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家規
兩人膩歪了一會兒,林嵐推開韓青松,「來,幫我剁餡子,咱們包餃子吃。茶壺小說網 m.chahu123.com」
她把大白菜、上午泡發的木耳、肉、海米都擺好,已經洗乾淨,讓韓青松幫忙剁餡兒。
她又去把細面找出來,她跟韓青松笑道:「這還是上一次你帶著大旺推的呢,大管家一直不捨得吃,就剩下了。要不今兒吃餃子還得現推磨,半夜吃不上。」
二旺被她認命為大管家,幫她管管賬目糧食什麼的,不過這大管家總擔心娘大手大腳一家餓肚子,平日裡總摳摳搜搜的。
林嵐覺得這也是好事,節儉是美德嘛。
等她和面完畢,就蓋上蓋墊醒著,又看看韓青松剁餡子,提醒他輕點。
他力氣太大,那架勢怕不是要把菜板給劈了。
孩子們陸續回家,看見家裡包餃子,一個個開心得喊起來,紛紛嚷著幫忙包餃子。
林嵐正在指揮韓青松攪拌餡兒,白菜、豬肉、海米餡兒真的是非常難得的,既有豬肉的醇香濃郁又有海米的鮮甜,還有木耳和白菜的爽口。她還往餡兒里打了一個雞蛋,讓他順著一個方向攪拌。
不過肉終歸是少,菜多,不能強求上勁兒。
面也醒好,韓青松幫忙擀皮,林嵐包餃子。
看見三旺伸手就來抓面,韓青松擀麵杖一翻,擋住三旺的手。
「洗手。」
小旺衝過來,把小手一攤:「我洗白白。」
韓青松也把他扒拉開,「吹口琴,不要玩面。」
小旺很失望,他雖然不會包餃子,但是很努力很努力想幫娘包呢,而且人家很想玩麵團。
軟軟的,捏捏,可以變成小兔子。
想玩想玩
林嵐看小孩兒那漂亮的眼睛裡,那想玩的強烈渴望已經要流出來,忍不住笑,就對韓青松道:「我給他一小塊,讓他捏捏小兔子,回頭煮給他自己吃。」
小旺立刻點頭,眼睛亮晶晶的,「好啊好啊。」
二旺和麥穗已經洗好手過來幫忙包。
小旺也如願以償玩上麵團。
三旺也洗過手湊熱鬧。
大旺看了一眼,面無表情地進了東間,開始寫作業!
林嵐悄悄看了一眼,低聲問:「大哥咋了。」回來就寫作業,不正常,一定是受刺激了。
幾個孩子就吃吃笑。
三旺壓低了嗓子,可是說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笑起來,「俺大哥讓二哥還有別人給寫作業,結果字體不一樣,露餡兒了,老師罰他抄課文十遍,哈哈哈哈哈」
林嵐:「」
她看二旺。
二旺擠出一個笑容來,「娘,我不是故意的,前兩天不是忙著去聽宣傳了嘛,就顧不得給大哥寫」
完了說禿嚕嘴了。
林嵐他們搞宣傳,如果有大人的悄悄話,一般不讓孩子聽,會提前通知今夜不許小孩子來。也會組織一些可以帶孩子的,免得小孩子們不平衡。當然,也會組織只有小孩子的,不讓大人來聽,這樣小孩子們就會覺得宣傳隊公平,不偏心大人。
不過就這樣,小孩子們還會偷偷躲在外面旁聽。
二旺和大旺幾個每次不落下,但是瞞著大人。
林嵐:「哦,你們還有這樣的秘密啊。」
二旺嘿嘿笑,發揮他小小年紀就擁有的儒雅氣質,妄圖感化老母親。
林嵐哼了一聲,「這事兒很嚴重啊,得重罰!」
小旺一哆嗦,一把將小兔子耳朵揪掉,小臉都白了,「送、送勞改農場?」
村里人已經習慣性地在孩子不聽話的時候就威脅「讓韓青松把你抓去勞改農場」之類的話。
小旺聽了也當最厲害的刑罰。
三旺哈哈笑起來,「笨蛋小旺!」
韓青松看了他一眼,嚇得他笑聲卡在喉嚨里,「嗝~~嗝~~」
麥穗笑道:「罰你們不許吃餃子。哈哈。」
二旺生怕得罪大哥,小聲道:「還是可以少吃幾個的。」
林嵐:「還是抄課文吧。」
她從來不在吃食上剋扣孩子,她瞅了瞅一邊的笤帚,已經變成笤帚疙瘩,打人不疼而且她也捨不得把笤帚打壞,便道:「以後凡是作業,你們大哥就要寫兩遍,這是爹娘給他的懲罰。」
她看了韓青松一眼,見他沒有異議,就加重語氣,「你們都記住了,凡是不好好學習,懲罰都是很嚴厲的!」
孩子們立刻肅容,「知道啦!」
廢話,黑爹在呢,誰敢不趕緊表態啊。
屋裡的大旺頓覺眼前一黑,有一種要被抓去勞改的透心涼從心底里湧上來。
這樣暗無天日的苦日子,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啊啊啊啊!
