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的士將二人送到解放路的佳千景園。下車後,二人徒步向北走。
此時是晚上十點鐘,解放路所在的區域是剛剛發展的地帶,周邊都是高檔住宅區,可惜人氣不是很旺,到了晚上就像是一座空城。
到了新元花苑,宋情詞很高興的與門口保安說話,「阿叔,你今晚值班呀?不是應該下午嗎?」
保安40多歲,頭頂已經半謝。「跟別人換班。」他指著江西穆,「他——該不會是你……」臉上笑眯眯,故作停頓。
她很快懂了,飛快將頭一低,將手背在身後,右腳不住在地上來回摩擦。她真害羞了,「不是,他我也是剛剛認識的……」
「那還是小心的好,多多了解再帶回來。」保安笑呵呵的說道。
「我真沒啦——」宋情詞轉頭離開,頭壓得更加低。
江西穆看到她那羞赧的樣子,雙手交叉在胸膛之前,將頭撇過一邊。看到她往涼亭方向走,江西穆從容不迫的跟上去。
涼亭往北邊一繞,便到了一棟30多層的高樓。這是18棟。宋情詞從米黃色貝蒂單肩斜挎包中拿出一張卡,在玻璃門上的感應器刷了一下。
從玻璃門進去,裡面是長長的走道,用一平米見寬的白色大理石鋪蓋。天花板安放兩盞賽朵歐美銅質玻璃燈罩吊燈,散發著柔和的米黃色燈光。這果真是高檔小區,每一樣裝飾都顯擺著奢侈。也因而,方才江西穆在外面看過了,開燈的房間還不到40。
電梯很寬大,兩米見長。宋情詞摁下6樓。僅用了5秒電梯門再次打開,柔和的電腦聲音說道:「六樓,到了。」
出了電梯,往右邊一轉,便是左右各三戶的規格。「602就是我家。」宋情詞從貝蒂單肩包拿出一串鑰匙,打開鐵門。
「啪——」房間燈光打開。「進來吧。」宋情詞笑呵呵的說道。
一片柔和的米黃色光映入眼帘,江西穆心中隨之感受到一種震撼——一種從來沒有過的震撼。
門口的鞋架上方掛著九張巴掌大的抽象畫,再到客廳里,沙發之上掛著三張一米見寬的水彩畫,看著這些畫作,心中寧靜了下來。沙發是白色的,上面隨意擺著幾個卡通抱枕,一旁的案幾放著茶具。
他們走進去,宋情詞讓江西穆坐在沙發上,她去準備點心。江西穆坐在軟軟的皮質沙發上,彎著身子,雙手十個指頭交叉搭橋,撐住窄窄的下巴,眼睛四處轉著。
42寸等離子電視機掛在牆上,以電視機為中心,手繪幾株艷麗的花,給予室內生機。落地窗在電視機的右側,被窗簾擋住,一盆一品紅恰到好處的落在旁邊。
這就是家,應該有的樣子嗎?江西穆心中那份震撼依然波濤不斷。他之前住過的,只能叫臨時暫住地,大部分都是黑乎乎的破爛房子。家,是什麼?他沒有概念,一下便陷入沉思。
「過來吃點東西吧。」宋情詞笑道,從廚房端出點心。
江西穆走到餐廳。餐廳在客廳左邊,牆上也用手繪畫上了幾株艷麗的花,鋼化玻璃的餐桌旁有著四張顏色不盡相同的靠背椅。點心放在桌上,是雞蛋布丁。
「這是我做的哦。」宋情詞笑眯眯的說道,「根據書上學的。」
江西穆拿起一塊,輕輕的咬了一口,甜度適合。看來她手還挺巧的。
「喵——喵——」
一隻棕白相間的小貓過來,在江西穆的腳邊輕輕叫喚著。他低下頭,小貓坐下來,呆萌的碧眼盈盈相望。
「可可——」宋情詞輕輕拍拍手,笑眯眯的喚著。小貓便慢悠悠的爬過去,粉色的嘴唇在她的手掌心輕輕的舔著,毛茸茸的頭蹭著。
「這個是我撿到的,當時下雨天,看它好可憐,就帶它回來了。」宋情詞輕輕的撫摸小貓的身子。
「她還是挺熱心的……」江西穆輕輕的呢喃道,而他則是反面,將冷漠進行到底。他認真打量宋情詞,她波浪卷的頭髮順著肩膀滑到手臂上,白皙柔弱讓人有一種想要保護的衝動。精緻的鵝蛋臉,水平線似的齊劉海,還有那朝氣蓬勃的笑容,代表著一種青春動力。
令江西穆沉思的,還是她那雙眼睛。她的眼睛似乎有一種魔力,能將人吸引。那股青春活力,從眼睛放射出來,時時刻刻的感染著別人。加上她每時每刻的笑容,再看著她的眼睛,總覺得是那麼的親切和溫暖。而這所有的一切,混然天成,沒有一分的造假,這才是真正的難得。
「你不要笑我啊,我家裡的貓還有四隻,都是我看著可憐撿回來的。」宋情詞看到他在注視著自己,以為是在笑話自己,又解釋得更加——讓人笑話。
「沒什麼。」江西穆撇過臉,「你家人不反對就好。」
「我爸媽離婚了,現在我和爸爸住在一起。」宋情詞暗淡的說道,眼眸中像似被陰雲遮住一樣,要下雨的節奏。小貓很懂事,毛茸茸的頭拱著她的腿。
江西穆點點頭,沒有繼續深問。
宋情詞聳聳肩,「不過,我爸不會反對我收留流浪的小貓啦。他還表揚我很有愛心呢。」
「那——你爸呢——」江西穆沉沉的問道,眼眸的冷淡褪化了幾分,一絲柔情鑲嵌於其中,閃著微光。
宋情詞坐直身子,像似很自豪的樣子,「我爸出差,去貧困山區資助建設小學。應該是明天吧,就和那些小孩一起,參加升旗儀式。每年吧,我爸都會捐贈上百萬做慈善。」
「很好……」江西穆心中有一種發酸發梗的感覺,將頭壓低一些,不願讓她看到這般的窘態。
「我爸是聯萬證券公司總經理,賺的錢大部分拿來做慈善了。」宋情詞一隻手撐著下巴,眼眸向著左上方,顯然在回憶,「我爸說過——錢留著,夠用就好,獻愛心是一種很好的方式。每個人都是好人,看到別人落難,一定會去救助的。」
呵呵,是嗎?江西穆在心中冷笑。自己從來都沒有被救助過,只有自己救助自己。自己從不需要裝可憐!
