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七堂病案簿 第100章(雀傳書 · 七)

    詫異歸詫異,二人還是抓緊時間,以最快的速度讀完了後面所有以硃筆標註了序號的篇目。一筆閣 www。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事件梗概大致是這樣的,魏塵在登船後拆開了錦囊,錦囊中只有宗主寫給她的一張字條,言明先前送給她的白玉即是世代供奉的神物「太中」,因其日漸年邁,島上的局勢越發動盪,希望她能夠帶著太中在中原暫避一段時日,等到局勢徹底平復再攜神物回島。但在離了那為「神明」所庇佑的海島後,那些合吟在她夢中出現的次數越發頻繁,幾乎到了擾亂她心智的地步,她偶然發現太中可以中斷她夢裡那些調子詭譎的合吟,甚至能夠消弭其這段時日來造成的影響、安定她心底的燥郁,只好將那白玉從錦盒中取出,貼身佩戴。

    時值中原板蕩,不止西唐境內,北燕、南魏,甚至於南月母國的北部國境也遭受了妖亂的衝擊。眼看著二位兄整日為對抗祟亂妖靈的事務焦頭爛額,魏塵謊稱自己同旁人結伴遊歷,以考察西唐國中的地脈,並加入了一支征討妖靈的小隊。麟兆二十八年,本來已經是妖亂的最後一年了,倘若她沒察覺到自身異變的話,她滿可以在妖亂結束後回到廣莫山上,等待宗主的來信。

    但在某次除祟中,她的右耳被湖中妖蛟所傷,在一夜之後,似是守宮失去的尾巴一般,那隻被切掉的耳朵,重新長了出來。

    失而復得,甚至免去了破相的苦惱,然而魏塵並沒有為之欣喜若狂,而是感到了深切的恐懼。

    在魂師七家祖傳的記載中,只有居住在逢墟中的「神明」們,才是能夠無限再生的。

    她開始研究自己的軀殼。

    而木匣中那團棉絮里所包裹著的東西,就是她最後所留下的一部分成果。

    ——十二月初八,終。

    「逾六十三日,瓶中子初顯其態,絕類冠禮時於試煉潭中所見之景……人之骨血,何能育此……之物……火燒、刀劈皆不能毀,唯暫封諸匣中,表兄,若天幸使表兄得見此物,萬不能留禍於此端人世,必尋法送其一死……」

    被標註了「終」的這段當中存在大片塗抹,字跡也慌亂起來,顯然書寫者在留下這段文字時處於極度震驚與激動的狀態。儘管這不是所有日記中的最後一篇,但後面卻只記了寥寥數頁,都是些難得能讓魏塵暫得開懷的瑣事,也提到了同伍中的「趙同安」與「楊得善」二人,並稱之為難得的俠客。闔上冊子,趙寒涇小心翼翼地瞄了正放在炕桌上的木匣一眼,再看看師妹的眼睛,吞了吞口水:「我有一種不太好的感覺……師父他是不是,也沒能處置掉這玩意兒……」

    「同感。」馮阿嫣心情複雜,拉住小師兄有點兒哆嗦的手,試圖安慰他,「往好處想一想,師兄,倘若有那麼一天,世人又要用討伐妖異這理由來作筏子,以期緩解矛盾或者大搞吞併的話,這東西絕對有資格排在你前頭。」

    仔細回味塵先生的最後一篇日記,看來自己的猜想沒錯,冠禮前被墨筆塗掉的內容,大概描寫的便是「試煉池」中的景象。所以,到底魂師七家的試煉池中有著什麼、逢墟中「神明」到底是何等「庬然」之物,才會使塵先生情願「死志以守」人世與逢墟的界限,又後悔以文字將其描述出來呢?恐怕,魂師七家所拱衛的神,是海里一種不輸於地嬰的天生異靈。


    起碼地嬰還能憑附個人形出來……這「神明」大概生著常人看了會做噩夢的模樣罷?