大旺心裡啊啊啊得凌亂,臉卻板得跟菜板兒似的,一絲表情也無。
林嵐悄悄瞅了瞅,發現他坐在那裡奮筆疾書,笑了笑,繼續包餃子。
快包好的時候二旺說要燒火。
林嵐道:「寫作業去吧,讓你爹燒。」
三旺領著小旺就往外沖,小旺手裡還捏著自己的麵團呢,怕掉了只能用力攢住又不敢使勁怕把自己小面兔子捏死。
出了門,正好看到二大娘家的小富在外面探頭探腦。
「幹啥呢?」三旺問。
小富嗦啦著手指頭:「你們吃肉啊?」
三旺:「當然,你們沒吃?」
小富搖搖頭。
三旺:「我們吃餃子呢。」
小富就表示想吃。
三旺:「可是不行哎,嫲嫲說不許你們和我家人說話,否則就讓你滾蛋呢。」
小富癟癟嘴,眼睛巴巴地瞅著院門裡面,但是只能看到影壁牆。
他也想吃餃子。
三旺:「你記不記得你們背著我娘偷吃二合麵餅子了?專門給我們吃地瓜也窩窩頭。」
小富點點頭。
三旺:「真壞!」
小富:「真壞!」
三旺高興了,「你等著我家去給你拿。」
他轉身跑回家,趁著林嵐沒看見,悄悄拿了三個生的水餃跑出來。
小富望眼欲穿。
三旺把水餃遞給他,「呶,別說我摳門不舍的給你,你拿回去讓大娘做飯的時候蒸蒸吃。」
小旺點點頭,趕緊接過去,捧著就跑。
小旺瞅著他把生餃子塞進嘴裡,納悶:「哥,餃子能生吃嗎?」
三旺:「當然不能!你可不能吃生餃子啊,會拉肚子的。」
小旺指指跑遠的小富:「他」
三旺牽著他的小手,嘆氣,「走啦,回家啦。他就是來要餃子的,不會和咱們玩兒的,嫲嫲知道他和咱們玩兒,會打他的。」
小旺就和哥哥回家。
韓青松燒火,林嵐把案板刀具筷子之類的燙洗乾淨,很快水開了,下餃子。
白胖的餃子跟排著隊的大白鵝一樣跳進水裡,濺起一片浪花,傳來一股香味兒。
三旺開始教著小旺兒唱歌:「大餃子,白又白,一條邊,豎起來,會游泳,愛吃肉,蹦蹦跳跳真可愛!」
唱得真難聽!
小旺就跟著唱,唱得真好聽!
