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子玄接見北颻寨人員完畢,讓墨子青送客,自己先回到後廂房,進門只看到文狀元坐在椅上發呆搖扇,柳封刑與顏朝恩兩人早已各自離開。
文狀元見墨子玄到來,回神起身,問:「城主,北颻寨找你是有何要事?」
墨子玄回答:「他們是來通風報信的,說最近『西潼宮』四處擄掠女子,北颻寨有些人的妻女被擄去,準備要去西潼宮算賬討人,叫我們東煌城也要小心注意,順便幫他們向『南嶽樓』通報一聲,等會我就派朝恩過去。」
文狀元聽了臉色一驚,「唉呦!西潼宮的人還真壞,以奴家這等閉月羞花之貌,肯定會被西潼宮那幫壞人垂涎……」說到這,文狀元緊張得雙手摸肩,「唉呦,好可怕!這陣子奴家還是別出城得好。」
墨子玄無言苦笑,覺得文狀元擔心過頭了。
墨子玄走向床前,床上的姑娘依舊不醒人事,身上的裝束變成水藍色。
文狀元也走近床邊,道:「剛才張夫人已經替她更衣,奴家挑件水藍色的衣裳讓張夫人給她換上,倒也好看,城主還有什麼要吩咐的?」
墨子玄思索一會,開口說:「你去找顏朝恩,向他拿藥方,以後這位姑娘的藥就由你來打理,順便傳他到大廳,我要派他去南嶽樓一趟。」
「是,奴家這就去。」文狀元向墨子玄行禮,走出房門去找顏朝恩。
墨子玄凝望著床上的人兒,憂道:「唉!姑娘,希望妳能早日清醒過來……」語畢,墨子玄出房走向大廳。
墨子玄交待顏朝恩後,便與眾人同吃午飯聊天,爾後返回房間替白雪仙推氣療傷,療傷完之後再餵以藥湯調養。
墨子玄在早晨之時,總是會到房間探視白雪仙的情況,見到白雪仙還是昏迷不醒,皺眉嘆氣。幾旬下來,東煌城城員不忍見墨子玄屢耗內力救一個可能永遠沉睡的女子,幾番相勸,但墨子玄仍堅持總有一天會清醒,依舊每天替白雪仙推氣療傷。
數月過去,墨子玄一如往常探視,見白雪仙還昏迷不醒,嘆氣離開,正要步出房門時,聽到幾聲輕咳。
墨子玄趕緊回到床邊,床上姑娘的眼皮漸漸睜開,或許是昏迷已久,一時之間難以適應光線,瞇著眼瞧著墨子玄,氣若遊絲道:「這是……那裡……?」
墨子玄見姑娘終於清醒,高興得說不出話,內心感到欣慰,還以為這姑娘就這麼沉睡下去,所幸數月的努力沒有白費。
墨子玄彎腰低身,讓白雪仙看他清楚點,輕聲道:「這裡是東煌城,在山東曲阜附近,我是東煌城的城主墨子玄,數月前要離開西安,姑娘從屋頂上摔落下來,正好被我接住。姑娘受了很嚴重的內傷,一直昏迷不醒,所幸今日妳已清醒過來。」
白雪仙蹙眉,疑惑道:「東、煌、城?」
墨子玄點頭,「正是,姑娘若還覺得身體不適,再歇息休養一會,待精神好些,我再告訴詳細。」
白雪仙微搖頭,「不,我餓了。」
墨子玄道:「餓了?我馬上差人煮粥給妳,妳且在床上休息一會。」墨子玄馬上步出房門,叫人煮清粥送來,隨後又回到房內,坐在椅上,望著闔眼休息的白雪仙。
墨子玄看到白雪仙終於清醒,很替她高興,沒多久,灶房的夥計送清粥過來,墨子玄小聲叮囑:「速傳副城主、柳右使、顏左使、文總管過來。」
