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霽川帶她到新房隔壁的那間房,推開泛黃的紅漆木門,明晃晃的光線透過門窗投射進來。樂筆趣 m.lebiqu.com
屋內沒鋪水泥,還是泥土夯成的地面,因為年月久了,踩成凹凸不平的坑包。
水泥這時候應該挺貴,整個院落,只有他們住的新房鋪了水泥。
水泥地不容易起塵土,方便打掃,周家也是周霽川當兵後這幾年生活環境改善了。
屋內的陳設很簡單,必不可少主席爺爺的畫像,還有一方書桌,牆邊一張木架床,擺著兩個枕頭。
周家臥房有三間,為了周霽川成家,又修了一間新房。
周家公婆一間,彩虹大閨女了,也要單獨一間,周霽川這幾年沒在家,回來就和勝利擠在一屋。
林清雅看著那張狹小的床,再看周霽川這個大高個,突然有點愧疚。
周霽川把牆邊一個大方柜子的木板蓋子掀開,裡面整齊堆放了課本。
他十八歲讀完高中當兵,這些都是他保存下來的課本和讀書筆記。
林清雅看了眼這些課本,中學主要是工基和農基,跟高考是兩個路子。
所以恢復高考那一年,錄取率極低,很多人近十年沒摸過課本,還找不到複習資料,上考場也是一頭霧水。
林清雅雖然對前世的高考還有印象,但考題不同,也不能保證知識點都能記起來,還需要複習資料,好在還有兩年的時間做準備。
周霽川又體貼地看著她說:「你嫁人了,再去學校上課,也不方便。你想讀書,這裡的書,都可以拿去讀。我不在家,你不懂的也可以問彩虹和勝利。」
林清雅也知道她這個年紀,去學校和比她小的孩子上課,還挺尷尬。
不過恢復高考後,考大學就不存在這些問題了。
林清雅內心無比柔軟,發覺這個男人怎麼這麼好,答應她不上工,又允許她讀書,結婚第二天就把存摺交到她手上。
只能說他生在這個時代,好得太單純了。
林清雅望著周霽川,他的眉眼間一股清正之氣,朗朗昭昭,清風明月,清冷純淨的氣質,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
不過她也清楚,周霽川待她好,是他的品性和教養,作為丈夫對家庭的責任感。
這個妻子的人選,換成任何一個人,他都會這麼做。
林清雅內心五味雜陳,涌動著酸甜的味道。
不知不覺盯了他許久,不知何時他的眼神也移過來,強而有力的目光,溫柔而堅定地看著她。
林清雅從未那麼近距離看過一個人的眼睛,清晰得投射她的面孔。
他的呼吸,那麼清淺地拂過她的鼻翼,溫柔地撩起一片酥麻。
周霽川忽然看著她輕輕一笑,她的心跳就像捕捉到了什麼信號,砰的一聲炸開,難以按捺的雀躍,在胸腔積蓄著涌動。
林清雅抵不住這內心又酸又甜的暗涌,舔了舔唇,錯開了他的目光,又趴在柜子上,緩了緩心神,朝著柜子裡面看去。
大方柜子又深又大,農村用來儲存糧食,這大柜子里除了堆放課本,還有一些周霽川做的玩具。
竹筒望遠鏡,竹筒手槍,木頭小風車,還有一些竹編玩具。
林清雅覺得新奇,忍不住想笑:「你還有這手藝。」
周霽川鼻腔溢出一聲哼笑,從柜子里拿出一本連環畫遞給她。
林清雅接過,看了眼封面。
名為海鷗的連環畫,藍色的大海上,翱翔著成群結隊的海鷗,兩個小朋友坐在船頭,眼神里充滿了童真和好奇心。
林清雅又麻溜還給他,「這是小孩子看的。」
周霽川瞥她一眼,笑得意味深長,又看向柜子里,給她撿了一堆連環畫出來,微微勾唇說:「你不是小孩子麼?」
林清雅臉頰莫名有點燙,偷瞄他一眼:「我不是小孩子啊。我都嫁給你了,當然不是小孩子。」
周霽川挑眉:「那你怎麼不敢?」
林清雅跟被踩住了小尾巴似的,氣呼呼地反問:「我有什麼不敢?」
周霽川哼笑,目光戲謔地看著她,說:「不敢洞房生崽崽。」
林清雅愣了半秒,好像胸腔脈搏加快,不聽使喚地跳動,羞窘到不知做出什麼反應了。
這人一點都不老實,還故意捉弄她。
林清雅氣得咬住唇,嫩汪汪的杏兒眼瞪他一眼,又偏過頭去。
周霽川又嘆息輕輕摟住她的肩膀,低醇磁性的嗓音,在她耳邊輕聲呢喃。
「遲早都要生的。」