大家都笑,紛紛讓三旺不要吼了,難聽死了。
林嵐撈了一大碗餃子,看了看,自己家應該也夠吃的。
她把二旺和麥穗叫出來,「你們悄悄叫了穀米,讓她把餃子端回去吃。」
以前沒分家的時候,韓大嫂和大哥對他們還是可以的,只是礙於老太太,很多事兒沒意思罷了。
林嵐平時見了穀米也悄悄給她點吃的。
二旺和麥穗以前也幫林嵐給大娘送吃的,有經驗,又謹慎,交給他倆基本不出錯。
給大娘家他們還是樂意的,要是再給別人,他們也不高興,畢竟自己家也沒多少呢。
等兩人回來,林嵐就說開飯。
餃子上桌,獨屬於肉餡餃子的那種濃郁香氣撲鼻而來,孩子們食指大動,三旺更是誇張的咽口水。
開動之前,韓青松道:「這是娘靠知識賺來的餃子,全家都要感激。」
孩子們紛紛道:「謝謝娘!」
除了大旺都喊道:「我們也要好好學習,靠知識賺錢!」
三旺跟著渾水摸魚,大聲說自己要好好學習。
林嵐笑道:「吃吧。」
白麵餃子,豬肉海米白菜餡兒,聞著鮮香,咬開就有甘甜噴香的湯汁流進嘴裡,又燙又鮮,孩子們恨不得舌頭都要吞下去。
他們一個個笑意盎然,顧不上說話,埋頭大吃,就連大旺都吃得兩眼發光,鼻尖冒汗。
看著他們吃得這般香,林嵐也很欣慰,自己也能靠知識賺錢賺肉,改善伙食,真的好有成就感。
等吃完餃子,孩子們一邊喝餃子湯,原湯化原食,一邊摸著肚子打嗝。
林嵐打了個響指,「我現在非常嚴肅地宣布幾條規矩。」
孩子們被她打響指給吸引,紛紛模仿,三旺十個指頭使勁搓也不響。
韓青松掃了他們一眼,一個個立刻挺直脊背,表情也嚴肅起來,手乖乖放好。
旁邊的旺旺都坐下來,仰著頭一臉嚴肅地瞅著林嵐。
「第一,關於做人,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要正直,不能害人,但是也不能犯蠢,防人之心不可無。如果別人主動找你干一些不光明的事兒,你就得注意防範。」
這一條針對所有孩子,原劇情大旺走上黑道之路,二旺也是油嘴滑舌吃喝嫖賭,三旺則就會逞能被人激將法害死。
「第二,關於學習,珍惜時間,抓緊一切可能的時間用來學習。你可能以為學習沒用,識字沒用,可將來等你大了,某一天你會發現,書到用時方恨少。」
「第三,關於金錢,夠用就好。錢不是萬能的,但是沒錢萬萬不能。我們要靠自己的聰明和勞動創造屬於自己的財富。錢夠用以後,對我們來說就是一個數字,為人不要貪婪,不要無休止地占有金錢和財富,那反而會招致禍患。」
說完她頓了頓,笑道:「這些你們現在不懂沒關係,只需要記住,等長大自然就懂了。」
韓青松:「都記住了?」
二旺:「記住了。」
韓青松:「說一遍。」
二旺把重點複述一遍。
接著就是麥穗、大旺。
大旺雖然桀驁不馴,可林嵐這話他卻聽進去了,懂不懂不管,記住是必須的,除非不怕揍。
說實話,他還是怕黑爹揍的。
三旺被提醒了三次才說清楚,第三遍才背下來。
小旺開始唱歌:「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珍惜時~間,好好學~習,長大要為人民立功勞不能沒~錢,錢不萬~能,夠~花~就~行」
「哇!小旺好棒!」大家都鼓掌。
小旺有些害羞,臉蛋紅撲撲的,笑得大眼睛都眯起來了。
林嵐親親他,「小孩兒棒棒噠,好啦,再玩一會兒,看看書,就準備睡覺。」
孩子們玩兒,韓青松就把家裡存的高粱穗拿出來,已經脫粒現在只剩下苗苗,正好用來勒笤帚。
這時候農家用的笤帚有好幾種,很高大的那個是竹子苗叫掃帚,用來掃寬敞的院子,用秫秫苗扎的就是掃屋子地面的笤帚,用黍子苗扎的就是掃炕的小笤帚。
韓青鬆動作快,有林嵐在旁邊幫忙,沒多久就紮好兩個笤帚。
林嵐試了試,夸道:「韓局長真全能,笤帚也會扎呢,還扎得這麼好。」
有些人家不會扎,都要找人幫忙。
韓青松已經習慣她小嘴抹了蜜一樣甜絲絲的,每次她一誇他,他就想親她。
看看差不多了,剩下的不想再弄,直接收起來。
林嵐:「不扎了嗎?」
韓青松:「時候不早了。」
林嵐:「」
哪裡不早,早的很!
