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凶之雁丘詞 第八十六章 誤會
樹木森森，芳草萋萋，時近正午，艷陽高照，白雪仙與石行走在山路上，昨天在客棧發生的事引起騷動，解掉蛇毒後，兩人暫時避離西安城，也順便在西安周圍的村落尋找桓鴻道三人的下落。
此時正值孟夏，悶熱無雨，西安城周圍又乾旱少樹，無蔭可躲，白雪仙熱得全身是汗，看到石被烈陽直射，臉不紅、未冒汗，心裡羨慕起神仙不食不垢的特性，好不容易走到樹林成蔭的山巒，白雪仙躲在樹蔭下行走，感覺舒爽，心情也跟著愉快許多。
正好前方有座村莊，兩人打算要到村莊內買些食物休息，遠遠便見到村口處一陣喧譁，一群民眾圍在一起交頭接耳，神色驚慌。
「前面怎麼了？我們過去看看。」
「這……好吧。」
石不喜歡人群熱鬧，但還是順著白雪仙的意思過去瞧著究竟。
「想不到老王死得這麼慘，要不是我巡視陷阱發現，恐怕會曝屍荒野好幾天。」
「這已經是今年第十件了，到底是誰幹的？」
「一直毫無頭緒，衙門辦案也沒個進展。」
「荒郊野外的，連個山賊都沒有，我懷疑是妖怪乾的！」
「妖怪？」
話出，群眾面露驚恐，一片譁然。
石身材高大，未走近就已經先見到村民包圍著一具男屍，面露驚訝，伸手以袖遮去白雪仙的視線，示意停步。
「怎麼了？」白雪仙望向石，不明其意。
石皺眉說：「是具男屍，死狀甚慘，而且又裸身，女子不宜觀看。」
「啊！」聽到是裸身男屍，白雪仙嚇得遮去雙目，不敢去看，但她的尖叫聲引起村民注意。
「咦？你是什麼人？」
有人注意到身後站著兩位沒見過的外地人，其中一位身材高大，身著男裝，似乎是男人，但相貌美麗，生得金髮紅眼，長相奇異，引起村民猜疑。
「他眼睛怎麼是紅的？像血一樣！」
一聲驚呼，圍觀百姓全數退離數步，眼神驚慌，交頭接耳。
「我見過不少番邦來的怪異模樣，可沒見過有紅眼的！」
「還長得這般美麗，男人會長這樣嗎？」
「妖怪！說不定就是妖怪！」
「這幾年殺害男人的妖怪就是你，對吧！」
「殺了他！殺了他！」
村民越說越怒，手邊有東西的，便充當兵器用；手邊沒東西的，便撿起地上石頭舉起，準備砸死眼前的「妖怪」。
石見到村民失控，眼冒怒火，完全不給他解釋的機會，頓口無言，不知該如何是好。
「住手！你們是在做什麼？」白雪仙放下遮目的雙手，她聽到村民見到石就胡亂冤枉，氣得上前擋住，張手阻止村民上前傷害石。
「姑娘，妳快讓開，這妖怪害人不淺！這幾年來已經有許多男人的元陽被吸盡、被奪心而死！」
「是啊，姑娘，妳快過來，別被妖怪騙了！」
其中一人伸手要拉走白雪仙，白雪仙甩開手，氣憤道：「什麼妖怪？別亂說，石大哥才不是妖怪，他是狐仙！」
「啊！」石驚呼一聲，心裡喊慘，他沒來得及阻止白雪仙說出。
「狐？」百姓一聽，更是咬牙切齒。
「好哇！原來是狐妖！難怪怎麼會有男人長成這樣……」
「死狐妖！還我大哥的命來！」
「妖怪去死！滾出去！」
失控的村民舉起農具、石頭，更進一步上前，逼得兩人連退數步，村民心中雖激憤，但也沒人敢動手，白雪仙急忙辯解：「我說石大哥是狐仙，才不是狐妖，況且我們剛來這裡，你們說的那些人，怎麼可能會是石大哥害的？你們不要胡亂冤枉！」
「妖女！這女的跟妖怪是一夥的，一定也是妖怪！」
「是！一定是妖怪，長這麼漂亮是想勾引我們、吸取元陽嗎？」
「好哇！原來兩個都是妖怪！」
「去死！滾出我們的村莊！」
……
「雪仙，快走，別再跟他們解釋了。」石見狀況不對，拉著白雪仙的衣袖示意快走。
「可是……」
「別可是了，他們聽不進去的。」
「好吧！」眼見解釋無效，白雪仙只好跟著石掉頭離開。
村民望著離開的兩人，其中幾個還吐口痰在地上，啐聲道：「呸！逃得真快，下次再遇見就剝了你們的皮當大衣穿！」
遠離村莊後，白雪仙想起剛才的事仍忿忿不平，「石大哥，為什麼剛才不讓我解釋清楚？」
