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凶之雁丘詞 第八十九章 原形

    「雪仙，我已經升火，也施下『炎陽術』，妳好點了嗎？」

    石滿臉焦急地蹲在白雪仙身旁關切，見她精神萎靡、意識模糊、全身無力發燙，靠坐在地，時而發出難受的虛弱呻-吟，白雪仙雙眼微睜，支唔一會，頭輕輕搖著。

    「是我不好，若是早點回到這間獵寮，妳也不必淋雨淋太久，以致受了風寒……」

    石自責不已，昨日離開獵寮後，就再也沒遇上什麼村莊、廟舍，天氣又驟然變化，淋了整晚的雨才決定返回獵寮避雨，他淋雨不打緊，但白雪仙已經受寒發燒，石不懂得醫療之道，不知該如何治療疾病，只依稀記得天書上記載人類若是受了風寒發燒，逼出汗便能退燒，一旦退燒，病情也會隨之漸漸康復。

    因此石急忙尋找柴木，施火升起，並且施下『炎陽術』，希望能儘快幫助白雪仙逼汗退燒，但白雪仙衣裳濕漉，他又不便替她換裝，給她取暖的效果有限，白雪仙雖發著燒，卻感到寒冷，身體偶爾冷得哆嗦。

    石越看越心慌，得想辦法讓她保暖，走出大門，望向四周，尋找有沒有東西可以給白雪仙蓋？此時大雨已歇，烏雲散去，一輪明月高掛夜空，但荒郊野外的，只有雜草叢生，那有什麼可以保暖的東西？

    石皺眉閉目，苦思要如何才能讓白雪仙取暖？早點逼汗退燒？

    「石大哥，我有個請求，你可以變成原形讓我瞧瞧嗎？我好想看……」

    石的腦海，響起白雪仙曾說過的話。

    「啊！原形？」石驚覺可以變回原形，白雪仙不願與他有碰觸，但若變回原形，用自己的體熱給白雪仙取暖就無所謂了。

    「是狐狸更好啊！皮毛摸起來軟軟滑滑的，抱起來暖烘烘的，我很喜歡！石大哥如果你不介意，可以變成原形讓我抱著睡嗎？拜託！」

    石想起白雪仙的話，既然狐狸摸起來軟滑溫暖，那自己的原形應該也差不多，而且白雪仙不介意抱他的原形，也很想看他的原形模樣，讓白雪仙取暖又能一解她的願望，再好不過……

    石知曉強硬變回原形的風險，但想起發燒難過的白雪仙，抿唇咬牙，下定決心，能讓白雪仙痛苦減輕，變回原形的苦痛他也願意承擔。

    「三元會聚。」石施放真氣，準備施展「返璞歸真」之術。

    待三尾真氣充盈，石再度施放真氣，輕呼一聲：「六氣交融。」登時身上的黃色氣焰高漲，身後六條狐尾輕輕擺動，石等待六尾真氣瀰漫全身，雙掌一合，唇動輕道，對自己施下強迫性法術，「返璞歸真。」

    雙手揮張，全身散發出強烈的耀眼黃光，身形掩沒於光芒之中。

    白雪仙微睜開眼，環顧周遭，已經一盞茶的時間過去，石走出大門後就沒回來，正當白雪仙覺得納悶時，一道金黃色的身影出現在大門口，白雪仙睜大眼，不敢置信。

    一隻赤眼的金毛九尾狐，緩緩走近，全身絨毛如金絲，火光照映之下，更是顯得絢麗斑斕，好似是只金縷線製成的狐偶。赤眼晶瑩如玉，流露關懷之情，身後九尾排列如扇，蓬鬆似綿絮，皮毛柔順如雲霞，如此金黃瑰麗的活物，每根細毛都閃耀點點金光，彷佛全身籠罩在一層金芒之中，耀眼奪目，連天上星辰都黯然失色、淡若無光。

    白雪仙沒想到石竟是去變回原形，愣住傻眼，而石原形的美麗，更讓她驚嘆失神，直到石走到她面前，凝望相對，低頭輕輕以額磨蹭，白雪仙這才回神。

    白雪仙不知那來的力氣，撲上去猛然一抱，嚇得石差點驚呼出聲，但又怕開口說話會破壞氣氛，讓白雪仙意識到是他而避開，咬緊牙根，怎樣就是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白雪仙看到小動物，精神就來了，將眼前的赤眼金毛狐抱入懷裡，雙手不停地摸著細軟金毛，觸感就好像絲絨一般。石被摸得連連發抖，他鮮少與別人有肢體碰觸，現在白雪仙摸著他的背，如芒刺在背，嚇得毛都貼平。

    而且好像還有什麼軟軟的東西壓著他？

    白雪仙摸向石的肚子，這下石抖得更厲害，四肢揮動想掙脫，卻又用意志力忍下，忍受白雪仙撫摸他的肚子搔癢。

    雪、雪仙，快、快住手……

    石咬緊牙、閉緊嘴，在心裡呻-吟慘叫，他被摸得癱在地上，四肢好像抽搐痙攣般，一直發抖抽動，他被搔得喘不過氣，幾乎要昏了過去。

    石這時才明白，原來他怕癢！

    而白雪仙雙手熟練，搔得恰到好處，不難想像白雪仙一定時常撫摸動物。

    「好柔軟……好溫暖……」

    白雪仙趴在石的身上，一臉滿足，臉頰輕輕磨著石身上的細毛，喃喃念著，剛才這樣提起力氣撫摸，現在已經是全身無力，沉沉睡去。

    石見到白雪仙趴在他身上睡著，因為剛才情緒興奮而雙頰通紅，很是迷人，石將九條大尾輕輕地蓋在白雪仙身上，替她保暖，正好足以蓋住白雪仙的身子。

    視線飄向火光，又望著熟睡的白雪仙，石想徹夜守著，卻不料意識逐漸模糊，也漸漸進入夢鄉。

    「唔……」

    白雪仙緩緩睜眼，此時已是清晨時分，屋外樹林鳴禽吟唱，想起昨晚她發燒難受，現在精神恢復，已經退燒，但身體仍沒什麼力氣，慵懶起身，赫然發現她趴在石的身上，一仰頭，石的睡容映入眼帘，相距不過一寸。