時候不早了這句話,在韓青松跟她說的時候,那就是一個某種行動的啟動信號。
這意思就是:媳婦兒,人家想要你了,咱們趕緊洗白白上炕吧。
林嵐附耳跟他說了兩句,今天有豁免權噢。
韓青松看她:「不是還有幾天嘛?」他對她的生理周期記得比她自己還牢呢。
林嵐:「你也知道,這個嘛就跟天氣預報似的嘛,基本沒有準,總會提前或者推後那麼兩天的。可能忙了,累了,心情不好了,天冷了,熱了,都受影響,不要管它。」
韓青松卻道:「還是應該去找老中醫瞧瞧,開幾服藥調理調理。」
林嵐看他一副很懂的樣子,「你了解?」
韓青松:「赤腳大夫手冊上有,你這叫月經不調。」
林嵐:「」聽你那麼一本正經地說怎麼那麼怪呢。
「我喝紅棗煮紅糖水呢,自己注意就好啦。」這個不調嘛,十個女人八個都有的,好不了的。
不定什麼時候就就這樣了。
第二天韓青松去公社,林嵐上午在家裡構思新的腳本,她把四處聽來的社員們講的那些趣事兒都整理一下,到時候可以當素材本。
累了,她就去弄一碗紅糖薑糖水喝喝。
正喝湯呢,聽見有人罵罵咧咧地從外面衝進來。
「林嵐,林嵐,你可真是太壞了啊!」韓二嫂衝進來,沒鼻子沒臉地就開始罵。
林嵐蹙眉,把碗往桌上輕輕一頓,抄起門旁的燒火棍就走出去,「二嫂,你要是好好上門說話呢,我都不歡迎你。你還上門來罵人,你是不是平靜日子過膩歪就想挨揍呢?」
韓二嫂看林嵐在自己面前不但不軟弱,還那麼強橫,頓時就弱了,開始拍著腿哭,「你說你是不是誠心的,把小富害得又拉肚子又吐,折騰一宿啊,小命都要沒了。」
林嵐納悶:「小富生病我同情,可你賴我?你怕不是要和尿罐兒姊妹湊個三人組?」
韓二嫂知道林嵐罵趙桂香姐妹尿罐兒的事兒,頓時氣得臉色都變了,「有你這麼罵自己二嫂的?」
「那你說說我該怎麼罵?」
韓二嫂又開始哭。
林嵐厭煩道:「行啦,有話趕緊說,到底咋回事。」
韓二嫂哭咧咧地道:「你們包餃子,不給我們送就算了,咋的還給我們小富吃生餃子,你們你們太壞了。」
林嵐:「我沒給他吃,不知道他哪裡吃的,你少來賴我。趕緊走吧,惹著我去告你無事生非給你逮起來!」
韓二嫂本身是想來要幾塊錢作為賠償,可看林嵐這架勢,連關心一下小富都不關心,還威脅要抓自己,能不委屈傷心生氣嘛。
林嵐就往外推她,「我有事要出門呢,你趕緊走吧,我要鎖門。」
韓二嫂:「你、你得賠錢!」
林嵐看她,韓二嫂立刻下意識地挺了挺胸脯。
林嵐挺了挺自己的,「我比你大,不用顯擺。」
韓二嫂:「這、這是誰大的問題嗎?你們給小富吃壞肚子,不得賠啊。」
林嵐:「我給你兩塊錢,小富就沒生病了?還是你想借小富生病來訛我的錢?要是全村人有事兒都來管我要錢,你以為我開銀行的啊。」
她切了一聲,翻了韓二嫂一個白眼,把門一鎖就走了。
一般來說,人們同情孩子,是單純的指孩子這個人群,而不是具體李家還是劉家的孩子。
假如是自己對頭的孩子,只怕還會厭屋及烏,何談愛和同情?
有時候對這種死對頭的孩子,還不如對陌生人的孩子同情心更多呢。
再說,小富拉肚子關她什麼事兒?又不是她害的。
她自己也生病,她家孩子也會生病,她也沒四處去找人訛錢求同情不是?
所以,為什么小富生病,她就得必須表示同情給錢?
