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仙目送墨子玄離去後,返回寒冰洞,正要踏入寢室時,聽聞室內傳來琴聲,曲調哀怨,便知道韜光正在哀思愛人過世,也不便打擾,改到另一間空間較小、拿來當儲物室的洞窟,繫繩而眠,打算明日再詢問韜光的意願,希望韜光能與她一同到東煌城安居生活。
隔日一早,突然一聲轟隆巨響,洞窟隨之震搖,嚇得白雪仙驚醒,險些不穩,差點摔下繩索。
「怎麼回事?」白雪仙覺得古怪,連忙趕往寢室要找韜光,告知這件異狀,豈料行走過程中,巨響又起,洞窟又是一陣晃動,白雪仙還得倚靠著石壁才能站穩。
待震動漸止,白雪仙越想越不對勁,暗施輕功,飛奔到寢室門外。
「師父,妳有沒有聽到——」白雪仙轉動機關,開啟石門進入寢室,赫然發現韜光坐在案前,口嘔鮮血,沾染古琴,地上血跡斑斑,神情十分憔悴,原本烏黑的頭髮,竟一夜變白,精神萎靡,像是突然老了十多歲一樣。
「師父!妳、妳怎麼了?」白雪仙驚呼,快步走到韜光身旁,蹲身詢問,看到韜光臉色憔悴,消瘦許多,地上血漬一片,發覺此情此景與之前在東煌城作的惡夢,如出一轍!
韜光睜眼看到白雪仙出現,眼神迷惑,氣若遊絲,「雪仙?」
「師父,妳怎麼會突然吐血?是不是那裡受傷了?待徒兒去幫妳找大夫診治!」說完,白雪仙轉身欲離,被韜光伸手拉住,搖頭示意。
「雪仙,不用了……這是為師多年來的隱疾,我也曾尋過不少大夫,但都束手無策……」說完,韜光抹去嘴角鮮血。
這讓白雪仙看得直搖頭,眼眶泛淚,急問:「師父妳究竟是怎麼了?為何會有這種疾病?」
韜光舒緩氣息,反問著:「妳可還記得為師教妳的五毒掌?當妳大功初成,我卻禁止妳不得再練、也不得使用的命令?」
白雪仙神情驚駭,她已大致猜想出原因,點頭回道:「記得……」
韜光一臉無奈,解釋著:「昔日妳師公下山遊歷,遭惡人暗算,誤中五毒而亡,我見五毒毒性厲害,便搜集五毒毒液,以五指吸納五毒毒性,順六脈經絡入體,自創出五毒掌。卻不料使用此掌,雖可重傷敵人,其五毒毒性竟會回流反噬,自己也會自傷三成,往後就算不使用此掌,也會因為情緒悲傷而使五毒攻心,反覆下來,屢屢加重傷勢,就算不悲傷難過,吸納的五毒毒性蘊藏體內十年,也會傷體中毒……」說到這,韜光神情緊張,慎重告誡白雪仙:「因此,無論如何妳不得再練、不可使用,知道嗎?」
韜光越是說下去,白雪仙聽得越是膽戰心驚。
聽到韜光的叮囑,白雪仙點頭應聲,開口問:「師父,難道當真無法可救?」
韜光輕輕搖頭,「為師未能尋到解救之法,也未尋到能解救之人,單一毒性或許能解,但五毒齊聚,互生互克,又融入自身脈息,隨意干動,會使其失控而大損,甚至暴斃,故而五毒掌妳別再使用,也別傳授下去,知道嗎?」慎重告誡一番,韜光突感血氣上涌,咳了幾聲,滿嘴腥紅,看得白雪仙焦急害怕,韜光搖手要白雪仙別擔心,吞下口中鮮血,又繼續說下去。
「至於生死一事……為師早已看開了,妳也別為此擔憂難過了……」韜光明白她的身子狀況越來越差,知曉自己命不久矣,故而決定要讓白雪仙下山,尋得良徒,或尋得歸宿。
得知愛徒尋得良歸,憎恨多年的愛人又早已亡故,如今的她,已心無所念,昨夜哀慟周之良的死訊,竟使得五毒攻心,加重病症。
「師父,徒兒擔心妳……我帶妳下山找大夫!」未等白雪仙說完,韜光搖頭,原本嬌盈帶有威儀的聲音,竟變得沙啞,「雪仙……為師是不成了,妳……別大費周章了……只可惜,看不到妳身披嫁衣之時……」