剛才被村民誤會之事，石並不放在心上，淡然回道：「解釋？有用嗎？他們完全聽不下，解釋有何用？」
「至少我要讓他們知道你不是妖怪啊！他們怎麼可以誤會你是妖怪？還咬定人就是你害的？」
石莞爾一笑，「不是妖怪又如何？是妖怪又如何？狐妖、狐仙，對我來說都是一樣。在世人眼中，只要長相奇異就被視為妖怪，何必解釋？」
「可是……」白雪仙難過得跺幾下腳，「可是我就是不想要你被誤會啊！」
聞言，石愣住，停下腳步，白雪仙見石突然發愣，問：「怎麼了？」
「沒、沒事。」石搖頭微笑，繼續邁步向前，「被誰誤會都無所謂，只要妳信任我就好。」
白雪仙默然無語，靜靜望著身旁的石。
想起昨日石在客棧動怒開殺，白雪仙還是嚇得打冷顫。
那是石大哥嗎？
白雪仙雖沒看見石當時發怒的表情，但可想而知，一定是非常恐怖，否則那些黑衣女子也不會嚇得花容失色、渾身發抖。
白雪仙想起以前闖入陰間時，石動怒的眼神，原本晶瑩宛如紅玉的雙眼，像是要將世間染血一樣，變得火紅耀眼、殺氣騰騰，若是釋放真氣，髮絲飄揚，彷佛置身於火焰之中的凶神，一張手，便會帶來毀滅；一出手，便是殘酷殺戮，和現在身旁神色溫和的石簡直判若雲泥。
若石沒動怒，實在無法想像外貌陰柔、個性溫和的石會有兇殘的一面。
白雪仙望著石，見到石愁眉不展，面帶憂慮，似乎是在煩惱什麼？
「石大哥，你怎麼了？心情不好嗎？」
石輕輕搖頭，「不，沒事。」嘴上雖這麼說，但雙眉仍皺著。
再怎麼笨的人，都瞧出石現在心裡有事，白雪仙又問：「那為何臉色這麼差？是在為剛才被誤會的事難過嗎？」
石苦笑搖頭，「不是，剛才的事我不在意，我在意的是昨日我在客棧殺了人，恐怕再過不久，天兵天將會來捉拿我吧？」
「捉拿你？為什麼？」白雪仙驚問，不明其中道理。
石解釋著：「我已列入仙籍，理應遵守天條，而我殺了人類，便是犯了殺戒，神仙若不是鏟奸除惡而殺害生靈，都必須受罰。所以再過不久，我恐怕無法陪在妳身邊保護妳了……」說著，石越顯得難過，嘆氣搖頭。
白雪仙愣眼驚望，得知石即將離她遠去，一時間，難以接受。
自從靈谷再遇，白雪仙一直想趕石走，可是這段日子下來，石對她的真情付出，著實消減不少心中的恨。
自下山之後，除了獨自在終南山上渡過半年，涉入世間，一直是有人相陪照顧，雖然石比她更不懂世事，許多事反而是要她來教，但石本領高強，一有危險卻反過來救了白雪仙，又多次施以救命恩情，她卻一直冷言回絕石對她的感情，石屢次受挫，卻仍不離不棄。
對石，已經沒了當初的痛恨排斥，反倒是充滿愧歉。
石要離去，就意味著她將一人獨自面對險惡的世間。
但石要受天廷懲罰，卻是無法避免的，她也不便置喙，只是低著頭，淡淡哀傷，默默不語。
過一會，白雪仙強顏微笑，回應著：「你放心，我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不用擔心我，反倒是你，天廷的懲罰一定很痛苦吧？」
石淡然回答：「我不曉得天廷會如何懲罰我，但也不至於會有性命之憂，只是妳一個女子行走在外實在危險，我反而擔心的是妳……」石苦惱嘆氣，開始思考若他真被天廷捉拿，無法待在白雪仙身邊，要找誰來保護白雪仙的安全？
石望向一旁小聲說著：「還是說去拜託轉輪王？」語出，立刻搖頭，「不行，轉輪王情緒陰晴不定，時好時壞，又會對雪仙動粗，況且他身居要職，又陰陽兩隔，絕不能找他……」
「還是說找孫悟空？」石的腦海浮現孫悟空的樣貌，但又搖頭打消念頭，「不行，孫悟空一定會藉此要挾我跟他對戰，就算我為了雪仙答應，孫悟空是出家人，要他保護個女子也不妥……不行！不行！」
石煩惱得猛搖頭嘆氣，這時才發覺可以信任託付的對象一個也沒有。
「石大哥，你在自言自語些什麼？」
白雪仙看到石小聲碎碎念著，還一直搖頭嘆氣，很是苦惱，擔心石煩惱她的事煩惱到精神失常了。