夥計領命離開,墨子玄拉張椅子在床邊,輕喚幾聲,「姑娘,粥來了,妳要吃嗎?」
白雪仙睜開眼,雖然清醒過來,但仍是一臉虛弱,「嗯。」
「我扶妳起來。」墨子玄輕柔地扶起白雪仙無力的身子,讓她倚靠床頭,坐在床上。
墨子玄端著熱粥,坐在床邊的椅上,以匙舀粥,對著粥吹幾口氣,把粥吹涼以免燙著,然後遞到白雪仙的嘴邊,「來。」
白雪仙慢慢地吃下粥,墨子玄再舀一匙餵白雪仙。
白雪仙的眼睛已經適應光線,眼睛睜得大大的,瞧著眼前救她的人,流露出疑惑與感激之情。
眼前的男子樣貌約二十八歲,一頭利落短髮,身材高大,有五尺五寸,比她遇過的人都還要來得高,身材粗壯,光是手臂就是她的兩倍粗,全身穿著黑色衣裳,腳穿布靴,一身輕便打扮,顯是個練武之人,長相雖稱不上英俊,但也不難看,一身浩然正氣,又救了她,應該不是壞人。
墨子玄一匙一匙把粥餵完,起身把碗匙擱在桌上,又走回床邊坐下,問:「姑娘好點了嗎?還要吃嗎?」
白雪仙蒼白的容貌,對著墨子玄微笑道:「謝謝你救了我。」
墨子玄有些不好意思,「不用客氣,救人是應該的,我再吩咐灶房煮些清淡容易入口的食物給妳吃。」
墨子玄起身走至門口,剛才傳喚的四人正好趕來。
「大哥,我聽說那姑娘醒了,是真的嗎?」墨子青問。
墨子玄點頭,食指抵在唇前,暗示音量放小,「是,只不過還是很虛弱。狀元,你幫我傳灶房夥計,準備一些清淡、容易入口的食物,弄好後就送過來這。」
「好的。」文狀元領命,轉身走去灶房。
墨子玄帶領其他三人進房,走至床邊,墨子玄一一介紹:「姑娘,這位是東煌城副城主,也是我二弟墨子青;這兩位是右使柳封刑、左使顏朝恩。」
白雪仙朝三人望去,墨子青約二十七歲,長得與墨子玄相像,只不過比墨子玄矮了半寸;柳封刑約三十歲,身材微胖,臉看起來有些福態,掛著笑容,似乎多話容易相處;顏朝恩約三十二歲,皮膚黝黑,臉上少有表情,似乎是個嚴肅寡言之人。
柳封刑與顏朝恩站在墨子玄兄弟兩旁,看起來矮小許多,但也有五尺以上。
墨子玄這才想起還不知道姑娘的名字,問道:「對了,還沒請問姑娘芳名?」
白雪仙仰頭,望著高大的墨子玄,輕道:「我、我叫白雪仙。」
「白雪仙?」墨子玄光聽名字,就覺得像是仙女會有的名字一般,看到眼前的美麗人兒,說是仙女下凡他也相信。
顏朝恩考慮的層面較廣,開口提問:「白姑娘,可否告訴我們,為何妳會被食屍鬼打傷?師承何處?那裡人氏?」
白雪仙低頭,回想當初與食屍鬼驚險對戰的場景,被食屍鬼打傷後,她還以為自己會傷重死去,若不是眼前這些人相救,恐怕……
白雪仙喝下一碗粥後,仍臉色慘白,音調虛弱,「我、我是幫西安衙門的桓大哥他們刺殺食屍鬼的,可惜……計劃被識破,我為了讓其他人逃走,就跟……食屍鬼打了起來……咳咳!」白雪仙話未說完,猛咳幾聲,墨子玄蹲身,焦急道:「白姑娘,若妳覺得累了,改日再講也不遲。」
白雪仙搖頭,「我不要緊,只是喉嚨很乾。」
墨子玄說:「我倒杯水給妳。」墨子玄起身要去倒水,柳封刑已經走到圓桌倒好一杯水,端到墨子玄面前。