爾後,宋情詞讓江西穆先去洗澡,她去拿貓糧餵其他的貓咪。
淋浴室內,江西穆脫下衣服,打開淋浴噴頭。熱水如雨滴一般打在他臉上,順著胸膛,到腹肌,再到腳。熱水,讓他的筋骨得以徹底的放鬆。這是他多年來,第一次,將平時身上裝備的所有「盔甲」扔下一旁,放下所有戒備與警惕。
宋情詞給他遞了塊新毛巾。江西穆擦乾了身體,無意間看到了一旁的半身鏡子。鏡子上面的水珠費力的破開水霧,他看到的自己,一半清楚一半模糊——眼睛透著冷冽,好似雙刃,一點都不柔和,這是他多年來保持的習慣;鼻子到脖子部分藏在霧氣中,猶如他的身份如雲霧裡;結實的胸膛,是他搏命無數次,把爭鬥當作了平日的健身。
洗完澡便是睡覺,宋情詞指著她爸的房間,「我爸後天才回來,今晚你就睡在那裡吧。」
「不用。」江西穆坐在沙發上,「我睡在沙發上。」
「那怎麼行,怎麼讓客人睡在沙發上。」宋情詞為難道:「這樣,不大好吧。」
「客人?我們只在今晚上認識。按理來說,應該是陌生人。」江西穆冷冷的拒絕道,「將陌生人引入家中,你就不怕嗎?」
「不怕啊,我曾見到路邊的阿奶,神智不清,我將她帶回家裡,她一住就是半個月。期間都是我和我爸照顧她。」宋情詞抿著嘴,在為自己做的好事而高興,「後來阿奶的家人找來,又是磕頭又是送禮,都被我們一一拒絕了。阿奶走的時候,一直拉著我的手不肯鬆開。」
江西穆低著頭,品讀著這個看起來不可能的事情。他所處的世界,血腥、骯髒,人們為了自己的利益以及立場可以不折手段。
「我爸常說,好人多點好,哪天在路上迷路了,餓了好幾天了,還會有人幫忙。」宋情詞把玩著頭髮末梢,抿嘴笑道。
她的眼睛是如此的清純,不容半點污濁。那份赤誠的信仰,讓江西穆的心中盪起了漣漪。
宋情詞繼續說服江西穆睡在她爸的房間,但江西穆堅決不去。
「那好吧,明天見咯。」宋情詞笑著,很是燦爛。
那份笑容,如花朵般,在江西穆的心中綻放。
燈熄滅,江西穆躺在沙發上,睜著眼睛,看著這周遭黑漆漆的世界。
他的眼前慢慢浮現一種畫面,很是血腥,一直是無法磨滅。那便是槍聲之後,年幼的他看到一個人在他面前倒下,血泊流滿了水泥地。昏黑的空間,就只有他和那個人,還有那句遺言,「走……快走……要好好活下去……」
這種不可磨滅的記憶,一直伴隨了他15年!
15年來,每個晚上,反反覆覆的折磨著他!
那種折磨,跟刀子在筋骨上來回摩擦一般,將骨渣和血肉磨出來。不,如果僅僅是這樣,那僅是上的折磨。伴隨他的,是精神折磨,只差一小步,就淪為精神病病人。
15年來的生活,朝不保夕。他跟另外一個男人生活,為了躲債,被債主逼到六樓陽台。債主的要求很簡單,從六樓跳下去,從此一筆勾銷。他們毫無選擇,一同跳下,昏迷了許久。後來的日子依然艱辛,餓了搶乞丐的飯吃,渴了用自來水來解渴。
即使是現在,過的是還是刀尖舔血、永不見光的日子。
除了今天,遇到的這個女子。讓他產生一種——她很特別的感情。她很善良,很熱心,給人一種很純淨又很陽光的感覺。
警惕又傳來了「警報」——別相信眼前所見。「哼,不過是體面其表,流氓其質。」江西穆輕哼道,雙手交叉放在胸膛前,似是回應沒由來的警惕。
第二天早上,宋情詞揉著惺忪睡眼,一旁的兩隻小貓在床下輕輕叫喚著。她坐起來,一身海綿寶寶的短袖睡衣,頭髮散亂。到了客廳,卻發現江西穆已經不在了。搜遍整個房間,不見他的蹤影。
江西穆,就這麼消失了?
「真是的,也不告訴我一聲。」她撅著嘴巴,不高興的說道。
吃過了早餐,宋情詞打車到「家園520」小區,去取回她的電動車。她打開座椅箱,拿出帽子。深藍色帽子上面,有一處沾了白色的灰塵,好似鹽巴。她不知這是什麼,將其彈開,那些白色晶體便隨風飄揚,消逝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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