「不，我沒事，只是想不到我若不在了……可以找誰幫忙保護妳……」
聽到石是在擔心她，白雪仙微笑道：「就說我會自己照顧自己了，你又何必煩惱這個？」
石皺眉道：「我還是很擔心，畢竟妳是女人……」
白雪仙笑道：「如果你是擔心這個，那趕快找到我朋友不就行了？他們是好人，對我很好，我當初下山就是他們教我很多事，況且你不用擔心他們會對我怎麼樣，他們的武功比我差，反而是我在救他們呢！」
石仍面有難色，「這……就算是朋友，畢竟男女有別，還是得提防吧？我還是很擔心……」
「擔心什麼？趕快找到我朋友不就得了？」白雪仙爽朗一笑，揮手拍了石的手臂一下，石嚇得傻眼愣住。
咦？這是雪仙嗎？
「啊！」看到石嚇得發愣，白雪仙驚覺自己失態，趕緊道歉澄清，「對不起，我、我平常不是這樣子的，只是想起我那三位朋友，不自覺地做出當初在西安扮男裝跟他們相處的方式……師父說過男人的相處方式就是會互打互拍的……」
石微笑回應：「不，沒關係，這樣性情豪爽的雪仙也很迷人，不管怎麼樣，妳就是妳，我對妳的感情仍是不變。」
白雪仙看石失神的微笑，就知道剛才的舉動肯定嚇壞他。
倏忽，前方傳來一陣呼救聲。
「救命啊……救命啊……」
「有人喊救命？」白雪仙瞧望前方，石聽了反而起疑，「荒郊野外的，怎麼會有女子喊救命？」
「就是荒郊野外才會有人喊救命啊！」白雪仙丟下這句，循聲奔去，尋找受害者要幫助施救。
「等等！」石來不急阻攔，只好跟著前去。
「救命……啊！」
兩聲驚呼，呼救聲猝然停下，白雪仙驚望著眼前坐倒在地的美人，不敢相信世間會有如此美麗的女子。
呼救的姑娘也愣眼望著白雪仙，第一眼，她還以為是天宮仙女翩然下凡。
一者清，一者艷；一者如出水芙蓉，一者如綻放牡丹，皆是驚世傾城的絕色容顏，雙方都驚嘆對方的美貌。
然而，更讓美艷姑娘大吃一驚的，是白衣姑娘身後的來人，那是足以讓花王牡丹也見之羞慚的絕世容貌。
「發生何事？」
石看到一位穿橘色衣裳的姑娘坐在地上，失神地望著他，他知道又是一個被他樣貌迷住的女子，出聲喚醒，「姑娘，何事呼救？」
「啊，我……」橘衣姑娘聽到呼喚趕緊回神，嗲聲嗲氣的說：「我的腳扭傷了，走不動了！」
得知求救原由，白雪仙急問：「石大哥，你可以治扭傷嗎？」
「扭傷……」石想了想，點頭說：「嗯，應該可以吧？」
聽到可以，白雪仙高興的說：「那你快幫這位姑娘治傷。」
石聽了卻是搖頭，「我不想為一個陌生人浪費真氣。」
白雪仙知道石討厭人類，可沒想到竟是討厭到會有難不救，不免有些氣憤，「她受了傷耶！你怎能不救？算我求你可以了吧？」
發覺白雪仙動怒，石趕緊道歉，「既是妳開口所託，我自會辦到，妳別生氣。」雖然心裡不願，但也只好上前蹲身，將真氣凝聚掌心，「請問姑娘是那隻腳受傷？」
橘衣姑娘見兩人交談，金髮男子說話小聲，無法聽得，但白衣姑娘卻顯露怒意，可想而知金髮男子不願施救，但又順從白衣姑娘的意思，料想金髮男子必定對白衣姑娘百依百順。
橘衣姑娘沒料到竟會引來兩人，而且其中一位還是女子，覺得麻煩，但心想只要她略施媚惑，定能將金髮男子引誘過來。
「這隻。」橘衣姑娘揭開裙襬，露出一雙白皙如筍的玉腿，聲如清鈴悅耳，石見得右腳踝紅腫，點頭道：「在下為姑娘治傷，多有得罪，還望包涵。」
「那裡，小女子還得謝謝公子呢！」橘衣姑娘望著石說道，眼如微絲，嫵媚迷人，但石的視線只在傷處，連看橘衣姑娘一眼都無。
石覆掌其上，摧動真氣療傷，橘衣姑娘面露驚色，隨即化為自然。
白雪仙好奇地問：「對了，還不知道妳叫什麼名字，為什麼會在這裡受傷？」
「我啊……呵呵。」橘衣姑娘輕聲呵笑，食指輕拂唇瓣，姿態窈窕，柔媚艷麗，連白雪仙都覺得眼前的女子嬌美可人。
「我叫做……」橘衣姑娘言語未盡，眼神別有含意地瞧石一眼，又轉頭望向白雪仙回答。
「胡媚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