墨子玄接過水杯,遞到白雪仙面前,小心地讓白雪仙喝下。
看到此景,站在後方的三人相視微笑。
白雪仙喝完水,聲音依然輕緩無力,緩緩說道:「食屍鬼很厲害,我怎麼攻擊都被他擋下來,不過他也傷不到我。他的輕功比我差,速度比我慢,每次提劍刺來,都被我閃開。最後,我的武器被他斬壞,我想逃,他一直追著我不讓我走,最後我趁機以掌襲擊,打中了他,他也打一掌在我身上,我們兩個都受了傷,食屍鬼想殺我,我就逃上屋頂,逃沒多遠就體力不支昏倒,等我醒來之後已經天亮,我想再走更遠,卻突然失去意識,從屋頂上摔下。」
白雪仙說得輕描淡寫,但在旁人耳中,聽起來就是一場驚心動魄的戰鬥。
四人曉得食屍鬼的厲害,但眼前纖弱的白雪仙,竟能與食屍鬼戰得不分勝負,還打傷食屍鬼,對白雪仙的武功來歷更加感到好奇。
「白姑娘,妳的師父是何人?是那一門派?」顏朝恩問。
白雪仙沒有馬上回答,低頭思索著。
當初女扮男裝下山,韜光交待要避免惹事、低調行事,如今她已恢復女裝,四人又曉得她曾與食屍鬼交戰過,身懷武功,應該不需要再隱瞞下去。
白雪仙抬頭,開口回道:「我師父叫『韜光』,至於武學門派……我也不曉得叫什麼?只不過我們師徒所住的山洞異常寒冷,盡頭的冰霜更是不曾融解,所以歷代先輩都稱那座山洞為『寒冰洞』。」
「寒冰洞?」四人面面相覷,從沒聽過有這個門派。
「朝恩,你知道這個門派嗎?」墨子青問。
顏朝恩皺眉思索,怎麼想就是沒有關於「寒冰洞」的線索。
顏朝恩搖頭,回答:「實在沒聽過,不是新創立的門派,就是避世埋名,所以江湖上才沒有這個門派的名號。」
白雪仙對於四人的反應並不吃驚,解釋著:「我師門創於宋代紹興年間,祖師爺隱居於終南山上的寒冰洞修練,又立下只收女徒、限單傳等規矩,而我們修習的內功心法須仰賴寒冷低溫輔助,所以平時都隱居洞裡不出,因此世人不知有寒冰洞的存在。」
顏朝恩聽了臉色大驚,「終南山?寒冰洞?難不成——」
「清粥來啦!」
文狀元進門拉開嗓子大喊,打斷顏朝恩的話。
文狀元捧著托盤,上面擺放一碗熱呼呼的清粥,文狀元看到床上的姑娘清醒,把粥擱在桌上,走向床邊道:「唉呦?妳醒啦?該怎麼稱呼妳?」
「我叫白雪仙。」白雪仙看到眼前的男子眉清目秀,舉止像女人,有時還勾出蓮花指,音調尖細,若不是穿著男裝,大概不會認為他是男人。
文狀元呵笑幾聲,道:「奴家叫文狀元,是東煌城的帳務總管。附帶一提,奴家最喜歡城主了!」眾人一聽,當場哄堂大笑,墨子玄則是一臉苦笑,他早就習慣了。
白雪仙以為文狀元說的「喜歡」,只是好感,文狀元指著白雪仙,接著說:「奴家說妳呀,可別跟奴家搶喔!不然奴家可會發脾氣呢!」說完,文狀元還跺幾下腳。
白雪仙不懂文狀元怎會說這種話,趕緊澄清,「墨城主是好人,我很感激他。」
文狀元雙手插腰,怒道:「誰曉得會不會感激到最後變成以身相許呀?真是的,總是有一堆人跑來跟我搶城主!」
白雪仙嚇得呀然無語,不懂這人怎麼一見面就充滿敵意?
