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隨雲拿起杯子,輕輕抿了一口。
他動作優雅,不論是泡茶,還是喝茶,都讓人賞心悅目。
只可惜,這個時候,沒有人有心情欣賞。
如果原隨雲不想說,只需要閉口不談,或者直接回答楚留香就可以了。誰都知道,楚留香或許有些缺點,討厭他的人和喜歡他的人可以說一樣多,但是至少有一點,他是從來都不殺人的,更不用說滅人滿門了。
可是原隨雲這個時候出奇的坦誠,他臉上仍然仿佛春風一般的微笑。相比和陸小鳳說話,總是帶著一抹輕嘲,似乎在嘲弄陸小鳳有眼無珠,眼光奇差,連他做了什麼,什麼沒做都不知道,回答江離的時候,原隨雲神情柔和的仿佛天邊曉月。
這種神情讓陸小鳳實在是膩得慌。作為一個耿直的boy,陸小鳳把原隨雲當朋友的時候,總覺得他像極了花滿樓,實在是一個溫柔的、善良的好人,但是現在看來,只覺得這表情要多噁心有多噁心,實在是讓他心中不爽。
但是陸小鳳沒有出言阻攔。江離一問,他也想起了當初讓他感到驚訝和困惑的事情,他也想得到一個答案,在他心中,楚留香絕對不是這樣的人,陸小鳳自己做不到從來不殺人,所以他很佩服可以堅持這一點的楚留香。
原隨雲答道:「上官金虹。」
金錢幫的幫主,江湖頂尖的高手之一,一手奇門兵器龍鳳雙環使得出神入化,為人高傲,目空一切,只覺得放眼整個江湖,他也是實實在在的第一高手,無人可與他匹敵。而且他也信奉,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凡是反抗他的人,都去死好了。
這是一個十分霸道的人,滅人滿門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但是以上官金虹的性子,絕不會做了不認,去嫁禍楚留香。他只會說,就是老子做的,誰讓他們反抗老子,若是想報仇,儘管來就是,我等著。
陸小鳳腦子一轉,好奇心頓時溢滿了心頭,他連忙又問道:「那為什麼,他說回家的時候,聞到了一股獨特的鬱金香味?」
說完這句,陸小鳳忽然又想起來,還好他只答應了要幫那位中年書生查清背後主使者,沒有說要幫他報仇。上官金虹實在是太厲害了,他也知道自己絕不是上官金虹的對手,甚至兩個陸小鳳加起來,都未必打得過。縱使心有餘,力也不足啊。
原隨雲「看」向了陸小鳳。他突然很可惜自己沒有眼睛,要是有了眼睛,他就可以親眼看到陸小鳳的蠢樣了。在他心中,一直覺得陸小鳳是一個聰明人,直到這個聰明人一點都不聰明的懷疑上他,而他偏偏還百口莫辯,這個時候,他才覺得,自己「瞎了眼」才會認為陸小鳳聰明。
不過從某種程度來說,原隨雲確實「瞎了眼」。
原隨雲淡淡道:「我與他素未平生,他為什麼這麼說,我又怎麼會知道?」
陸小鳳一時語塞。
按常理來說,原隨雲確實不應該知道的,陸小鳳不知道原隨雲與宮九的關係,與海上銷金窟蝙蝠島的關係,這麼問確實是有些過了。但是原隨雲之前回答江離的那四個字,讓他覺得,他知道的東西,其實很多,至少比他想像之中的多。
江離沒有繼續問,她道:「我問完了,想要敘舊,你們繼續。」
她很安靜的坐了下來。
原隨雲一笑,提起茶壺,跟江離續了一杯茶。這種態度,仿佛跟江離早就是熟悉的老朋友了,又似乎根本不把陸小鳳放在眼裡。他身上那股安靜祥和的氣息,簡直就是對陸小鳳最大的諷刺。他道:「若說這茶,最好的還是這三沸之水,早了味道不透,若是晚了,又失了那股味道。」
江離沒有去接,甚至也沒有回話。
原隨雲似乎也不在意,他隨手又將自己的茶杯倒滿,這才放下了茶壺。
說是繼續,但是江離這麼一打岔,陸小鳳也抒情不下去了,他扭頭去看了一眼西門吹雪,對方面上冷凝,心情顯然不太好。之前拉人來的時候,陸小鳳可是以打架為藉口把人喊來的,現在光顧著敘舊了,陸小鳳覺得,若是西門吹雪的耐性耗光了,說不定真的會一劍向他殺來。
之前被西門吹雪砍的陰影還在,陸小鳳絕對不想再接一劍了,那真的得要了他的老命。
陸小鳳道:「原少莊主,你如此殘害無辜,不知原老莊主可知道嗎?」
你這麼厲害,你爹造嗎?
