是白雪仙畢生以來,第一次打得這麼久,也是最險象環生的一戰。
她屢次要找機會脫逃,卻一直被韓洛阻止,兩人就像貓捉老鼠一般。
弱鼠未脫逃,餓貓未得手。
雙方一直處在這個僵局下。
「嘖!」
韓洛不悅,眉頭緊皺,額冒青筋,咬牙切齒地怒瞪眼前的白影,心想除了教他劍法的臭老頭,也只有這女人讓他花了這麼久的時間還沒殺掉。
——太小看她了!
韓洛暗忖著,他承認自己太過輕敵,原先見她只是個弱質女子,料想一劍就能取其性命,卻沒想到這女人不但劍法精妙,還擅使詭異兵刃,身法更是超逸絕倫,追逐了這麼久,別說殺了她,連丟擲物品都還無法擊中她。
韓洛明白,自己的身法普通,他的劍術師父不曾教他輕功身法,而毒術師父尤談只會毒術,不懂武功,輕功這事,他毫無門道,只是靠著學武之時,在山林砍柴練出的腳力,若是遇到身法敏捷者,恰巧身上又沒了毒藥,根本只能在旁乾瞪眼,無法除之後快。
韓洛下個決定,殺了這女人之後,定要加強自己的輕功身法,否則總有一天,他還會遇上這種狀況。
「喂,女人。」韓洛輕撫額發,順道抹去額上的汗水,「妳累了吧?乖乖過來吃一劍,就不用這麼辛苦了。」
白雪仙雖然心性單純,但也不是笨蛋,不作響應,一方面注意韓洛的舉動,另一方面尋找脫逃之路──要是再不逃,她已經累得快被韓洛追上了!
若是追上了,就只有死路一條!
「哼!」韓洛怒哼一聲,跨步踏前,手中赤劍朝白影猛然突刺。
「啊!」白雪仙驚呼一聲,劍勢猛烈,刺來迅速,白雪仙腳步急轉,旋身閃避,這一轉,轉到韓洛身後,白雪仙伸手開掌,伺機攻擊,朝韓洛後背擊去。
眼下已是生死關頭,韜光禁令,她不得不違。
韓洛瞥見白衣女子閃到他身後出掌,但劍身過長,要回砍已然不及,只能轉身出右掌回擊。
兩人轉身面對之時,正好同時擊中對方的上胸,受掌力力道所致,雙方同時往後跌,在地上滑了幾尺,痛呼一聲。
「咳咳……」白雪仙覺得喉頭一甜,咳出幾口鮮血,韓洛的掌力將她擊成內傷,一時之間,內息岔亂,胸口悶痛,四肢顫抖,白雪仙痛苦地一手撫著胸口,一手撐地坐起身,此時她感到五毒毒氣逆流,驚覺竟遭五毒反噬?
「臭女人……」韓洛以肘撐地坐起,嘴角流出鮮血,怒瞪眼前的白影,他沒想到自己竟會被擊傷,這女人的內力竟能與他不分軒輊?正要起身殺白衣女子時,發覺視力逐漸模糊,神智開始不清。
「有毒!」韓洛驚呼一聲,這掌竟蘊含毒性!
韓洛不知自己中了「五毒掌」,只知道是五毒的毒性,而且還是同時中了五毒!偏偏身上的毒藥用完,無法調藥以毒攻毒,若是冒然走動,反而會使毒氣流遍全身,加速毒發。
「媽的,臭女人!我絕對要宰了妳!」韓洛眼神兇狠,沉聲低吼,自從殺了尤談行走江湖後,所到之處,無不讓人望風而逃、聞之膽寒,可今日卻頭一次嘗到敗仗,而且還被下毒,對手竟是個年紀比他小的姑娘!這叫他往後的日子,面子往那兒擺?
韓洛顧不得會加速毒發,倚劍撐起身,同時五毒攻心,已令他腳步顫抖,但他要拼著最後的力氣,上前殺了白衣女子!