墨子玄在旁勸道:「狀元,你別嚇壞白姑娘,沒事的話你就先回房休息吧。」
文狀元聽到墨子玄要他先離開,急道:「城主,奴家是怕你被搶走啊!」
墨子青也看不下去,他再不出手恐怕會一發不可收拾,出聲道:「文狀元,你先回去吧,不乖乖聽話,我大哥可是會討厭你喔!」
文狀元聽了,表情就像川劇變臉一樣,馬上笑道:「對!可別讓城主討厭,奴家這就回房去。」文狀元搖晃著手,哼著小曲離開。
「呼!」柳封刑鬆口氣,全東煌城也只有墨子青能治得了文狀元。
墨子玄轉身向白雪仙道歉,「抱歉,嚇壞妳了,文狀元他只是一時心急,其實他並沒有惡意,妳別放在心上。」
白雪仙還是不懂文狀元的話,搖頭道:「沒、沒關係。」
「妳餓了吧?我去端粥過來。」墨子玄剛說完,柳封刑已經幫墨子玄端過來,墨子玄坐在椅上端碗,以匙盛粥,「來。」
白雪仙望著墨子玄微笑,慢慢把粥吃掉。
墨子青與柳封刑識相得要走出房間,避免打擾到他們,柳封刑對著顏朝恩擺手,示意離開,但顏朝恩搖手暗示,柳封刑不懂顏朝恩怎要留下來,拉住墨子青,示意留下。
墨子青不明白兩人的用意,但也照做。
待白雪仙吃完粥,墨子玄將碗匙遞給柳封刑,柳封刑走到圓桌放下碗匙,又折返回到床邊,顏朝恩出聲問:「白姑娘,妳師父真叫『韜光』?妳跟妳師父住在終南山一座山洞裡嗎?」
白雪仙點頭回答:「正是,怎麼了?」
顏朝恩右手撫摸下巴,在腦袋推想一番,說:「我記得在我十二歲時,曾聽父親說過,終南山出現一位青衣道姑,抱著一個嬰孩進入一座奇洞居住。難不成那位道姑就是妳師父?那個嬰兒就是妳?」
白雪仙曾從韜光口中得知過,點頭道:「是啊,我師父曾中途出家入道,韜光是法號,俗名叫『陳湘』,我師父說我是被她拾來的棄嬰。」
顏朝恩臉色一沉,靜默不語。
白雪仙看到顏朝恩臉色不對勁,急問:「是怎麼了?」
柳封刑也感到好奇,說:「是啊,這有什麼疑問?」
墨子玄與墨子青驚訝不語,不明白顏朝恩怎麼會有這樣反應。
顏朝恩試探性的問:「確定要我說?」白雪仙點頭,顏朝恩嘆口氣,「好吧!這件事我也是聽來的,我不敢打包票說是真的,若有冒犯之處,還望見諒。」
「究竟是什麼事?」白雪仙問。
顏朝恩緩緩說道:「那個道姑我知道法號叫『韜光』,也就是妳師父,她本來不是道姑,聽說是被男人欺騙,憤而帶發入道,之後她離開道觀,抱著一個尚未滿月的嬰兒進駐奇洞,世人都說、都說……」顏朝恩說到這,欲言又止。
白雪仙急問:「都說什麼?」
顏朝恩吸口氣,道:「都說那個嬰兒是道姑所生!」
「什麼?」白雪仙大吃一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柳封刑問:「你的意思是……白姑娘的師父,其實是她的母親?」
顏朝恩吐氣,點頭道:「正是。」
白雪仙驚嚇失神,坐在床上茫然若失。
墨子玄斥道:「朝恩,你可別胡說,這事關白姑娘與她師父的名聲。」
顏朝恩連忙澄清,「城主,這事我也是聽來的,不敢打包票肯定。」
墨子玄皺眉道:「既然如此,你就別說了。」
顏朝恩看到墨子玄有些生氣,急忙點頭應聲,「是。」同時暗罵自己不該提問。
「不,你說下去。」白雪仙回神,她想知道更多。
「白姑娘,妳剛清醒,身子還沒復原,我看妳就……」墨子玄要白雪仙休息,白雪仙搖頭,「不,我要聽下去。」
墨子玄只好答應,「好、好吧,朝恩,你繼續說。」
顏朝恩領命,「是,那我就繼續說了。」
顏朝恩續道:「世人都猜測道姑是如何懷孕產子?有人猜測是之前情傷失身所懷;也有人說是在道觀修行時,與男人有染,所以才會離開道觀……這些是我幼時聽來的,若有冒犯之處,在下願先向姑娘磕頭認錯。」語畢,顏朝恩抱拳拱手,表示歉意。
白雪仙發愣,喃喃念著:「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白雪仙一直不懂自己的父母是誰,每次問師父韜光,韜光的臉色總是不對勁,只說她父母不詳,她是被遺棄在雪地,韜光見她年幼遭棄,身子凍僵,才把她撿來養的。
想不到撫養她多年的師父,其實就是她的母親,而她卻一直不知。
難怪……她總是覺得,和韜光相處,說是師徒,卻又像是母女一般。
白雪仙心裡湧上一股衝動,她想趕快回終南山,與師父相見,與她的……母親相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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