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戰火 第23章 新兵「八石」

    民國二十年五月十一日，也就是1935年5月11日，離金沙江戰役已經快有一個星期，紅軍在會理城及其附近整頓五日，修整擴紅後，紅軍的兵力得到了一定的補充。

    特別是像九師三團這樣承擔了斷後重任而損失慘重的隊伍，更是擴軍的主要對象。

    古風鎮戰役、黃雲甫戰役、祿勸城兵不血刃便下三城，智退敵機、外加上金沙江斷後戰役，一路走來，九師三團的戰士們拋頭顱灑熱血，赫赫威名自是不脛而走，即使是在這個天天都有仗打的年代，也顯得極為突出。

    紅軍宣傳部後宣傳過後，當地百姓報名參軍那天，一大堆熱血的青年向著三團湧來，不為別的，只是聽說這九師三團乃是一支能打仗的響噹噹隊伍。

    小年輕們總是崇拜強者，有此現象也不足為怪，可林大山卻有些坐不住了，看著那本來就不算多的參軍新人們十個裡面就有七個嚷嚷著要加入三團，腦袋頓時大了起來。

    不是他不樂意，擱誰誰不樂意？可是其他的友鄰部隊也損失不若是他真的一個人就吸納這些新兵，那些老兄弟們還不跟他急，外加上老首長親自通電，無奈之下，林大山是連哄帶騙地將多餘的熱血小年輕們哄走了。

    為此林大山可是掙足了面子，再次和其他已經做了團長的老戰友們相逢時，自覺地高人一截，連說起話來都像個大尾巴狼，惹得老戰友們是怒目而視，哭笑不得。

    三班原本是有十七八人的，金沙江一役折了一半，只剩下韓心等七名新兵外加徐寶等三位老兵，一共才十人。

    這次三團招納新兵自然考慮到了三班，而且光是三班就新加入了八名新兵戰士，算是將三團的兵力還原。

    若是說三團出名，那麼三團裡面最出名的就是這個以班為單位的小小三班，再往下說，若是說三班出名，則最為知名的便是三班的新兵戰士韓心，所謂山不在高有仙則靈，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參軍入三團，入團找三班。

    參軍的小年輕們多是願意來九師三團，來九師三團的小伙子們也總是願意往三班擠，為啥，不知是因為韓心這個大智囊在三班，還聽說三班的戰士們被記功的頻率一直是最高的。

    所以，幾乎沒有多少考慮，這些加入三團的新兵們都申請著要往三班調劑，最後還是林大山出的主意，原話是這樣的，「你們要是誰有能耐，能堵住其他人的嘴，沒人反對，那你就可以到三班去。

    只是有一條，三班的增兵名額只有八個。」

    林大山的訓話下達，場面自是可以想像，很勁爆，一個個都擼著袖子，差點干起架來，因為你可別指望這些本就大多出生於貧農家庭的孩子有其他處理事務的手段，他們的原則只有一條，「打，打到你服為止。」

    最後出來了一伙人，好傢夥，一數還剛剛好八個，而令人驚奇的是，這八個傢伙一出來，場面頓時安靜了下來，也沒有其它新兵們跳出來反對爭奪名額。

    有老兵納悶兒，一打聽才知道，那八個小子居然是當地的八個小痞子，平日裡靠著身強力壯，又拉幫結派的，無人敢惹，用某個面對八人有些畏畏縮縮的新兵的話來說就是，俺們要是敢上去，他們鐵定捶我，倒是識時務的俊傑。

    所以，當林大山知道這個情況的時候，也皺了眉頭，三班長徐寶那人他知道，是個勇敢能打仗的老兵了，唯獨有一點，老實的緊，怕是不一定能收拾那八個小子，別反叫那八個小鬼收拾了。

    但轉念一想，韓心那小子不是在三班嘛，聽說那小子和三班長很合得來，肯定不會讓三班長吃虧的，想著想著林大山放下心來，同時也想接著這八個刺頭磨練韓心一番，他總覺得韓心身上的書生氣太重了。

    男人嘛，就是要霸氣，豈能柔柔弱弱的，林大山如是想到。

    下午，三班戰士集合哨吹響了好久，原三班人馬早已經到齊，雖然志願加入紅軍卻明顯沒能適應紅軍嚴明軍紀的八個刺頭卻是姍姍來遲。

    「呀，你們站這麼整齊幹嘛？歡迎我們？不用不用，太熱情了！」皺眉的二牛柱子等人還沒有開口，八人中顯然是頭目的一個年輕人開了口，似乎一點也沒有意識到自己等人遲到了，鎮定的氣場反而有一種喧賓奪主的感覺。

