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進駐安夷,三萬兵馬飲馬湟水,夜幕逐漸降臨,軍帳燭光搖曳,昏暗的帥帳之中,呂布孤枕難眠。須臾,他緩緩起身,從矮榻的夾層中間取出一張嶄新的牛皮紙,其上密密麻麻地寫滿了人名。其中一些人名下邊打了一個醒目的紅勾,被劃勾的人名代表著這個人已經陣亡,其中侯成、蔣欽的名字赫然就在其中。
呂布知道,魏越能不能活,全看天意,從西涼去長安,這麼遠的距離,不知道魏越能不能熬得過去,就算熬過去了,那三位神醫也不定就在長安,所以魏越能活過來的機會微乎其微,呂布之所以這麼做,不過是給自己心靈上的安慰罷了,再則,他也不願放棄魏越。
五年前,十萬并州軍揮師南下,到如今只剩下了一半,五萬將士埋骨他鄉。呂布搖搖頭,一滴眼淚從他眼裡划過,滴落在他手中的花名冊上,然後蔓延,浸濕。
良久之後,呂布又小心翼翼地將牛皮紙收入懷中,抹掉眼角的淚漬,瞬間又變回了那個馳騁沙場的無雙戰將,起身披上錦繡貂裘後,轉身步入夜幕之中。
夜色朦朧,呂布策馬立在一座山丘之上眺望著夜色籠罩下的安夷,他的思緒卻飛去了允吾,不容置疑,攻打安夷的目的,就是關閉韓遂西逃之路,與馬騰一起,將韓遂兵馬全殲於允吾城下。
如今的這番局面,實際上是韓遂的一個戰略失誤,他擁有十萬大軍,完全可以聚攏在一起,或突圍,或死守,他都有一半的機會成功,而韓遂卻為了打敗馬騰,分兵四路,迎戰四路兵馬。雖為良策,但已經犯了兵家大忌,以至於造成今日首尾不能相顧的局面。
而自己的兩路大軍以最小的兵力便可以破羌和允吾,使韓遂無法支援允吾。允吾陷於孤境,這個千載難逢的戰機他呂布若是抓不住,他必將悔之不及。
「主公!」
後面傳來一聲呼喚,瞬間打斷了呂布的思緒,呂布回頭。只見黃忠騎馬飛奔而來。
「漢升來了,所謂何事?」呂布笑問。
黃忠勒馬提綹,上前抱拳作揖:「啟稟主公,大軍已經整軍完畢,可以出發了」
「再等一等」呂布注視著南方黑沉沉的夜色。
「主公,兵貴神速,可趁韓遂軍不備而攻之,定能一舉攻下破羌城」
呂布卻搖搖頭:「竇寇兵敗的消息已經傳到破羌,敵軍守將焉能不知?我們須小心謹慎,等軍師和文憂商量出計策再不遲!」
話音剛落。一名斥候騎兵從南面奔來,呂布就是在等他的消息,他立刻催馬迎了上去,斥候騎兵奔至近前,看到呂布與黃忠迎了上來,在馬上行禮:「啟稟主公,敵軍的最後一波潰軍已經全部進入破羌敵營」
呂布沉思片刻,便回頭對著黃忠道:「在多派斥候沿途探路,大軍迅速南下,保持中速行軍!」
「末將領命!」
黃忠調轉馬頭向大軍奔去。黑夜中,一隊隊士兵出發了,三萬大軍沿著安夷北部的河谷,浩浩蕩蕩向三十里的破羌進發。
破羌縣位於湟水北岸。一條狹長的盆地內,四周群山環繞,地形複雜,在盆地北部有一片少有的開闊地帶,占地數千畝,叫做洛都谷原。是安夷和破羌的糧田集中之地。
由於戰爭的影響,一半以上的稻田都已經荒蕪,夏收之後,便沒有再種麥子,只有西北角一塊數畝的稻田種滿了稻子,稻子已經結穗,風吹稻浪飄,再過一個月,便可成熟收割。
但此時田野里卻充滿了肅殺之氣,破羌守將陳奇率領五千郡兵和竇寇的一萬敗軍臨時駐紮在洛都谷的南部,緊靠著湟水紮營,以逸待勞,等待著并州軍的到來。
陳奇坐在一塊大石頭上,嘴裡咀嚼著一根稻穗,旁邊放著他的鸚嘴刀,重約五十斤,還有一匹全是通紅的棗紅馬。
陳奇身經百戰,作戰經驗豐富,跟隨韓遂南征北討十數年,他知道野戰對於兵少者有利,對方雖然有三萬軍,三倍於己,但在夜間,只要充分利用軍心、士氣、地形等等因素,鹿死誰手還未可知。
但陳奇也知道自己在冒險,因為他不了解并州軍,他只是從敗軍的口中得知主將是呂布,那個敢於單騎衝擊數萬軍陣的無雙戰將,至於并州軍的戰鬥力是否強大?是否經歷過夜戰訓練?這些他都一無所知,所以陳奇心中也感到很糾結,他真的要冒這個險嗎?不過陳奇也不希望發生夜戰,這就為韓遂兵退武威爭取時間,如果不巧發生夜戰,他也只能死守乃至戰死,讓韓遂有更多的時間退回允吾。
「陳將軍」
一名探子飛奔而至,徐晃站了起來,緊張地詢問:「有什麼情況?」
「啟稟將軍,在七八里外發現了并州軍,約有三萬人,沒有繼續南下,而是就地休息」
陳奇眉頭一皺,看來敵軍也很謹慎,不肯輕易出戰。
