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君役 曹明宦

    夜已經深了,我望著天色,嘆了口氣。

    大齊已經攻到上京城下,而明天的戰局,我算了很多次,都是同樣的結果。作為主帥,我從來沒有這麼憋屈過。每到大戰之前,我總要用家傳秘法占卜這場仗的吉凶,只要有一分勝算,我就竭盡全力去爭取。可自去年以來,就一直是必敗之局。我知道,大景氣數已盡,可作為曹家子孫,我不能棄城投降,更何況,現在坐在金鑾殿上身披龍袍的,不是皇上,是我的獨子啊!我在這裡撐一天,我的兒子就能多活一天。大齊攻破上郡時,我就讓我弟弟和眾位大臣護送著皇上秘密離開,然後,由我兒子冒充皇上主持大局。我們約好,待大齊攻入上京,弟弟就協助皇上在南方立國,與大齊對立。

    我的衛兵李路走了進來,對我說:「將軍,皇上密旨。」我接了過來,打開火漆,兒子熟悉的筆跡又出現在我眼前。他讓我量力而為,還說他作為曹氏後人,定不會辱沒先帝對曹家滿門忠烈的讚譽。看完兒子的信,我心中說不上是傷心還是欣慰。我的兒子一直是我的驕傲,文章兵法樣樣都學得很好,恨只恨他出生在了這個年代,出生在了曹家。否則,一定能一展宏圖。那天,我和弟弟秘密商量要護送皇上離開時,他走了進來,跪在我腳下對我說,如今兵臨城下,皇上一走,軍心一定會亂,他與皇上年齡相仿,身量也相近,願意冒充皇上,穩定軍心。我就這麼一個兒子,本不想答應。誰知他跪在我面前不肯起來,一再堅持說,身為曹家子孫,即使知道回天無力,也要奮鬥到底,即使殉國,雖死無悔。否則愧對曹家列祖列宗,也讓大齊小看了大景。弟弟也動心了,他說,榮兒懂得兵法謀略,冒充皇上也能瞞過大部分人,如果換了別人就難說了,即使我捨不得,等危難過去榮兒還能回來。我只得答應了。他不知道,但我知道,以榮兒的性子,一旦兵敗城破,他一定會以死殉國。榮兒出生時,我就給他卜了一卦,卦象上說他「天人之智,身死以成大義。」只是沒有想到,他的壽命會這麼短,他才十九歲啊!

    晚上,我輾轉反側,乾脆站到城樓上看著遠方。前方大約二十里處,就是大齊軍隊的營地,那裡燈火通明,一定不像這裡一樣愁雲慘澹吧。我一面交代他們要小心夜襲,一面四處走動。這時,一個士兵走到我面前道:「大帥,陸將軍請您過去。」天黑了,我看不清那個士兵的臉,但聽聲音一定很年輕吧,就像我的兒子一樣,可就是這樣年輕的人,恐怕會和我一樣,隨著這個沒落的王朝一起走向滅亡。

    第二天上午,大齊開始攻城了。站在城牆上,我就知道,上京撐不過今天了。不是我軍作戰不夠勇猛。而是對方如有神助。我們的弓,一次只能射出一箭,而大齊的那個奇門子,不知用了什麼方法,可以讓一張弓同時射出五箭。他們還有一種投石器,射程是我們的五倍,而落下的石頭,竟然還可以炸裂開來。這些,都讓我軍吃了不少虧。今天,他們的士兵有拿著一個圓筒,射出的箭不管碰到什麼,都會化作膿水。我們的士兵哪裡見過這種東西,一時間軍心大亂,士兵們哭喊著四散奔逃。大景完了……我萬念俱灰的閉上了眼睛。

    大齊很快攻上了城頭,我的衛兵李路拉著我道:「大帥!快走吧!不然來不及了!」我搖搖頭:「我不走。你走吧。」李路急了,哀求道:「大帥,我們守不住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我看這裡路那張年輕的臉,道:「你跟了我兩年了,我們曹家的秘法你也學得差不多了吧?」見李路嚇呆了,我笑道:「別害怕,我不是怪你。你既然學得差不多了,就可以獨自排兵布陣了,攻城雖欠些火候,守城總不成問題。我是守將,必須與城共存亡。你帶著大家走吧,到了南方,輔佐我皇,能撐一日便是一日。」李路看勸不動我,就對我拜了三拜,帶著為數不多的幾人從地道逃走了。


    大齊士兵已將開始登城了,我嘆了口氣,拔刀架在自己頸上。想不到我曹明宦英雄一世,最終仍落得兵敗自刎的下場。誰想一件鈍器狠狠的打在我的後腦,我眼前一黑,就暈了過去。

    等我醒來,已經被關在了一間不見光的囚室中。我不知在裡面呆了多久,只能根據送來的飛吃食來區分白天還是晚上,唯有甲冑的冰涼提醒我,我還活著,但我還不如死了!我知道,大齊已經攻入了皇宮,我的兒子,恐怕也已經殉國。老天啊!你為什麼要留下我?摸出藏才懷中的竹筒,盲目的算了起來。我記得我爹告訴我,我命中會培養出最傑出的元帥,我一直以為是我的榮兒,可現在才發現,不是。那麼,這個人會是李路嗎?不可能。他偷學了曹氏秘法,恐怕活不過三十歲。那會是誰呢?竹筒落在了地上,我慌忙撿起散落的豆子,卜算的結果讓我大吃一驚。卦象顯示,讓我到守陵村。守陵村?就是那個嬉宗下令永世為奴的村子嗎?我到那裡去做什麼?我不甘心,又算了幾次,仍是一樣的結果。我看著手中的豆子苦笑著,已經淪為階下求的我,如何能到守陵村呢?