什麼邏輯。
林嵐不想理睬,轉身就走了,她要去學校看看她小孩兒。
只有自己家這幾個孩子,才能最牽動她的心好吧。
結果小旺沒在學校,早上霍老師教過以後就去公社學校學習,讓小旺玩去了。
林嵐就去董槐花家走一趟,商量一會兒,看看天色快晌午就回家。
小旺和旺旺倆並坐在大門的石階上等她,小手一把一把有節奏地擼著狗毛,旺旺舒服得把狗頭扎在小旺懷裡,發出舒服的聲音。
旺旺金黃色的毛髮在陽光里特別漂亮,小旺現在也是白淨又漂亮,一娃一狗,把林嵐萌一臉。
原本陰霾的心情頓時一掃而空。
她笑著跑過來,「小孩兒,等我呢。」
小旺立刻朝著她抱抱,林嵐就抱抱親親舉高高,「怎麼不去跟小夥伴兒玩兒啊。」
小旺長得好看,又乖巧,還會吹口琴,小孩子們挺喜歡他的。
林嵐覺得他已經有小朋友了呢。
他抱著林嵐的脖子,埋頭在她頸窩裡蹭了蹭,「我想娘了。」
林嵐的心軟軟的,就抱著他回家,「娘給你煎餃子吃。」
昨晚還剩下幾個餃子,正好給小旺吃掉。
林嵐煎餃子,小旺就要給娘吹霍老師新教的曲子,聲音卻很糟糕。
林嵐立刻聽出來,接過去看看,「小孩兒,裡面怎麼塞東西啦?」她拿了火柴給捅乾淨,發現裡面還有泥沙呢。
「小孩兒,泥沙塞進去,口琴就會壞掉,不能吹了。」
小旺立刻一副做錯事的樣子,低著頭很傷心,卻不敢說話。
林嵐忙安慰他,「娘沒怪你,就是告訴你,以後要注意啦。」
小旺:「喔,以後不會了。」
林嵐以為他和旺旺玩的時候弄的,平時他和狗玩兒的時候也會被旺旺拱倒弄得身上都是狗毛和土。
不過她感覺小旺情緒有點低落,「小孩兒,在外面玩兒,有沒有人欺負你啊?」
小旺搖頭,「沒的。」
「有沒有人摸你啊?」
小旺:「有,好多呢。」
林嵐緊張起來,「摸你哪裡?」
小旺指指腦袋和臉,「娘,我頭髮,摸光了。」
林嵐心疼地摸了摸,「我和他們說說,以後不許摸我小孩兒的頭。」小旺長得乾淨漂亮,大人們看見就喜歡說「看這孩子,又俊又乖」,然後順手摸摸頭。
他們那干粗活的手,又粗又硬,可不把小孩兒的頭給摸壞了麼。
林嵐決定下一次宣傳的時候特意強調一下,誰也不許摸小旺的頭。
小旺立刻蹭蹭她,「只讓娘摸。」
林嵐小心地摸了一把,又怕真的摸多了把頭髮給摸少了,那可麻煩。
猶記得旺旺小時候,孩子們整天擼狗,把只小狗崽擼得光禿禿的,慘不忍睹。
當然,也是因為它換毛的緣故。
林嵐又給小旺講了一些生理衛生的知識,尤其是那些十幾歲的熊孩子,他們不懂事又好奇,很容易做出過激的事情。
小旺都認真聽著。
林嵐還把隱約記得的兒歌編了編唱歌小旺聽:「短褲和背心保護著身體,別人要碰不可以!大聲地說不可以!」
小旺學一遍就會唱,奶聲奶氣的,十分好聽。
林嵐誇他:「真乖,以後娘讓小朋友一起聽你唱。」
晌午等孩子們回來吃飯,林嵐悄悄問麥穗和二旺,「今天小旺上課不開心?」
兩人搖頭,「很好啊,怎麼啦?霍老師領他,他可高興了呢。後來霍老師去學習,他就自己玩了。」
林嵐:「沒事。」
她又問三旺:「三旺,有沒有人欺負弟弟?」
三旺:「沒有啊,有我呢,誰敢欺負他!」
林嵐笑道:「真有個哥哥的樣子。」
林嵐這麼一問,他們才發現小旺今天格外低落,靜靜地坐在一邊擺弄自己的口琴,也不吹了。
他們都有些納悶,「小旺,怎麼啦?」
小旺搖頭,「沒。」
三旺一擼袖子:「誰欺負你啦,你告訴我,我去揍他!」說著就要出門,卻被大旺給拎回來。
吃過飯以後孩子們繼續去上學,林嵐看小旺有些低落,就把他帶在身邊,一起去找董槐花。
晚上韓青松沒回來吃飯,八點鐘才到家。
「今天這麼忙啊。」林嵐給他熱了飯。
韓青松卻好似做了一件大事兒似的,表情輕鬆,「明天你跟我出去一趟。」