天邊漸漸有了魚肚白,天色已朦朧,大股大股的霧氣開始從山中升騰起來,在洛都谷的北部一條山谷內,三萬并州軍倒在道路兩側,沉睡正酣,每個士卒的身上都裹著厚厚的毛氈,身邊放著武器,披掛未卸,可以隨時戰鬥。
在山谷四周部署了數百名巡哨,還有數十名斥候在洛都谷和北方山谷巡視,確保沒有敵軍奇襲。
呂布獨自一人負手在山谷中巡視,五更時他從睡夢中驚醒,他實在是擔心魏越的性命,無奈之下便早早的披掛帶甲,漫步在山谷之中,讓清晨的濕氣來清晰他腦中的混沌。
這時,一名士兵飛馬來報:「主公,賈先生請您過去!」
呂布一愣,頓時大喜,賈詡既然叫自己過去,肯定是想到了什麼計策,步行數十步,就見賈詡和李儒圍著地圖在商討著什麼。
呂布連忙迎了上去:「軍師,文憂」
兩人見呂布前來,立即停止了爭論,一同上前給呂布行禮,呂布親衛很細心的端來三杯熱氣騰騰的馬奶酒,賈詡接過瓷碗,喝了一口馬奶酒笑道:「韓遂估計已經回到榆中了」
「軍師怎麼知道?」
「韓遂此人,心細膽大,但是也會因為蠅頭小利而放棄大義,說不好聽一點就是鼠目寸光,我以前研究過他的性格,他是不會眼睜睜看著失敗的,如果無力迴轉,那離開也是一種迴避,如今西線被主公阻斷,韓遂逃亡西羌的計劃破滅,北線有馬騰和黃衍,他和馬騰又有殺妻之仇,馬騰絕對不會輕易饒了韓遂,南面有魏延將軍兩萬大軍隔絕大河,所以只剩下東面的程銀和成英公了。」
「先生的意思是成英公會臨陣倒戈?」呂布急切的詢問,韓遂不死,始終是他心中的一塊心病。
「也不能說臨陣倒戈,主公你想一下,程銀和成英公如何是韓遂那隻老狐狸的對手?而且成英公為人頗為忠義,他曾經是韓遂的部將,豈會坐視自己的老主公被聯軍斬殺?」
呂布點點頭,賈詡對人性看得很透徹,他想了想又問道:「軍師,有什麼辦法可以讓韓遂逃不掉?」
「這個就需要主公權衡利弊了,主公的目的是什麼?是全殲韓遂還是掃清北面的危險?而全殲韓遂我們又有多大的把握,準備付出多大的代價,以及值不值得付出如此大的代價?」
李儒也點點頭道:「我覺得文和說得有禮,溫侯謀劃此戰的目的無非就是解除北面的危險,好為大軍攻取西川打下基礎,如今韓遂十萬兵馬已經損失了三分二,已經成了喪家之犬,兔子急了還咬人了,況且韓遂還是一支狡猾的狐狸,如果把他逼急了恐怕對我軍不利!」
呂布默然不語,賈詡和李儒不愧為頂級謀士,句句都說到點子上,他嘆了一口氣道:「如果他東逃,他會去哪裡呢?」
賈詡笑了笑:「兩個地方,要麼北上去匈奴,要麼南下去長安趟渾水,無論哪兩個地方,他已經對主公構不成威脅,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與魏延將軍回合,將韓遂的兵馬徹徹底底的趕出金城郡」
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呂布也懂了,他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他向著賈詡和李儒施一禮:「軍師和文憂的金玉良言,我記住了,你們休息片刻,等天色在明亮一點,我們就出發破羌!」
呂布說完,健步離開軍帳,視察起士卒的情況,士卒們都誰得很沉,此時天氣仍然微微偏涼,卻又不是太冷,正是有利於睡覺的季節,昨日竇寇大敗,一方面的原因是韓雉等人不服從竇寇的軍令,一方面的原因就是竇寇有愛睡午覺的習慣,等他一覺醒來,呂布的大軍已經攻入了他的大寨。
呂布走到一棵樹下,看見一名老卒睡相難看,毛氈蹬到一邊,他不由得搖頭一笑,彎下腰替這名老卒裹緊毛氈,不料老卒一下子驚醒,見呂布在他面前,嚇得他「啊!」地驚叫一聲,騰坐而起。
呂布伸手向下按了按,示意他繼續睡,不要驚擾了別人,但這時,周圍不少的士兵都被老卒驚悚的叫聲吵醒,坐起了身子,揉著困澀的眼睛,見到自家的主公站立在面前,頓時一個個驚慌失措的騰地而起,急忙行禮。
這時,黃忠快步走上前低聲稟報:「啟稟主公,接到斥候的消息,破軍守敵開始整軍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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