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凶之女媧石 第六十七章 冥婚

    「唔……」

    白雪仙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柔軟的床上，紅紗羅帳蓋，薄霧垂幔繞，白雪仙坐起身，發現身上白衣竟變成喜紅，裝束還是原先的模樣，只是顏色不同。

    白雪仙訝異不解，伸手掀開紅紗，環顧四周，她置身在一間陌生的房內，燭光搖曳，香菸裊裊，家具皆是紫檀所制，隱約透著淡淡木香，擺設簡單，但每樣物品都是精雕細琢，價值連城。

    她記得娶親隊伍衝過來時，竟穿過石的結界，一眨眼，她便置身在花轎之中，正吃驚尖叫時，頓失意識，醒來時就已經在這。

    「這是……那裡？」白雪仙感到害怕，不知為何，她覺得這房內雖布置喜氣，卻瀰漫一股森然詭異的氣氛。

    「呵呵……娘子，我終於等到妳了。」

    聞聲，白雪仙望去，一位身長五尺一寸半的男子，穿過層層垂幔，笑臉盈盈，緩步走來。男子眼如碧玉、發如素絲，額發中分、兩鬢及項，髮長及膝，以紅繩束髮，綁三節固定，身穿紅線繡邊紫袍，衣裳華麗，顯示身份高貴。長相妖魅，聲音略微尖細，外貌約二十五歲，但膚色卻如死屍慘白，眼上化黑熏，唇青黑，耳尖長，外貌與她在陰間看到的鬼魂大不相同。

    見到白髮男子長相奇異，宛如死屍，渾身散發邪魅幽冥之氣，嚇得白雪仙往後退，額冒冷汗，顫聲問道：「你、你是誰？我現在在那裡？」

    白髮男子咧嘴一笑，笑意森冷，看得白雪仙打個冷顫。

    「我啊？呵呵……」

    石一路跑回陰間，鬼門關的守關鬼卒見到石折返，正想開口詢問，但石一臉怒氣沖沖，眼神憤怒得好像要噴出火似的，嚇得鬼卒噤聲，不敢攔下詢問。

    石返回陰間，直往玄冥宮，鬼卒見到是石，全都不敢阻攔，石踏上石階，闖入鬼判殿，怒喊著：「秦廣王！」

    聽到這聲怒吼，原本坐於殿堂之上的秦廣王，嚇得差點摔下椅來，見到闖入者是石，趕緊起身上前拱手行禮，疑惑道：「大仙不是出了鬼門關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石心急如焚，已顧不得什麼禮數，怒目斥道：「我問你，適才在黃泉路上遇到娶親隊伍，是誰還死不夠？竟敢帶走雪仙？」

    「雪仙？是那名白衣女子啊？」秦廣王恍然大悟，「大仙息怒，本王立刻查找最近有誰娶親。」秦廣王轉身命令判官，「速去查閱娶親登記簿，找有在黃泉路上徘徊的！」

    「是。」判官應聲，取出簿本，立即翻找，連找好幾頁，判官還未找出，石已是等得五內如焚，雙拳緊握，若非他生性冷靜，還勉強保有一絲理性，恐怕早已將整個地府鬧個天翻地覆，掀開來找。

    判官翻完整個簿子，又翻回頭，連連搖頭，「沒有，上頭沒有一個能到得了黃泉路的。」

    秦廣王回頭道：「大仙，照理來說，陰間鬼魂要找配偶，是不會到黃泉路的，適才你說在黃泉路上遇到娶親隊伍，本王也是疑惑不解啊……」

    「既然黃泉路不會有，那為何我會遇到？還帶走雪仙！」石這一問，秦廣王搔頭想著，「這……」

    「啊！大王，難不成是——」判官驚呼出聲，秦廣王與石朝他望去，判官驚道：「難不成是十殿閻羅之一？所以簿子上才沒有登記？也因此才會在黃泉路上遇到？」

    「十殿閻羅？」石驚道，望向一旁的秦廣王問：「你們閻羅也會娶鬼妻？」他以為，當閻羅都必須秉公無私、冷酷無情，方可狠下心來懲罰鬼魂，想不到也會有感情，想娶妻結伴？

    秦廣王點頭，「是啊，畢竟幽冥森冷，時有冤鬼哀嚎、哭聲襲耳，久待下去，也會想找個能談心解悶的伴啊，因此酆都大帝恩准十殿閻羅可娶一妻相陪。」

    石又問：「那會是那位閻羅帶走雪仙？」

    秦廣王摸摸鬍鬚，垂首思索半晌，開口道：「十殿閻羅裡面，唯有平等王未曾娶妻，其他九位閻羅都有娶過鬼妻。」

    「為何唯獨平等王未娶？」石不解，既然閻羅也可娶妻，怎麼平等王會是例外？

    秦廣王輕嘆一聲，道：「平等王掌管阿鼻地獄，那裡是陰曹地府最恐怖的地方，全部地獄的痛苦，加起來都不及一個阿鼻地獄，莫說是鬼魂了，就連其他閻羅都不想靠近。正因為這樣，才由無情無愛的平等王所管，無論受罪的鬼魂如何悽厲慘叫、哀聲求饒，他都能冷血處理，不受影響。也正因為這樣，他沒有娶妻解憂的欲望。」