白雪仙心中一凜,當下明白韜光即將仙去,想起韜光對她的教養、恩情與關懷,雖然韜光不是她的生母,卻視如己出般地對待她,白雪仙心中的不舍與悲傷,全都潰堤而出,緊緊抱住韜光,眼睛也不聽話地流出淚來。
她不希望韜光死去,不希望韜光拋下她離去。
在這世上,待她最好的,就只有兩個人——其中一個便是韜光。
而今日,即將失去一位她最親愛的人,讓白雪仙無所適從。
「師父,妳、妳怎麼突然要拋下徒兒走……」白雪仙說到此,就哽咽得說不下去。
韜光氣若遊絲,緩道:「為師……早已罹患不治之症,這些日子……都以內力支撐,見妳……已有良歸,周之良……又早已亡故,為師……已經沒什麼好牽掛的了……」韜光猛咳幾聲,喘幾口氣續道:「妳……要學會堅強,別難過……生死有命,早些死、晚些死,都是一樣的……」
此時又一陣轟隆巨響,嚇得白雪仙把頭靠在韜光身上,緊緊抱著,待震動漸緩,白雪仙這才抬起頭,含淚說著:「師父,徒兒捨不得妳……」
韜光望著淚流滿面的白雪仙,苦笑一下,左手顫抖地撫摸白雪仙的頭,安慰道:「人都是會死,妳這樣難過,為師在九泉之下,怎放得下心?」
韜光原本對白雪仙與周之良之事感到掛心,見白雪仙已有良歸,她所執著的周之良又早已死去,心中了無牽掛,只想早點到黃泉之下。
——說不定,可以見到周之良一面……
韜光突然覺得喘不過氣,呼吸感到困難,「妳……快去看……究竟是何人在炸山洞?寒冰洞不能……不能就這麼被毀去……不用顧及為師,快去……阻止……」韜光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眼皮也漸漸闔上,原本撫摸白雪仙的手,頓失力氣,落下垂擺,到最後韜光已失去意識。
「師父!師父!」白雪仙哭聲喊道,搖韜光身子幾下,奈何韜光的眼睛不再睜開,白雪仙目睹韜光逝去,心痛得好像被搥打一番。
白雪仙失聲呼喊,緊緊抱著韜光痛哭,哭得柔腸寸斷、茹泣吞悲,剎時,五毒攻心,白雪仙突感一陣心痛,放開韜光,口嘔鮮血。
白雪仙咳了幾聲,望著躺在地上逐漸冰冷的韜光,想起她以前練武的時候,不小心受了傷,韜光都會扳起面孔嚴厲斥責,責怪她心不在焉,嘴上雖這般念著,心裡卻疼惜得很,雙手輕柔地替她包紮傷口……
此時一聲巨響,打斷白雪仙的思緒。
白雪仙見響聲斷斷續續傳來,一次比一次大聲,每次搖晃更加劇烈,白雪仙突失良師,令她內傷發作,又面臨寒冰洞被毀的危機,一時之間,白雪仙茫然得不知所措,她竟然連哀悼過去與韜光共處的時間都沒有。
「師父……」白雪仙想起墨子玄還在等她,她不能就這麼消沉下去。
白雪仙咬唇提起精神,調理氣息,暫緩內傷,眼神變得堅定,望向韜光遺體說:「師父,待徒兒去解師門之危後,再回來瞻仰您的容顏。」說完,白雪仙忍痛撐起身,步出寢室,改轉向儲物室要取武器,其中又冒響聲震搖,白雪仙差點站不穩。進入儲物室後,趕緊取了絲索流星收在懷裡,爾後抽出掛在牆上的「龍鳳雙劍」,抽劍出鞘,雙手各持一劍,疾速奔向洞口大門。
白雪仙才剛接近洞口大門,又一陣巨響震動,險些讓白雪仙失衡。
待巨響漸止,白雪仙走到石門面前,貼耳聆聽,隱約聽到外頭有人嚷著要再多放炸藥,白雪仙心頭一驚,轉動機關開啟洞口大門。
白雪仙持劍步出,即使臉色蒼白,嘴角溢血,卻是渾身一股凜然正氣,原本抱著炸藥要跑向石門堆放的人,看到洞窟走出一位白衣女子,膚白無血色,嘴角一抹鮮紅,一頭及腰長發隨風飄揚,柳眉上揚,杏眼瞪大,怒視著眼前一切,嚇得摔跤大呼:「鬼!女鬼跑出來了!」大呼幾聲之後,連滾帶爬逃離洞窟。