他清冽的氣息拂過來,林清雅臉頰酥酥麻麻像是被螞蟻啃咬過,難以言喻的身體異樣,讓她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對溫暖的渴求。
周霽川很快鬆開了她,把她挑選的課本抱出來,放在旁邊桌上,又輕聲叮囑:「不想去上工就不去,想讀書就去讀,我會給爹媽說,這個家沒人敢逼你。」
林清雅心底微微一暖,又被他抓住兩隻手,攤開掌心,「後天回門,明天陪你去鎮上買點女孩子家用的東西,你看你這手,比我爺們家的手還糙。」
林清雅看了眼她的手,五根手指頭都磨出了繭子,確實挺糙啊。
又抬頭看周霽川,他微微蹙眉,眼神有幾分心疼的樣子。
林清雅又抽回手,感覺被他指尖觸碰的地方有點癢。
晚上周家公婆收工回家,彩虹和勝利也六七點到家,這年頭初中生沒升學壓力,課堂上還有勞動課,農忙時放學還有時間賺點工分。
晚飯是周霽川煮的,林清雅在旁邊打下手。
吃完飯也沒娛樂消遣,沒通電的生產隊,一到七八點就一片漆黑了。
林清雅七點鐘就躺在床上,大腦清醒得很,在陌生環境壓根睡不著,只聽見窗外的風吹過報紙糊窗的沙沙聲,連門外院子裡走動的腳步聲,都能把她嚇得腎上腺素飆升。
心臟被人攥住了似的,又逼迫自己入睡,就這麼煎熬幾個鐘頭,又不知不覺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半夜她又突然醒了過來。
睜開眼還是漆黑一片,天還沒亮,伸手不見五指。
剛到這周家村,除了這周家,就沒到村里看過,這村子對她而言,一切都是未知。
林清雅把自己蒙在被窩裡,渾身處於緊繃狀態,耳朵跟幻聽似的,好像聽見了敲門聲。
「咚咚。」
「咚咚。」
「咚咚。」
一聲一聲砸在她的耳邊。
那窗戶又是報紙糊的,林清雅腦海不由自主回放山村老屍的畫面,真擔心突然伸出一隻血骨淋當的手進來。
這麼一想更恐怖了,林清雅嚇得喊了一聲。
「周霽川。」
她不確定深更半夜他會聽見,片刻,只聽見隔壁開門的吱呀一聲,那一聲動靜像是她的救命信號,讓林清雅徹底鬆了口氣。
門外響起周霽川的聲音:「怎麼了?」
林清雅內心湧進一種很安全的感覺,又翻下床,也顧不著找不到拖鞋了,就抹黑朝著門外走去。
須臾,她找到門的位置,把門栓打開,瞬間灌入一陣冷風,男人舉起的手電筒光線也晃入眼底。
她身體凍得起了雞皮疙瘩,縮了縮肩膀,又抬頭看向周霽川,聲音輕輕軟軟地說:「天太黑了,我害怕。」
周霽川低頭見她踮起一雙雪白的腳丫,眉頭微蹙。
因為水泥地面夜晚泛冷,林清雅踩在地上,就凍得寒顫,踮了一會腳底板骨頭都有點硌得疼。
周霽川把外套脫下來,裹在她身上,單臂抄起她就進屋,跟抱沙包似的,放在床上。
又找到火柴盒,把桌上的煤油馬燈點燃。
林清雅又拿腳丫,往他褲腿上蹭了蹭灰塵,周霽川低頭,又看著她無奈一笑。
林清雅朝他吐了吐舌頭,然後爬到床上,縮進被窩裡。
周霽川點亮馬燈,昏黃的光線從玻璃瓶罩散發出來,淺淺的光暈攏在他的側臉,格外溫柔。
林清雅又把脖子抻出來,靜靜地看著他。
周霽川把火柴盒放在桌上,看她一眼:「睡吧。」
林清雅知道這個時候煤油貴,又蒙住半張臉瓮聲說:「你把燈熄了吧。」
周霽川看她怕黑到躲在被窩裡,露出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側臉浮起淺淺的笑,「一直點著吧,你不是害怕麼。」
他的聲音很輕,在夜晚有種微妙的溫柔。
林清雅不知他什麼時候離開,很快就很安心地睡著了。
翌日,她還沒起,就聽見門外傳來勝利不悅的聲音。
「她怎麼那麼嬌氣,大哥你娶了個敗家娘們回來,晚上睡覺還點著煤油燈。」
「我娶的媳婦兒怎樣要你管,去上你的學,我不在家,你敢讓你嫂子受委屈,我饒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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