    趙寒涇原本只覺得那團棉絮十分古怪,這會兒被告知裡面封印著一個真正的怪物,不禁把精神都集中到棉絮上。這麼一集中,他便能感覺到,裡面的東西正散發這一種令他脊背發寒的混沌氣息;饒是他渾身都為之激起了雞皮疙瘩,他還是上前一步,擋在了盒子和師妹之間:「就算你說的確實沒錯,可我還是覺得害怕。」

    她把小趙郎中這種反應簡單粗暴地歸結為「一山不容二虎」,見他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乾脆從背後直接把人摟到懷裡順腦袋毛:「倘若你不想看,那咱就把匣子重新封嚴實,尋個機會再送到那枕閒書局去,全權交給他們東家處置。一來這匣子已經在枕閒書局妥妥噹噹保存十來年了,很可能他們有著特別的封印辦法;二來蒿里的那些鬼伯並非現世之人,即便是哪天出了意外、封印失了效用,多半也不會被匣子裡的東西給妨害到——指不定是誰迫害誰呢。」

    「還是看看吧,看看再做決定。」師妹這一番話說得趙寒涇心動,面對本能所給出的危險信號,他心底對於探究真相的堅定也動搖了幾分:如果可能的話,他也想把這些事都拋到腦後去、把這些事交給願意管的人去管,然後和阿嫣兩廂廝守,庸庸碌碌雞毛蒜皮地過普通人的生活,就這麼把一輩子給混過去。

    但知白劍就掛在牆上。

    那是塵師叔的劍。

    而剛好一個月前,就在這個房間裡,在錯銀玉簪所錄下的殘影中,他還信誓旦旦地對師父說,要將「知其白,守其黑」這條道走下去,不管它有多難、有多危險。

    還不是該談及放棄的時候,起碼現在不是。趙寒涇深吸一口氣,隔著炕桌一尺,遠遠把手伸過去,小心而仔細地扒拉開匣子裡所墊滿的棉絮,底下露出來一隻完全透明的水晶瓶,瓶口用銀色的金屬塞子封得死緊,還密密匝匝纏了十幾圈寫滿朱色咒令的白布條;待向瓶中望去時,之間那充斥瓶內的不知名無色液體中,浸泡著一條類似於章魚腕足的物事。

    看樣子,這確乎應該是來自海中的生物。

    可塵師叔當初分明便是個生在地面上的活人,她身上切下的骨血如何能在丹爐中煉化出一條分明不屬於地面的東西?就在趙郎中疑惑之時,那腕足密密麻麻的吸盤間陡然睜開一顆血色淋漓的眼珠子,隔著瓶子的厚壁,直勾勾地盯到他臉上,那獨目不過高粱米般大小,眼底卻仿佛凝縮了人世數千載的惡念,直化為一潭深邃的海眼,要把人永久沉湎進那無盡的窒息當中;此時,它的「背後」亦騰起一隻殘缺的肉翅膀,像是一隻被砍了好幾刀的蝙蝠,撲扇著想要靠飛行來逃離,卻礙於封印的阻隔,最多也只能把這水晶所製成的牢籠拍得微微顫動。

    幾乎是腕足睜眼的一瞬間,知白也錚錚然蜂鳴作響,在桃木劍似是極為嚴厲的「催促」下,那腕足不甘不願地闔上獨眼,重新陷入到沉眠當中。

    數息之後,馮阿嫣從那一眼的震撼中回過神來,她終於明白塵先生為何塗抹掉關於「試煉池」的描述、為何被折磨得寢食難安。為何留下這麼個盒子只為了消滅掉這條不過成年人小拇指粗細的腕足。這東西的眼睛,能勾起人心底最不願回溯的過往、與最黑暗殘忍的惡念——試問天下之間,當真會有自幼從未心懷過遺憾、恐懼或惡意之人麼?心有餘悸,她摟緊了小師兄,好確定他並無大礙;而後者此刻正在慶幸,幸虧自己沒把匣子拿到手裡翻檢,否則被那邪性玩意兒驚一激靈,萬一匣子一個不穩脫了手、把水晶瓶給掉到地上的話,說不定上一代謹慎封印了十幾年的妖物,便要因此逃脫制裁,跑出去為禍世間。

    但如果拋開章魚爪子趁他不備忽然搞這麼一下不談,其實自己……自己並不覺得那雙血瞳有多麼恐怖。

    甚至還有那麼一絲絲的熟悉感。

    小趙郎中有點兒淒涼地摟緊了師妹的胳膊,果然,目前為止這間屋子裡最大的那隻妖怪,其實仍舊是他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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