「你們辦案子,咋還帶我?」林嵐不解。
韓青松:「你只管去。」
還賣關子呢?林嵐也不逼著他說,就答應下來。
第二天早上她叮囑麥穗帶好小旺,她則跟著韓青松出門。
騎車好久才到地方。
北城公社下面的一個大隊,距離他們家幾十里路呢。
韓青松道:「他們大隊有個徐大夫。」
徐家世代行醫,據說祖上還是什麼御醫,很擅長看婦科。
老中醫前些年吃過苦頭,跛了一隻腳,如今頭髮鬍子雪白的,人很瘦但是精神矍鑠,兩隻眼囧囧有神的。
林嵐對傳統文化向來懷有敬畏之心,來都來了,自然就去瞧瞧,好好聽大夫說了注意事項,又付錢買藥方。
藥材是沒的,公社也沒,甚至縣城也沒,還得去大城市抓。
因為破四舊的時候,當地的中醫也被打擊得不輕,被有些不懂亂搞的人跟巫蠱、算命之類的搞一起一刀切禁止了。
現在風聲沒那麼緊,加上鄉下也培訓赤腳大夫,他們又可以正經從業。
韓青松也是好不容易打聽到的。
林嵐想劉秀雲的身子更需要調理,就順便問了問,徐大夫說還是人到了,望聞問切,才好對症開方子。
林嵐就想回頭讓劉秀雲也來看看。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去的時候覺得慢,回來竟然快了很多,到家才三點半左右。
韓青松還要去公社一趟,林嵐就在村口下車,自己先回家。
一進村,她就聽見哇哇的哭聲和女人尖利的打罵聲,這誰家啊,整天打孩子打到大街上。
正開門呢,那聲音已經近了,「林嵐,你還搞宣傳的呢,你咋教孩子的!」
只見劉春芳虎著臉拖著個半大小子朝她走過來。
喲,小白花也有母夜叉的一面呢。
林嵐:「你抽哪門子風兒啊?」
劉春芳氣得眼珠子都紅了,「你看,你看給我們鐵頭打的!」
她把兒子推上前,「好好看看。」
林嵐把臉一沉:「你沒病吧,我剛回家呢,什麼時候打你兒子了?」
劉春芳開始抹淚:「你沒打,你讓你們家大旺打,你說你們大旺咋那麼壞呢,小小年紀這是要殺人」
「閉嘴!」林嵐怒吼一聲,你抽瘋就抽瘋,沒事抹黑人你欠揍知道嗎?
劉春芳被她嚇得一愣,就開始打嗝。
這時候跟著看熱鬧的婦女有人喊道:「大旺和鐵頭打架呢,好傢夥,鐵頭大兩歲還高半截呢,結果被大旺打得滿地打滾。」
「這大旺也得管管,天天鼻子朝天,沒個正形的,不是打這個就是罵那個。」趙桂蓮也跟著湊熱鬧。
林嵐蹙眉,瞪回去,「大旺天天上學,也不敢逃學,他打你了還是罵你了?什麼時候什麼地方說出來!」
那女人翻了個白眼,卻沒敢跟她對喊,誰不知道林嵐是村裡有名的霸王啊,不但能打能罵,還有個局長老公護著,這會兒又搞宣傳,不少人都稀罕她呢。
劉春芳就哭:「反正大旺打了我們鐵頭,好些人看著呢,你看嘴巴打破了,鼻子打破了,鼻樑打歪了,腦門都破了嗚嗚。」
林嵐看了一眼鐵頭,果然有點慘不忍睹,鐵頭被打成豬頭,這腦袋上那個大包也太搶眼。
大旺這個熊孩子,都多少日子不打架了,至少上學以後就沒打架。
今兒怎麼又打架?
她一直跟他強調就算跟人家有矛盾,也要講理,如果對方不講理就找老師、找幹部評理,也不能動手打人。
她問鐵頭:「小子,大旺為什麼打你?」
鐵頭嗚嗚哭,就說大旺打他,不為什麼。
劉春芳恨恨道:「能有什麼,你們大旺整天勁勁兒的想當霸王,看誰都不順眼,還不是我們鐵頭不樂意聽他的指揮!」
林嵐揚眉,「我覺得不是,我們大旺雖然喜歡當孩子王,可也不是什麼孩子都看得上眼的。」
她這麼一說,在場有幾個婦女家的孩子早就被大旺收拾服帖,這會兒唯大旺馬首是瞻的,不知道為什麼,竟然湧上一股蜜汁得意感覺。
仿佛被大旺看中是多了不起的事兒一樣,倍感自豪!