    「啊——！」

    白雪仙嚇得尖叫跳起，也吵醒了石，石睜眼看到白雪仙已經清醒，滿臉驚慌，正欲起身，發現自己變回人形，立時了解白雪仙尖叫之因。

    「啊，變回來了。」石坐起身，急忙解釋：「雪仙，妳聽我說，我不是故意要變回人形的……」

    「算了。」白雪仙打斷石的話語，「我不怪你，也已經退燒了，謝謝你。」

    「唔……」石見白雪仙沒責怪他的意思，也不再說下去，想起白雪仙剛退燒，身子尚虛，在外露宿十分不妥，開口勸說：「雪仙，妳身子初愈，不便在外，雖然退燒，卻不見得已經康復，我想，尋友之事還是暫且一緩，先回西安城找大夫看病要緊，休養幾日再尋妳朋友吧！」

    白雪仙覺得石說得對，而且鄰近的村莊便是之前驅趕他們的，不會收留，最近的落腳處只能下山回西安，也可以順便添購兩把傘，省得兩人又淋雨。

    白雪仙點頭應道：「好吧，就先回西安吧。」

    雖然白雪仙答應，石卻反而面露憂色，「可是……我之前在那裡殺了人，恐怕……」

    「西安城很大，我們可以避離上次的客棧落腳，況且以前桓大哥說過，在城內械鬥殺人時有所聞，如果是江湖恩怨之事，又沒人報官，通常他們也不想去管。」白雪仙撥動額發，續道：「我後來想起之前在客棧遇到的毒娘子，名字叫『秦艷』，桓大哥曾提過這人，說她時常當街擄走美男，狎淫玩樂後就殺害，說起來也是個惡人，石大哥你除了一害，我想官府應該不會追究的。」

    石想了想，既然白雪仙都這麼說，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點頭道：「既如此，那我們這就下山回城吧。」

    白雪仙吃過乾糧，稍回復體力後，兩人便匆匆離開，前往西安城。

    晨光斜射，清風輕拂，兩人行走於山路上，白雪仙緩步走在前頭，石跟在她身後，卻不料突然一陣劇痛，石悶哼一聲，撫額跪地，覺得頭痛欲裂，視線逐漸模糊，意識漸感昏沉，白雪仙走了幾步才發現石沒跟上來，回頭一望，才驚覺石不對勁。

    「你怎麼了？」白雪仙回過身，她第一次見到石這般模樣，看起來好像生病了？

    「我……有些難受，頭……很痛……」

    白雪仙聽出石狀況不對，「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先休息？」

    石輕輕搖頭，吃力起身，「不，無妨……繼續前行吧。」

    白雪仙看出石是硬撐，「怎麼可能沒事？就算你不休息，我可要休息，我也覺得累了。」白雪仙走向路旁的樹坐下，拍拍一旁說：「你也過來這邊靠著樹休息一會吧！」

    「嗯……」石撫著額，吃力地走向樹下靠坐，一坐下，眼皮沉重，昏昏入睡。

    白雪仙望著昏睡的石，一時想不透向來不會生病的石，怎麼突然會狀況不佳？

    突然，想起昨晚石變回原形之事，她記得石說過，若是強逼自己變回原形，就會損傷元神……

    「難道……」白雪仙立時明白，石會這般痛苦昏睡，一定是元神受損。

    石會這樣子，也是為了她，這麼一想，白雪仙對石感到愧歉，覺得石真是太傻了，為什麼要為一個不愛他的女子如此犧牲？

    微風輕吹，枝葉輕搖，落下幾枚綠葉，其中一片落在石的肩上，白雪仙伸手捻去，以往就算入睡，一有風吹草動，石會立刻清醒，但見到石沉睡未覺，幾縷細長的髮絲隨風輕飄，閃耀點點金黃，白雪仙不自覺地伸手輕摸，柔細如絲，和昨晚摸的狐毛一樣。

    視線飄向石熟睡的面貌，眉毛、睫毛也是金黃的，活像是用金絲線沾黏上的，膚白如雪，溫潤如玉，那五官、那臉型，都透出一股柔美感，白雪仙這般細看，發覺石的確長得美麗絕倫，比女人還美，難怪世人見到他都露出驚嘆，不敢置信世間會有如此完美清麗的面孔，而且還是個男子。

    白雪仙越看越趨近，和石只相距幾寸，這般近距離細看，也看不到肌膚有任何瑕疵，想起秦艷摸了石的臉就讚嘆其嫩滑，吞吞口水，慢慢伸出手，指腹輕輕摸去，像花瓣柔嫩的觸感，從指尖傳來。

    此時石因腦袋一陣刺痛，眉頭微皺，雖未醒轉但也讓白雪仙嚇得回神，縮手退開，這才驚覺她剛才是怎麼了？怎麼會想摸石的臉？

    白雪仙拍拍自己的臉頰，要讓自己清醒些，也暗驚石的美貌連她見了都怦然心動，難怪世人常被狐妖所迷惑，嚇得移開視線不敢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