白雪仙見韓洛殺氣騰騰地朝她走來,即使腳步緩慢,也知道韓洛要殺她,再不逃定會沒命,顧不得內傷痛楚,咬牙忍住,站起身,腳一踏,施展輕功衝上酒肆屋頂上的大洞,上屋頂逃走。
「嘖!」韓洛慢了一步,見白衣女子脫逃,雖覺得心有不甘,但毒氣開始擴散,他已無力追趕,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忍痛逃離酒肆。
桓鴻道三人離開醉香樓後,焦急地向劉知府請求支援,同時處理烏頭毒性,待解毒完畢,劉知府已調度完人馬,派人率兵趕去酒肆時,兩人已離去半個時辰,率兵馬趕來的將領欲下令包圍時,發覺不聞任何聲響,也不見一個人影,隨行而來的桓鴻道三人急忙踏進門裡,一探究竟,只見酒肆內一片狼藉凌亂,桌椅、櫃檯、擺設盡數碎裂,地板與牆壁都布滿道道怵目驚心的裂痕,可想當時兩人的戰鬥有多激烈。
「糟!來遲了,不知白姑娘怎樣了?」桓鴻道與黃明提燈上二樓查找,也是滿目瘡痍,見到地上的血跡,兩人更是神色駭然,推想最後是兩敗俱傷,更是擔憂白雪劍的安危。
因酒肆四周的人民早在衙門布署前就已撤離,更夫也未行經過酒肆,即便兩人在深夜激戰多時,也未驚擾到旁人,眼下要如何追尋下落,還是個問題。
將領見酒肆內情況,知曉食屍鬼已逃,急忙率兵返回稟告知府,等候示下。
一聲雞啼,曙光乍現,寂靜的大地,隨著破曉漸漸活絡起來。
西安向來是熱鬧繁華之地,城內西市為西安城主要的商業地帶,又為絲路起點,許多往返的商旅常在西市停留買賣,黎明之時便有人潮湧現,待卯時已是車水馬龍、人群熙來攘往,街坊攤販的吆喝聲此起彼落。
只是今日,多了不少官兵來回巡視,像是在追查什麼,令西市街道的氣氛變得緊繃。
向來川流不息的客棧,自昨日起客潮就變得有些疏落,店小二站在大門恭送走昨晚唯一留宿的四位黑衣客倌後,就進門忙事。
「大俠,買件稱手的兵器吧!」
兵器鋪的夥計呼喚眼前四位穿著黑衣、腰間佩刀的男子,走在前方的帶頭男子,身材高大,一頭利落短髮,身形壯碩,十分顯眼,那四人只是匆匆走過,並未佇足停留。
「包子,熱騰騰好吃的包子呦,客倌要不要嘗嘗?」
四人行經肉包攤,肉包老闆吆呼著,蒸籠散發陣陣白煙,煙中帶有淡淡的麵粉甜香,四人依舊瞧都不瞧一眼,直行走過。
四人行經一個小攤,小攤上擺滿琳琅滿目的飾品,帶頭男子被小販伸手攔住去路,問:「大爺,要不要買支簪子,送給你的意中人如何?」
四人一聽,帶頭男子原有的嚴肅表情瞬間垮下,臉色化為憂鬱慘澹,垂頭黯傷,後方的男人見狀紛紛開罵:「不想活了是不是?我們城主剛失戀,昨晚都睡不好,今日被你這麼一提,城主又心情不好了!」
「那壺不開提那壺,欠揍啊你?」
鏘!