劉春芳要氣死了,指責林嵐胡攪蠻纏。
林嵐不耐煩道:「來來,說清楚,鐵頭,你說實話,大旺為什麼打你?」
她看鐵頭還不想說,立刻道:「我這裡有一毛錢,你說實話我就給你。」
鐵頭立刻很心動。
劉春芳罵道:「你這叫賄賂,誘騙小孩子。」
鐵頭一把將錢搶過去,飛快地道:「榔頭打了小旺把小旺的口琴塞泥弄壞了,大旺知道了就要打他。又說榔頭太小,弟弟犯錯是哥哥沒管好,就把我打了一頓。嗚嗚嗚~~我可冤枉了呢,榔頭又不聽我的,打我幹嘛啊。」
劉春芳指著他:「你、你這個小混蛋,你為了一毛錢昧著良心瞎說什麼。」
林嵐冷冷道:「劉春芳,你事情沒搞清楚就來興師問罪。現在我和你沒完,我說我家小旺怎麼這兩天沒精神,合著你們榔頭欺負他呢。」
她一把抓住劉春芳的手腕,「走,咱們去找大隊長評理。」
這種事兒一般找治保主任和婦女主任,可她和他們關係好,想必劉春芳不服氣。
那就找大隊長。
大隊長正和人一起在韓永芳家聽收音機呢,聽說找他評理,他就把捆在腰上的鞭子解下來。
韓永芳擺手,「你行啦,別什麼事兒都動鞭子。」
大隊長道:「這鞭子我就擺弄擺弄,每回不都是你抽人的嘛?」
韓永芳:「你快走吧。」
林嵐拖著劉春芳,劉春芳一個勁地哭,喊著林嵐欺負人。
林嵐道:「本來呢,孩子打架,大人最好別摻和。誰知道他們是不是今兒打明兒就和好?不過你們欺負我家小旺兒這事兒我可沒完,小旺話都不愛說,更不會打架,被人欺負都不告狀,你們可合適了是吧。打了我們,還來興師問罪!」
有那好熱鬧的,立刻就跑學校的,把消息告訴老師。
韓青平正上課呢,聽說以後就讓孩子們自己念課文,他則把大旺和小旺帶上。
三旺瞅著,自然也不甘落後,立刻就告訴二哥二姐,幾個孩子一起跑出去。
韓青平看他們都跑出來,「沒你們事兒,你們上課去。」
三旺:「咋沒事兒呢,我把榔頭給打了呢!」
韓青平:「行,你們一起吧。」
他們都去了街上,這會兒不上工農閒時間,社員們都跑來看熱鬧,圍得里三層外三層的。
「都他娘的給我讓開,站兩邊去,把街堵上幹啥?」大隊長一揮鞭子,社員們立刻讓開,都讓到路兩邊,把中間當舞台讓給當事人。
劉春芳這會兒只會抹眼淚哭哭啼啼,一副弱不禁風受害者的模樣,誓要把林嵐的潑婦形象給有力地襯托出來。
很快大旺小旺幾個跟著韓青平過來,榔頭和幾個小孩子也被人領過來。
山咀村不小,幾百戶人家,偌大的村落分成了幾個部分。
不只是社員們關係有親疏遠近,小孩子自然也有玩的好的不好的,都是扎堆分群的。
因為私人恩怨,所以趙桂香趙桂蓮以及劉春芳等人家,跟林嵐家關係就很一般,甚至可以說交惡。
大隊長鞭子一甩,真相就出來了,還沒人不怕的呢。尤其鐵頭、榔頭都是小孩子,參與的還有其他孩子,根本不用費勁就直接招了。
榔頭和三旺差不多年紀,日常也帶著一幫同齡孩子,他們不上學,年紀小也不幹活,四處溜達禍害人。
不是拔了誰家的蘿蔔,就是踹了誰家的白菜,再要麼還打人家雞,欺負人家孩子。
而小旺因為長得好看,穿得乾淨整齊,戴著眼鏡吹著樂器,看起來很另類,他們先是好奇後來聽家裡人說那是個小傻子,又開始鄙視。
再者別的小朋友,尤其小女孩子都喜歡小旺,愛和他一起玩兒,榔頭幾個就受不了,跟著去搗亂。
小孩子們都不想跟榔頭他們玩兒,榔頭就更生氣,覺得是小旺的錯。看他太乾淨,就給他抹黑,看他吹口琴就覺得假仙,學城裡人。
他們就堵著小旺把他摁地里,搶了口琴灌上沙土,還威脅小旺不許告狀,告狀就把他小雞雞給綁起來不許撒尿。
小孩子們平時都說誰去找大人告狀,就是壞分子,被剃陰陽頭遊街的那種。
小旺比其他小孩子更單純執拗一些,認定不能告狀就真的不告,被他們打了,也不求饒也不哭,以後就躲著他們。
可他們偏偏不肯拉倒,整天以此為樂,四處搜尋小旺,看著就想去欺負一下。
結果被林嵐發現不對勁,問過孩子們,都不知道,大旺讓柱子幾個去打聽打聽。
沒多久就問出來。
然後大旺就去找榔頭算賬。
可榔頭雖然是個熊孩子,畢竟也只有六七歲,哪裡是他的對手,一腳就踹翻。
他又不好欺負小孩子,就去找榔頭的哥哥鐵頭。
「你弟弟打了我弟弟,我當哥哥的就打你!」
弟弟犯了錯,哥哥替他挨揍,他覺得沒毛病。
鐵頭仗著自己比大旺個子高,長得壯,自然不服氣,於是倆孩子就打起來。
大旺本來就敢打,又猛,不怕疼,後來還被韓青松操練,學了新的招式,打架用上了方法,有勇有謀的大旺,區區一個鐵頭哪裡是對手?
