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死回生 第十五章 愚民

    柳神看著大黑走了過來。有些害怕，又有些緊張。

    是的，孤獨了太久了，平日裡村民都敬畏的站的遠遠的，突然有東西靠近，它下意識的有些慌了神。

    「不要害怕，主人讓我過來這裡找你。」大黑一直前爪搭在了樹身上，把思想傳遞了過去。

    「我也是妖怪，但應該沒有你強大吧，畢竟我才幾十年的修行。」見柳樹沒有回應，大黑繼續傳遞著自己的思想。

    「主人死了，死前讓我來這裡陪你。說這裡有個和我一樣的妖精。」

    「不要傷人，否則我定不饒你。」

    接收到這句，一個仙風道骨的道人形象出現在自己的腦海里。太久太久了，那人是這世界上第一個接受自己的生物了吧。

    竟然是他？他活了這麼久？他為什麼能活這麼久？他也是妖嗎？雖然很多疑問，但是它都沒有問。

    「他死了嗎？」柳神終於伸出一根枝條把自己的思想傳遞了過去。

    大黑嗚咽了幾聲，承認了。

    柳神沉默了一會，回想起他的那句「小傢伙」，自己連謝謝都沒辦法告訴他，此時更是連一句告別也無法傳遞給他。

    不管自己活了多久，法力多大，在那人的眼裡永遠都是個小傢伙吧。知道他的死訊，柳神有一種遺憾，反覆回想著那天幾句簡單的對白之後，沉默了。

    「哇，我感覺到你好強大啊。」良久，大黑從沉默中清醒過來。

    「強大有什麼用，我寧願用一切去換一雙腿，那樣就哪裡都可以去了。」

    「我有四條腿，借你一雙。」

    「滾。」

    「蛇也沒腿啊，它哪都能去啊。」

    「滾。」

    「我滾了，不就沒人陪你了嗎？」

    。。。。。。。

    兩個妖精聊了很久，天快亮了，已經有幾家亮起了燈火。

    大黑依依不捨的走回了秦爺的家。

    柳神看著它走開，心裡也是不舍。

    活了幾千年，第一次和別的生物溝通，它想過一萬種和人類溝通的畫面，卻沒想過第一個和自己交流的竟然是條狗。

    但它很開心，上千年的等待，終於有人陪伴了，不，是狗。不管對方是什麼，它自己知道，這就是朋友了吧。

    隨後的日子裡，大黑白天陪伴秦爺出去打獵耕地，晚上就陪柳神聊天解悶。在這個不為人知的小村子裡兩個小妖精像個兩個孩子般愉快的相處著。

    白天大黑路過柳神，會趁著沒人注意的時候故意過去撒泡尿。

    晚上大黑睡著的時候，柳神會用枝條去抽它幾下。

    沒事的時候大黑會在柳神周圍歡樂的奔跑，炫耀它的四肢，所以大黑晚上一出門總有根樹枝給它絆倒。

    歲月如梭，二十多年過去了，這樣的日子一直維持著，柳神很開心。同樣開心的還有大黑，它不止有柳神一個朋友，它還有秦爺。

    秦爺已經四十多歲了，也沒結婚。他在村子裡更加異類，因為他整日與狗作伴。

    當然他不知道大黑和柳神的事。

    他不再愁眉苦臉，他把大黑當成最好的夥伴，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家人。

    但是好景不長，村子裡出事了。

    有人生病了，不久就去世了。緊接著一個又一個的人被傳染，事情鬧的很大，外面來了很多人，給生病的人都給帶走了，不久就傳回他們的死訊。

    村子裡人心惶惶，每個人都很怕死，害怕下一個就是自己。

    柳神的香火更旺盛了。

    但柳神也無能為力，它嘗試過了，自己的能力無法治療他們。村民們一個一個的死去，它也心急如焚卻束手無策。

    這天，村民們在開會。

    有人把矛頭指向了秦爺和大黑。

    「一定是他的狗，二十多年了，這老狗一點沒變！」

    「哪有狗能活幾十年的，它一定是妖精！」

    「它吸走了我們的陽壽，所以我們會命短！」

    「我還經常看到它在柳神身上撒尿，褻瀆柳神！」

    「柳神一定是憤怒了！不再保佑我們了！」

    村民們爭先恐後的指責著，秦爺見狀，慌了神。

    「趕他們出去！不能留他們在村子裡。」

    走？自己能去哪裡，從來沒見過外面的世界，離開這裡他和大黑怎麼生存，他這麼想到。

    這裡雖然不待見他，但好歹是生他養他的地方，讓他離開這裡，秦爺也恐慌了起來。

    「不行，不能讓他們走。」村子裡威望最高的雲老說話了。

    「柳神一定是憤怒了，這是在懲罰我們啊。」

    「得殺了那妖精，祭拜柳神！」

    聽雲老這麼一說，秦爺更加害怕了，轉身就要帶著大黑逃跑。

    幾個年輕的村民立馬過來按著秦爺，秦爺瘋狂的掙扎，拼了命的喊著：「大黑，你快逃！」

    出乎意料的是，這一次大黑似乎沒有聽懂自己說什麼。只是傻傻的站在那裡看著自己不停的搖尾巴，像是一種告別。

    這麼多年來，它也活夠了，原來的主人去世的時候，它就已經該死了。在死前能交到這麼好的兩個朋友，它心滿意足了。自己是可以跑，可跑了之後，秦爺怎麼辦？它深知那種沒有主人的痛苦，這一次它不想了。哪怕是死在這裡。

    「你快走！你不是聽的懂嗎！我讓你快走！」秦爺哭叫著。

    這麼一說，村民們炸開了鍋。

    「果然是妖精，都能聽的懂人話！」

    「我早看出來這一人一狗有問題！」

    各種聲音附和著，大黑卻充耳不聞。

    「殺了它！」雲老指著人群中動也不動的大黑說道。

    一個村民拿了個大錘過來。

    看著大錘慢慢的接近自己的腦袋，大黑沒有閃躲，它有四條腿，想跑很容易。但此時它不想，它似乎懂了，不管有多少條腿，註定有一個地方會讓自己紮根，停下腳步。想到這裡，它有點羨慕柳神，因為對方在出生的時候就已經紮根了，而自己，花了一輩子的時間才找到。

    自己的根，就在這裡了，它累了，也滿足了。

    在錘子砸到自己的那瞬間，它回想了自己整個一生。

    「真可憐，被人遺棄了嗎？以後就跟我吧，給你取個名字叫大黑。」

    「來，給你吃個果子，吃完就能聽懂我說話了，還能和我一樣活很久。」

    「我不行了，順著這個方向走，去一個有個大柳樹的村子。。。。。」

    「我叫你走啊！」

    「跟我回家吧，以後我養你吧。」

    「算了，以後就叫你大黑吧。」

    「轟」的一聲，大黑應聲而倒，血流了滿地。

    倒在地上，它睜著眼看著已經發了瘋的秦爺。

    它有些不甘，但又怎麼樣呢？

    這一生，它遇到兩位好主人，遇到柳神這麼個好朋友。

    已經值了。

    血水慢慢覆蓋了它的雙眼，漸漸的，它什麼都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