    秦廣王續道：「人有陽壽，鬼有陰壽。陽壽盡了，人便死去；陰壽盡了，鬼便投胎。十殿閻羅裡面，只有本王與閻羅王的鬼妻都是陰壽盡了才找新妻，其他閻羅因掌管地獄，常見到鬼魂被折磨、聽聞悽慘叫聲所擾，因而脾氣怪異，都在鬼妻陰壽未盡時就換新妻，有的是膩了，有的是失手打傷鬼妻的魂魄。」

    「那會是那位閻羅抓走雪仙？」石又問，他現在只想知道白雪仙的下落，可沒時間聽這個。

    秦廣王想了想，說：「換妻最頻繁的，就屬卞城王與轉輪王。卞城王個性火爆，時常動手毆打鬼差與鬼卒，有好幾任鬼妻就是被他打傷的，但卞城王的鬼妻還在，不可能是他，眼下推想，有可能是被轉輪王帶走，若真的是他，那就不妙了。」

    「不妙？」石驚問，得知是被轉輪王帶走，總算知道白雪仙的下落，但不懂秦廣王何出此言？

    秦廣王解釋著：「轉輪王主掌輪迴轉生，其肅英宮未設地獄，讓鬼魂投胎本是件高興的事，理應不像其他閻羅因為掌管地獄而影響性情。」說到這，秦廣王嘆口氣，摸著鬍鬚，眼神流露出些許無奈，「原本轉輪王性情溫和，但他有項能力叫做『視靈憶』，被他瞧上一眼的鬼魂，就能看到對方的所有記憶，也能看到前世種種。只要見到鬼魂一眼，就連鬼差、鬼卒、甚至是其他閻羅，他就會承受到記憶襲腦的衝擊，或許是因為長久下來，他看過太多鬼魂的記憶，見過太多人世間悽慘的遭遇，最後竟不堪其擾，性情大變，變得喜怒無常，有時對鬼妻溫柔甜蜜，有時突然暴怒毆打，偏偏他又負責銷毀破損殘缺而無法投胎輪迴的魂魄之職，所以左手掌心上有塊赤色的圖紋胎記，叫『散魂印』，只要鬼魂被他手上的印記打中，就會當場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黑白無常拿的『散魂令』，就是從他手上印記灌輸冥力得來的，而他的每任鬼妻，都是這樣被他打散魂魄的！」

    「什麼！」石聽得睜大眼、驚呼出聲，轉輪王有這麼危險的性格與能力，要是白雪仙落在他的手中，豈不危險？

    石急得轉身步出殿門，他要趕快趕去第十殿肅英宮救人！

    秦廣王見到石突然轉身離去，正欲呼聲阻止，已來不及，秦廣王摸摸鬍鬚，嘆道：「唉！我又沒肯定就是轉輪王帶走的，說不定宋帝王也有可能，他也還沒找到新妻啊……」

    「你、你別過來！」

    白雪仙拼命往後退，已退到底，無法再退，白髮男子臉掛冷笑，慢慢接近白雪仙，最後竟爬上床，將白雪仙逼到床頭，白雪仙像只無助的弱兔，靠在牆邊發抖，而眼前的白髮男子，彷佛是比獵鷹還危險的存在！