他不但把鐵頭打得鼻青臉腫,滿地找牙,最後還看看人家的頭,來了一句,「你的頭真的是鐵做的?我試試看?」
他拿起石頭就要拍,嚇得鐵頭嗷嗷慘叫,最後大旺把石頭一扔,抓著鐵頭的頭,往自己腦袋上一撞。
鐵頭的腦門當時就腫起一個大包。
大旺還輕蔑地嗤了一聲,「鐵頭個屁啊!尿罐兒差不多!」
知道了整個過程的劉春芳更加哭得慘兮兮的,自己兒子的頭被說成尿罐兒,這不是林嵐教的是誰教的?
其他人也覺得好笑。
人群里看熱鬧的趙桂香姐妹倆,沒想到看個熱鬧都能被羞辱一臉,氣得發抖,一個勁地說林嵐仗勢欺人。
大隊長指了指劉春芳等人,「你看你們,整天這一天天的,這些破事。就不能幹點正經事?人家林嵐還得忙著搞宣傳呢,哪裡有時間管這個?還有你——」
他指了指榔頭。
榔頭嚇得哇哇哭,生怕挨鞭子。
大隊長:「你哭啥,你欺負人家小旺的時候咋不怕?」
榔頭委屈道:「小旺又不會告狀。」
他被大旺踹了一腳,走路還一拐一拐的呢。
三旺啐他,「以後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榔頭委屈得跟什麼似的,「我、那不是逗小旺玩兒嘛。」
「嗯,以後我們見了你就逗你玩兒,你等著!」
榔頭嚇得更哇哇大哭。
大隊長就當和事佬。
林嵐卻不想輕饒,冷冷道:「孩子打架就算了,小孩子不懂事,知錯就改沒毛病。不過我小孩兒的口琴給弄壞了,得賠!」
大隊長點點頭,「應該賠。」
劉春芳眼淚汪汪的,「憑啥讓我們賠,我們錢也不是大風颳來的。」
林嵐冷冷道:「這個口琴四毛八一個,但是來回去一趟縣裡,還得騎自行車,還得費時間,你至少要賠我兩塊。少了兩塊,我不跟你算完。」
兩塊錢足夠劉春芳疼的,她疼就打榔頭,榔頭也長記性。
劉春芳哭著坐在地上,「欺負人啊,欺負人啊」
其他人也竊竊私語,覺得林嵐要太多了,這是在訛錢。
「你有自行車,你自己再去買一次唄。」有人嘀咕。
林嵐哼了一聲,「不小心損害別人東西就要賠償,故意損害別人東西,就要加倍賠償,這是懲罰,不懲罰不長記性。長記性才知道疼,以後不敢再犯!」
就算韓青松有時間去縣裡,可為什麼要為榔頭的錯買單?
不賠可以,那就公事公辦咯。
最後大隊長只得讓人請韓永芳。
韓永芳已經聽人家說了,他道:「故意損害人家東西,本身就得賠到人家樂意,大旺娘也沒多要,兩塊合理。」
支書說合理,那就合理,大隊長讓劉春芳賠錢。
不賠錢就大隊裡扣工分賠,這是大隊幹部調節矛盾的手段。
劉春芳沒辦法,在諸多壓力下只得賠了林嵐兩塊錢。
鐵頭把那一毛錢摁在褲兜里,絕對不拿出來,林嵐並沒有管他要,他竟然覺得林嵐很講道理。
估計他娘知道得打死他。
劉春芳怎麼都咽不下那口氣,拖著自己兒子鐵頭,「走,去公社告狀,必須要曝光這潑婦的嘴臉,讓韓局長、讓公安們都知道知道。」
她也不聲張,拉著鐵頭就去了公社。
那邊韓青松正在交接一批資料,然後給戰友寫信麻煩幫忙買中藥寄過來。
這時候孫卓文領著劉春芳和鐵頭進來,「韓局,家裡人找。」
一進屋,劉春芳就開始掉眼淚,顫巍巍的,「青松哥~~」
韓青松濃眉皺起,冷冷道:「你是誰?別亂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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