    當我在牆上留下第一百二十五道刻痕時,終於有人來了。在他的帶領下,我第一次見到了齊鳴。他是一個精瘦的中年人,此人麵皮青薄,兩腮無肉,典型的薄情寡義之相。他並沒有對我勸降,只是問我是否願意隱居,不去幫南景。我想到占卜的卦象,答應了他。第二天,聖旨傳來,說大景元帥曹明宦為前朝重臣,皇恩浩蕩,予以告老還鄉。可是我沒想到,那齊鳴竟派人隨我一路向北,可能是擔心我逃到南方吧。這群人,名為保護,實為看守,不過,從他們口中,我知道那天大齊攻進皇宮時,榮兒已經在金鑾殿上身穿皇袍服毒自殺,他臨死前用刀劃花了自己的臉,留書說無顏面對列祖列宗。可仍被內線指出他並非皇上,惱羞成怒的的齊鳴本想把榮兒的屍體掛在城牆上,卻被手下勸住了,厚葬了蓉兒。我還知道,皇上已經占據南方五省,建立南景,命李路為統帥。李路今年只有十七歲,恐怕是大景歷史上最年輕的元帥了。皇上還是那麼信我,信曹家,可惜我,不能再為皇上效力了……

    很快就到金城了,我知道,這裡離守陵村很近了,命運指示我來到這裡,一定有他的理由。我心裡有些緊張,不知命運將要把我引向哪裡。看守我的人說,今天在金城休息一天,補充一下乾糧,後天再動身。第二天天一亮,他們就大都不見了蹤影,只留一個年老的看守我。我以為他們去買乾糧,就沒有在意。可天色漸晚,他們還沒有回來,問那個留下的人,他也不說,只是讓我早早睡下。

    我剛剛睡著,就聽見外面有響動,急忙爬起來,一看看守我的人已經被貫穿喉嚨,倒在了地上。我大驚失色,轉身去拿他的劍。只聽一個人在叫我的名字。回過頭,只見一個黑影坐在我的床上。我急忙拔劍刺去,那人身法詭異,我還沒有看清,他就閃到我身後,點住了我的穴道,輕聲道:「大帥,得罪了,小人有話要說。」說著,他轉到我面前,跪了下來,輕聲道:「大帥還認得小人嗎?」我借著月光看了看他的臉,仔細想了想,卻絲毫沒有印象。那人又說:「大帥,十五年前,您行軍路過紫檀鎮,有一個盜賊正被官府押著去斬首示眾,您念在他為老母治病,情有可原,下令放了他,您還記的嗎?」我仔細想了想,似乎有這麼一件事。那人悲聲道:「大帥,我就是當年那個盜賊啊……」說著,解開了我的穴道,急切的說:「小的的娘過世後,就加入了義軍,現在是胡將軍帳下的一個小頭目。剛剛來了幾個人,自稱是欽差,要我們扮成大景的士兵,埋伏在城外去殺一個人。我一打聽,原來是大帥您……大帥,我給您準備了一身大景的盔甲,您穿上混出城吧。」我猶豫道:「那你……」那人道:「小的會一點粗淺的易容之術,今天晚上可以勉強騙過他們。您放心,天一亮,我就逃走。您到了埋伏的地方趁著夜色儘管跑,這種見不得人的行動,少了一個士兵,上面根本不會追查」我看了看他,又想起我的天命,就點了點頭,對他說:「大恩不言謝,壯士小心。」那人道:「小的的命就是大帥給的,何談恩德呢?鎧甲就放在窗下,大帥穿上到城東和其他出城的人混在一起就安全了。」

    我依言躍下窗,果然找到了一身鎧甲,可讓我意外的是,我竟然看到了我的刀。但想到那人曾身為盜賊,偷回一把刀也不是難事。於是快速穿上鎧甲,向城東跑去。

    城東果然有一隊士兵身穿大景的鎧甲。我放下護面,混了進去。一個文官打扮的人數了數人數,一揮手,這隊人馬就趁著夜色跑了出去。我握緊了腰間的刀,決定一旦遇到意外,我也要殺出去。可門口的文官看也不看我們一眼。等我們都出去了,城門有隆隆的閉合,我懸著的心終於放下,正要準備逃跑,只見一顆照明彈沖天而起,箭雨遮天蓋地的襲來,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急忙拔刀自衛。隱約間,聽見城裡喊:「大景將軍曹明宦帶人偷襲金城啦……」我一愣,刀光閃出破綻,幾根箭趁虛而入,穿透了我的鎧甲。疼,但令我更清醒。我明白,這恐怕就是所謂的連環計吧。我一面揮刀抵擋箭雨,一面向後退去,誰知,這把刀也讓人做了手腳,還沒有揮舞幾下,就被一根勁道十足箭射斷了。我心中一陣疼痛,這把刀跟了我二十年,就像我的戰友一樣。我冒著被射中的危險撿起地上的斷刀,向後跑去。

    痛……我不知道我身上到底中了多少箭,但我知道,我的生命正隨著鮮血一點一點從我身體裡流逝著。我望著葬馬山的方向,一點一點的挪去。天開始下雪,我知道,如果雪停就更容易讓我的行藏暴露。於是,我加緊了腳步,葬馬山越來越近了,可我卻越來越虛弱。但我相信,既然命運指示我來到這個地方,我就一定能夠到達。雪越下越大,大雪掩蓋了我的血跡。我費力爬過一個陡坡,一個村莊就在眼前。可我已將沒有了一絲力氣,靠在一棵樹上,打算坐下休息一會。天開始亮了,可為什麼在我眼裡卻越來越黑暗,越來越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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