一名高大的男子,手指推刀離鞘一寸,亮出銀白色的刀芒,表情兇狠,咬牙怒瞪著小販,原本一副俠義之士的模樣,此刻,卻像是尋仇的地痞流氓,一身煞氣。
「哇啊!小人知錯了!」
小販見到男子兇惡的模樣,嚇得驚慌尖叫、渾身發抖,立刻腳軟跪地,點頭如搗蒜,哀聲求饒:「對不起,小人不知、小人錯了!是小人嘴賤,我這張嘴該打,不該冒犯了大爺,讓大爺不開心!」說完,小販又碰、碰、碰地磕幾個響頭,還打自己幾下巴掌。
「算了,子青,不關他的事,別嚇到人家。」帶頭男子揮手,要亮刀的男子別嚇人。
「大哥,我是關心你啊!」名喚子青的男子,斂起威嚇的表情,激動說道。
帶頭男子蹲身伸手,面露善容,扶起小販道:「抱歉嚇著你了,他們並無惡意,這樣吧,我買支簪子便是。」小販見帶頭不怪,還答應購買,小命撿回了,急忙擺出笑臉,點頭道:「是、是,多謝大爺饒命,大爺您瞧瞧這裡有沒有喜歡的?」帶頭男子瞧著攤子上的髮簪,一一挑選。
「大哥!」「城主!」其他三人在旁叫喊,對帶頭男子的善心感到無奈。
男子看到一支黃玉雕琢的鳳紋玉簪,和其他鑲珠嵌玉的髮簪相比,顯得仆素平凡,卻又有種典雅清幽的風味,看得很是喜歡。
「就這支吧。」男子將簪子遞給小販看,小販開口道:「大爺你真好眼光,這玉簪是仿戰國時期的『玉鳳鳥紋韘』所制,數量少有,只要一百文錢。」
男子聽了,將玉簪收在懷裡,拿出錢袋,遞給小販一兩銀子,「喏,多的賞你,算是對剛才嚇到你的事賠罪。」
小販急忙搖手,「不、不,小人可不敢收。」男子歉笑一聲,「收下吧,你不收,我倒要生氣了。」小販聽了,急忙點頭收錢,「是、是,小人不敢不從,這就多謝大爺了。」
名喚子青的男子,情緒激動道:「大哥,秦府的小姐既已決定嫁給西安知府的兒子,你又何必花這個錢?」
其它兩人點頭,其中一人道:「是啊,那秦家小姐也不是什麼好貨色,城主何必委身屈就,追秦家小姐啊?」
另一人認同,「是啊,那公子哥長得弱不禁風,那像城主這麼有男子氣慨?那頭母豬不要也罷!」
「柳封刑!說過多少次,再怎麼樣也不要這樣講秦家小姐!」帶頭男子動怒,喚做柳封刑的男子,嚇得噤聲退後,「是……知道了。」
聽到四人的交談,小販心頭一驚,問道:「敢問是……東煌城城主墨子玄?」
帶頭男子點頭,「正是,後面這三人便是我二弟墨子青,左右手柳封刑、顏朝恩。」
小販驚道:「啊!小人不知大駕光臨,實在該死,剛才這錢小人不敢收了。」小販捧著銀子,遞到墨子玄眼前,墨子玄搖手道:「給你便給你了,買東西豈有不給錢的道理?你就收下吧。」小販聽了,只好點頭收下,不停道謝。
四人繼續前行,墨子青皺眉問道:「大哥,你買這玉簪該不會是要送給秦家小姐吧?」
墨子玄搖頭,「不,既然她選擇了劉公子,我再去見她也不妥,這玉簪……或許以後會用到吧,唉!」墨子玄無奈嘆氣,雖然他擁有東煌城的名聲與財富,為人講道義,朋友極多,許多江湖人士都很賣他面子,偏偏女人緣就是差到不行,近日來到西安與秦家小姐相見,卻遭到拒絕,至今已經被甩了五次,或許這支玉簪的命運只會被收到倉庫里。
柳封刑忿忿不平的說:「城主,天下女人又不是只有秦家小姐,以城主的魅力,討個老婆還不容易嗎?再不然,就是學某些人那樣,知道那家有女童賣,以重金買下當童養媳,來個『十年養成計劃』,當老爹兼老公,一舉兩得!」
顏朝恩輕揍柳封刑肚皮,吐槽一句:「『某些人』就是你吧?」
墨子青瞪柳封刑一眼,「你閉嘴行不行?大哥會做這種缺德事嗎?」柳封刑見副城主動怒,嚇得摀嘴不語。
墨子玄聽了一臉無奈,伸出雙手說:「你以為討老婆有這麼容易啊?又不是一伸手,老婆就會從天上掉下來……」
喀!
墨子玄話還未說完,頭上屋檐傳來一道聲響,眾人還來不及反應,一位白衣女子從天而降,正好被墨子玄接住。
墨子玄張大雙眼,不敢相信眼前所發生的事。
是仙女自雲端墜落?還是老天爺看他可憐,賞他個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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