白雪仙怒聲喝道:「是你們在炸寒冰洞嗎?」
白雪仙柳眉倒豎、杏眼圓睜,怒瞪著眼前,不知何時,寒冰洞外頭圍著十幾名黃衣男子,身上都佩有奇兵異器,當下明白是西潼宮的人。
「鬼!有鬼啊!」跟在後頭的幾個人也嚇得連滾帶爬,手上的炸藥也散落一地,紛紛逃開洞口。
「什麼鬼?大白天的那來的鬼?」一位黃衫男子斥喝罵道,定眼瞧了一下,看見白衣女子腳下的影子,當下認清白衣女子是人,而不是鬼,皺眉惑道:「怪了?不是說這是一座荒廢已久的山洞,埋藏許多天下珍寶,怎麼裡頭會有人居住?」
日前有西潼宮人出任務時,意外發現寒冰洞位置,見有石門阻隔,猜想洞裡藏有許多珍寶秘籍,但石門厚重無法推開,無功而返,回去稟報宮主此事,今日西潼宮人攜帶許多炸藥要炸開石門,若全放會使山洞崩塌,因此一次只放足夠炸開石門的量,但石門厚實堅硬,連炸好幾回都還是無法炸開,帶來的炸藥也所剩無幾,正要嘗試最後一回時,石門竟然開啟,還走出一位白衣美人。
眾人瞧著走出的白衣美人,當真是出水芙蓉、天仙下凡,就算白衣女子是女鬼,也是美得攝魂勾魄的女鬼,有幾人還希望魂魄就這麼被女鬼給勾了去。
「啊?那女子是——」有人認出白雪仙,向旁邊的黃衫男子稟報:「大人,這姑娘便是上次在東煌城壞我好事的人,此女武功高強,不可小覷!」
「什麼?」黃衫男子大驚,馬上下令:「全體戒備!」
一聽號令,原本還在發愣痴傻的人,當下回神,抽出武器備戰。
「你們,為什麼要炸寒冰洞?快說!」白雪仙見西潼宮毫無反應,又一聲怒道,右手揮出飛鳳劍,劍尖指向西潼宮之人。
白雪仙長得清麗絕俗,連嗓音也像黃鶯般好聽,就算動怒喝斥的模樣,也讓人覺得嬌柔可人,無法威嚇人心。
黃衫男子見白衣女子生得這般美麗,原本想出言調戲一番,但聽聞手下說她武功高強,倒也不敢輕視,展開手上的鐵扇,搧了幾下,說:「聽聞洞內藏有奇珍異寶、武功秘籍,我等奉西潼宮蕭宮主之命,前來搜索一番。」
白雪仙不懂怎會有這種謠傳,氣憤斥道:「寒冰洞乃是我師徒練武起居之處,洞內酷寒,什麼珍寶秘籍也沒有,快給我離開終南山!否則休怪我不客氣!」語畢,白雪仙手腕轉動,揮動雙劍,劍尖指向前方,右足一跨,站成弓步,擺出備戰姿勢。
「呦!美人要動手呢!」黃衫男子對著旁人大笑,西潼宮之人也跟著笑成一片,黃衫男子帶有些許輕薄意味說著:「沒有奇珍異寶、武功秘籍倒也罷,若能擄到這樣一位美如天仙的女子獻予宮主享用,可比找到奇珍異寶、武功秘籍更勝十倍!」
隨後黃衫男子笑容一斂,手中鐵扇一揮,直指白雪仙,喝道:「把這女人給我拿下!」
「是!」西潼宮眾人接令,馬上舉起武器,一涌而上,白雪仙大吃一驚,腳步踏出,雙手使劍,配合神速身法,無畏群人威勢,沖入穿梭其間,揮舞劍刃,將西潼宮人圍困其中。
眾人見白雪仙瞬間飛奔過來,武器還來不及舉起格擋,白雪仙手中雙劍唰唰幾下,便讓前面幾人手腕中劍,傷口深及見骨,血流如注,痛得哀呼聲此起彼落。
後方的人不顧前面幾人中劍,擦身衝出,其中一人朝白雪仙揮出巨斧,白雪仙縱身一躍,落在眾人右方,忽見白雪仙現身於旁,西潼宮人來不及反應,又有幾人肩頭被刺,白雪仙側身一轉,腳步輕移,又刺得幾人手腕。
一人朝白雪仙擲出鐵錘,此人便是當時在東煌城以流星錘和白雪仙過招的男子,白雪仙忽見鐵錘擲來,腳步一扭,側身閃過。