江離瞥了陸小鳳一眼,沒想到他還挺與時俱進的,問得出這種話。
陸小鳳下意識挺了挺胸,務必讓自己顯得更加正氣點。
原隨雲道:「你是問的無爭山莊少莊主,還是我?」
「這有區別嗎?」陸小鳳不解。
「不,沒有區別。」原隨雲含笑,說到最後一個別的時候,他動了。明明前一刻還有說有笑,仿佛多年不見的老友,但是原隨雲翻臉比翻書還快,只在下一刻,他和陸小鳳就變成了生死相搏的仇敵,不把對方弄死,難消心頭之恨。
原隨雲一躍而起,衣袖一抖,明明屋中沒有絲毫的風,偏偏獵獵作響,向著陸小鳳罩去。
正是這個搶攻出手,讓原隨雲站到了一分先機。
這正是武當派著名的功夫,流雲飛袖。
別看這只是輕薄,仿佛一戳就破的衣袖,但此時在若是被他逮住,陸小鳳的頭,想來就要和身子分家了,便是江離,也不可能把斷了脖子的人,再給接回去。這個開場只是熱身而已,但若是陸小鳳真的不濟死了,原隨雲只會感到開心。
陸小鳳當然不會中招。流雲飛袖是花滿樓常用的功夫,陸小鳳簡直熟悉的不得了,哪怕閉著眼睛,他也有至少八種方法能躲開。不過此時屋中逼仄,再加上有些方法實在是有些狼狽,陸小鳳不想在江離面前出醜,因此他選擇了最簡單的一種。
陸小鳳向著原隨雲的袖子直直衝了過去,仿佛一頭噴著鼻息的鬥牛,而原隨雲的袖子,便是惹他發瘋的那塊紅布。若是這招繼續下去,那就是在賭,是原隨雲的袖子先割掉陸小鳳的脖子,還是陸小鳳的頭,先砸中原隨雲的胸口要害。
在這電光石火之間,原隨雲甚至來不及思考,本能的變招了。陸小鳳對自己很自信,原隨雲當然不是不自信,但是他不能賭。這個屋子裡有三個人,而現在跟他動手的,還只有陸小鳳一個,哪怕這一招怎麼了陸小鳳,他還是得面對剩下兩個。
陸小鳳沒有練過鐵頭功,他的頭絕不會多麼硬,但是絕對比胸口硬多了,要是被砸上這麼一下,氣血翻騰都是輕的,搞不好要受內傷。代價太大了,付不起,一旦受傷,原隨雲更不可能全身而退了。
因此,原隨雲變招了。原隨雲當然不會只會流雲飛袖,他拿手的功夫不多不少,整整三十三種,這三十三種加起來,又可以隨意排列組合,形成千招萬招,因此沒有誰能夠摸清他的功夫,知道他的套路,因為他隨時可以變出更多的套路。
他袖口一甩,化指為劍,向著陸小鳳的頭斬去。這一劍十分輕柔,仿佛一陣風吹過,曼妙無雙,可是落在陸小鳳眼中,卻是森森殺機。頭當然比手硬,但是要是讓原隨雲斬實了,那麼就該陸小鳳體會一下頭破血流的滋味了。
這一招便是華山派的清風十三式的變招,結合了巴山劍法的七七四十九式迴風舞柳劍,若論威力,恐怕遠不及天外飛仙,但若論美麗,當得天外飛仙七八成的底蘊了。這樣美的劍法,讓人恨不得醉死其中。
面對如此劍法,陸小鳳卻笑了。他就是希望原隨雲變招,袖子太大了,兩根手指不夠用實在是不好夾,但是換成手指,那就容易許多了。下一秒,陸小鳳露出了一個得意的笑容,他感覺似乎夾住了什麼東西。
只是,那並不是原隨雲的手指,手指絕不會有那麼粗,陸小鳳低頭看去,發現他此時握著一個茶杯,之前原隨雲倒滿茶的茶杯,杯中綠水悠悠蕩漾,大約占了三分之二的空間,此時一滴都沒有灑出來。
陸小鳳目瞪口呆,他並沒有看清楚,那個杯子什麼時候到了原隨雲手中,又是什麼時候被他遞到自己手裡的。
原隨雲神色悠然,聲音平靜而幽遠,道:「既然想喝茶,拿著杯子便是,何必如此著急?」明明是他先動的手,此時占了上風,嘴上也不饒人,擠兌起陸小鳳來了,從話中就可以聽出來,原隨雲雖然沒有跟陸小鳳解釋,心中還是很不爽他隨便給自己扣鍋的。
陸小鳳看了看手中的杯子,隨手放到了一邊。
原隨雲道:「在下事務繁忙,不便久陪,需得離開了。」
陸小鳳道:「你是刻意在等我的。」
以原隨雲的功夫,絕對可以在他們找來之前,消失的無影無蹤,可是他偏偏在這裡等著。
「不錯,」原隨雲道。「我在這裡等著,也免了陸兄奔走之苦。」
陸小鳳道:「既然留下來,又為何不久留?」
原隨雲嘆息:「陸兄,你讓在下很失望。」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因為已經不需要回答了。
陸小鳳道:「無論如何,你至少應該和黃島主與致歉,求得他的原諒。」
原隨雲笑了,因為陸小鳳天真的想法,道:「若是我說不呢?」
陸小鳳道:「休怪我三人得罪了。」
西門吹雪不想被代表,面無表情道:「我從不做以多欺少之事。」
江離:「我亦然。」
作者有話要說: 晉江抽了,新章節一直發不出來,全勤沒了,作者心裡非常暴躁,決定放棄治療了。
打鬥好卡啊。
終於發出來了,去睡了,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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