    徐寶老實的面孔沒有表情，但也別指望有什麼不威自怒，他的眉頭皺的更深了，卻不願意傷了感情，畢竟以後都是一個戰壕的兄弟，於是耐著性子道：「嗯，歡迎你們，新同志，那麼請大家先自我介紹一下吧！

    哦，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你們的班長，我叫徐寶。」

    「徐寶，班長。」那頭目笑容更勝了，並沒有帶出任何的尊敬，帶頭道：「老大」

    接著其他人接著喊了起來。

    「老二」

    「老三」

    「老八」

    有黑線從額頭出現，徐寶無奈道：「我說的是你們的名字，不是你們的內部排次。」

    「哦，你早說嘛！石笑」

    「石溫」、「石成」、「石天」「石小」，八人懶散的站著，報了真名。

    這回換到站在一旁的韓心等人驚訝了，難道是八兄弟？居然都姓「石」，好奇的石頭站了出來，雖然他也看出來這幾個是刺頭，但是他認為自己好歹也是「石」姓，幾百年前沒準還是本家呢當即和善的笑了笑道：「幾位新兵同志難道是親兄弟？」

    「你又是哪個哦？」八人中的老二石溫站了出來，聲音粗獷，配的是一副粗壯身子，乃是八人中個子最高的。

    「哦，我叫石頭，可是和你們一個姓的。」雖然有些不舒服這石溫說話是蔑視他人的語氣，石頭還是禮貌的做出了回答。

    「石頭！我知道你，你不過也是一個新兵蛋子罷了，怎的？笑話我們，你怕是還不夠資格吧！」八人中的老五石鐘調侃道，老五是八人中相對斯文的，身材中等，眼睛雪亮，無時無刻不透露著農民中少見的智慧光芒。

    至於石鐘的話語，就有些傷人了，或許就是所謂的「罵人不帶髒字卻更傷人於無形吧！」

    石鐘話語落下，三班陷入了短暫的沉默，氣氛很尷尬，班長徐寶有些不知所措，以前不是沒有遇到過新兵，但是都很好相處，一群志同道合的同志嘛！何必鬧得劍拔弩張的。

    不過老實的徐寶顯然是將人性的複雜看的太過簡單，有些人，是不能用常理來判定性質的。

    這時又有一道聲音響起，很平靜從容，不帶示弱，也不帶強勢，就像是在客觀的闡述一件簡單的事情，「在你們的面前，隊列的左邊是三位老兵，29年就入伍，我黨在瑞金建立革命根據地的時候，就已經有5年軍齡，期間參加的戰鬥不計其數，做出的貢獻毋庸置疑，流過的血，比我們這些新兵喝過的水也之多不少。

    而在隊列的右邊七位，正是你們眼中和你們一樣的新兵，大約是今年的1月入的伍，到現在也不過四個月的軍齡，確實很短，但是，這期間經歷的戰鬥和目睹的慘烈，卻絕非你們能想得到。

    古風鎮戰役，犧牲了兩位，黃雲甫一役幸運點，犧牲了一位，再往後的金沙江戰役，有兩個新兵消亡，記得他們一向是性格有些柔弱的，卻硬是顫抖中懷揣著手榴彈，然後極其不熟練的拉開了拉環，與敵人玉石俱焚，一起被炸的粉身碎骨。

    依稀記得，就在四個月前，我們三班的新兵是有十二位的，而這還是在老兵們特殊照顧下的犧牲。

    我說這些，並不是想證明什麼，只是想告訴你們，不提老兵同志，就說站在你們眼前的這一批新兵，都是可以扛著炸藥包衝鋒的勇敢戰士，短短的四個月，他們的脫變怕是他們都沒有發現。

    在戰火中的成長，永遠快的令人無法想像，我不知道你們有沒有這個勇氣，又有沒有經歷過這些陣仗，若是有，恭喜你們，可以自豪的拍著胸脯說，我，也是一名老兵，老革命戰士。」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平和的聲音，淺顯的道理，石笑等人卻集體愣住，先前囂張的氣焰不由的一滯，八石雖然性子有些頑劣，卻正是年輕人的逆反心理，本心其實並不壞，要不然也不會來參加紅軍鬧革命，實在是白軍的影響了大家的生活，村裡的鄉親們常常受到騷擾，生活很艱苦，所以才想要投身革命。

    說到底，在八石的心裡，大義還是存在著。

    而這番可以說是振聾發聵的話語，也徹底的警醒了他們，八石的態度收斂了一些，一齊扭頭向著說這話的主人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