此時西潼宮人明白,眼前的姑娘外貌嬌柔,武功卻是極高,若不認真出手,只怕會全體落敗,登時九節鞭、雙鉤、乾坤圈、狼牙棒、月牙鏟、九齒鐵耙等奇兵異器紛紛齊出,白雪仙縱身一躍,躍過眾人上頭,跳到另一端再度揮劍刺出。
白雪仙劍法快速,身法鬼魅,把十幾個西潼宮人圍困在中間,一一刺傷,只是劍法本身只傷敵而不取性命,所傷之處皆非要害,故而白雪仙連傷十幾人,卻未取其性命,但已讓那些人痛得哀呼慘叫、不敢輕敵。
黃衫男子見白衣女子武功高強,十幾個手下被她圍在其中,紛紛被刺傷,暗叫不妙,他太小看這女人了,當下收起鐵扇,從懷裡取出幾枚飛蝗石,朝白衣女子擲去。
白雪仙才剛閃開峨嵋刺,忽見暗器飛來,大吃一驚,往後踏足,連退三步,飛蝗石一一落空,僥倖閃避。
黃衫男子鐵扇一揮,飛奔上來,展開鐵扇,如刀刃薄利的扇面,朝白雪仙揮去,白雪仙見這般奇怪的武器,暗地吃驚,腳步轉動,回身閃避。
黃衫男子持續追擊,但白雪仙縱身一躍,又跳到遠處,黃衫男子知道白衣女子身法快速,他是追不上的,當下喝道:「散開!不要擠成一團!」
西潼宮人接到號令,馬上朝四面八方散開,讓白雪仙無法圍打,反將白雪仙圍困在中央。
白雪仙見圍打的方式不成,索性在群人之間一一擊刺,白雪仙攻擊迅速,身形飄忽,讓許多人攻擊落空,反遭白雪仙刺傷,在外圍的西潼宮人見白雪仙這般厲害,知道近身戰是不行的,改用長兵器、暗器攻擊,飛鉤、流星錘、九節鞭、三節棍等紛紛朝白雪仙打去,白雪仙縱身一閃,又一一閃避,才剛站定,鐵蒺藜、金錢鏢、鐵蓮、鐵菱等暗器如落雨般擲來,白雪仙輕功迅速,要閃避這些暗器並非難事,只是白雪仙顧著閃避眼前的暗器,卻忽略黃衫男子在遠處偷襲擲來的飛蝗石。
「啊!」白雪仙痛呼一聲,左手被飛蝗石打中,痛得手中的游龍劍掉落在地。
白雪仙正要以腳勾起游龍劍,西潼宮人一涌而上,白雪仙不得已棄劍,踏地一躍,跳開人群。
白雪仙明白使這般快速的劍法與身法,消耗內力甚大,再加上適才恩師驟逝,五毒攻心令她內力大損,身負內傷,她已經無法像之前對付韓洛那樣,能持續一個時辰之久,眼下她已經感到疲憊不堪,上氣不接下氣,況且西潼宮人數眾多,若不速戰速決,久了只會對她不利。
現在的她,竟然連保護師門的力氣都沒有。
「那女人累了!快將她擒住!」黃衫男子瞧出白衣女子已是強弩之末,呼聲命令。
聽到白衣女子累了,西潼宮人精神大振,顧不得自己的傷勢,一涌而上。
白雪仙見群人圍上,現下她的體力已經無法應付,只能棄戰逃避,轉身踏步,朝洞口大門飛奔而去。
「那女人要躲進山洞裡去了!快追!」黃衫男子呼聲,又從懷裡摸出幾枚飛蝗石,朝白雪仙丟擲出去。
白雪仙大吃一驚,右手揮動飛鳳劍,一一格開飛蝗石,卻不料有人暗中射出梅花袖箭,颼颼幾聲,六支袖箭一一射出,白雪仙反應不及,揮劍只格開幾支,有些落空掉落在地,但其中一支刺中左肩,白雪仙痛呼一聲,順著箭勢往後倒地,原本潔淨雪白的衣裳,登時浮現幾抹紅花。
「唔——咳咳!」白雪仙感到內息岔亂,猛咳幾聲,每聲都咳出鮮血。
白雪仙內傷尚未痊癒,戰得內力耗竭,又被袖箭這麼一傷,反而傷上加傷,連站起身的力氣也沒有了。
「嘿嘿嘿……小美人,這下看妳往那逃?」西潼宮人露出邪佞笑容,逐步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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