    碧綠雙眼閃耀異光，白髮男子直視著白雪仙不放，看得她渾身發毛，彷佛這男子瞬間看穿她、看透她的一切！

    白髮男子面露訝異，咧嘴笑道：「哦？竟是妳？想不到剛才送去投胎的女魂，下一刻就遇到她的徒弟了？」

    「投胎？」白雪仙心中一凜，這鬼的意思是指──韜光投胎轉世去了？

    「呵呵呵……原來妳還沒死啊？」

    白髮男子的臉貼得更近，與白雪仙相望，僅距三寸，「這可有趣了……」一隻細長如骨的慘白手指伸出，指上尖甲墨黑，甲尖輕輕划過白雪仙的臉龐，她怕得渾身發抖，不敢作聲。

    白髮男子細聲道：「妳是我等待三百多年……花轎所選中的魂魄，既然妳來了……」

    「就別想回陽間去！」

    語音一沉，白髮男子猛然掐住白雪仙的脖子，笑容猙獰，沉聲發笑，「嘿嘿嘿……娘子，我要先怎麼疼愛妳才好呢？」

    「唔唔……」白雪仙痛苦地掙扎，雙手抓著白髮男子的手要拉開透氣，卻無法抵抗。

    「呵呵呵……」見到白雪仙痛苦的表情，白髮男子竟邪佞地笑著。

    石跑離玄冥宮後，施展騰雲術乘降到中央大陸，他記得第十殿位居下方，往下層大陸的路在糾倫宮內，急忙趕往東方而去，路上的鬼差與鬼卒見到石奔跑而過，神情焦急，雖感到奇怪，但也沒一個敢攔下石詢問。

    石趕到糾倫宮，往迴廊跑去，直入盡頭的石台，看守石台的鬼卒見到石的到來，吃驚得發愣，石已登上石台，喝令鬼卒道：「我要到下層去！快啟動石台！」

    鬼卒聽得回神，拱手向石歉道：「並非小的們刁難大仙，若要啟動石台，需要有閻羅之令許可，方可推動石台，若無閻羅之令，小的們也無力啟動，還望大仙寬恕！」

    「什麼？」石又驚又氣，想起當初跟著牛頭馬面到普渡街時，的確他們手上拿著令牌，繳交令牌給鬼卒嵌入石台旁的石碑上，傳遞冥力後，鬼卒再取下令牌交還給牛頭馬面，鬼卒才壓下軸柄，石台才得以啟動。

    眼下距離石台最近的十殿閻羅就是閻羅王，石氣得跑下石台，直往森羅殿去。

    「妳很怕我嗎？」

    白髮男子望著白雪仙咧嘴笑道，白雪仙臉上的肌膚，都感受到男子哼出的冷氣，那樣的冷冽刺骨。

    「放、放手……」白雪仙痛苦地吐出幾字，白髮男子右手微松，但仍掐著脖子不放，表情一轉，淡淡憂慮浮現，輕嘆道：「唉！我真不知是怎麼了，怎麼每任鬼妻都怕我……我有長得這麼可怕嗎？說起來，除了曾是人類的秦廣王與閻羅王，其他閻羅長得還比我不像人樣啊……」

    「笑一個啊，娘子，妳笑起來一定很美。」

    白髮男子另一手輕逗著白雪仙的下巴，示意要她笑，但她被眼前的白髮男子嚇得渾身發抖，眼眶含淚，脖子還被掐著，只要白髮男子一用力，就可以將她掐死，枉死在陰間，怎麼可能笑得出來？

    白髮男子見到白雪仙恐懼害怕的模樣，並無發笑，甚感不滿，眼冒怒火，一手將她甩開，重重地摔下床，大聲怒吼：「為什麼妳不笑？為什麼每任鬼妻都不對我笑？」

    「嗚嗚……」

    白雪仙被摔在地上，痛得哭出聲來，潸然淚下，原本暴怒的白髮男子，見到白雪仙流淚，突然面露驚色，趕緊下床過來，柔聲說道：「抱歉弄疼妳了，是我不好，我不該對娘子大發脾氣，妳還疼嗎？」白髮男子以指抹去白雪仙臉上的淚水，動作輕柔，好言安撫。

    見到白髮男子與適才的行為判若兩人，一下陰邪暴怒，一下溫柔關懷，如此性情反覆、陰晴不定，讓白雪仙更是害怕得發抖，淚水潸潸。

    白髮男子見到白雪仙哭個不停，怎麼抹就是流淚不止，心疼地將眼前的魂魄擁在懷裡，輕輕撫摸白雪仙的烏髮，溫柔安慰，「乖，沒事了、沒事了，娘子別哭，相公我以後會好好待妳的。」

    被白髮男子抱住，登時一股冰寒之氣襲來，令白雪仙冷得牙齒打顫，發抖不止，但又不敢冒然推開，深怕白髮男子會情緒一轉，大發雷霆。

    白雪仙顫聲問道：「你、你到底是誰？這裡、這裡是那裡？」

    聞聲，白髮男子停下撫摸，拉開懷裡的女子，原本溫柔關懷的神情，瞬間變為冷酷，白髮男子望著白雪仙，沉聲道：「這裡是第十殿肅英宮，而我是……」

    白髮男子漾起微笑，陰冷的笑，那笑容比他身上的冷氣更寒。

    「十殿閻羅之一，轉輪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