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跑了!
整個京城沸騰起來了,到處張燈結彩,喜氣洋洋。連續幾天來醉春樓從早到晚,座無虛席。就連連那些無名的小酒店,還有酒肆、肉攤、茶樓等生意也是火爆的很,甚至連怡紅院等歡場的生意也比平時火爆。大喜之下,總是想著各種方法慶祝。
「董卓敗了,陛下萬歲。董卓敗了,陛下萬歲……」
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人衣衫襤褸、披頭散髮的在大街上漫無目的的亂跑,見人就念叨這兩句,滿臉的傻笑。
此人叫劉三,原本開著一個小酒肆,有著一個姿色不錯的妻子,還有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兒。酒肆的生意一直很好,小日子一直也過得很滋潤,直到遇到了為董卓搜羅美女的鐵甲軍。
鐵甲軍打昏了他,妻子的抱著女兒不放,頭顱被砍掉了半邊,嬌弱的女兒在董卓發泄完獸慾之後用頭上的金釵刺入了自己的喉嚨。於是一個精壯的漢子就這樣活生生的瘋了。
一隊人馬從大街東邊緩緩馳來,劉三依然在路中間東倒西歪的遊蕩。
「大膽草民,竟敢擋住司空大人的道,快快讓開!」前面的家丁大聲喝道。
劉三緩緩的回過頭來,對著他們嘿嘿的笑道:「董卓敗了,陛下萬歲。」
隊伍中一個紅袍官員勃然大怒,打馬上前揮起馬鞭對著他「啪啪啪「連續三鞭怒抽,將他抽暈倒在道旁,怒氣沖沖的縱馬而去,後面的家丁緊緊跟隨。
司空張溫一邊打馬直奔朝門而去一邊恨恨的想道:「董卓敗了,陛下萬歲?哼,我等黨人竭精憚慮的功勞片字全無,世人只知有陛下,不知有我等黨人功勞。若非我的等黨人與袁氏兄弟聯絡眾諸侯造反,豈有董卓敗退之事?」
其實這倒也不假,曹操雖然是發矯詔討伐董卓的倡議者,其實袁紹和袁術等人早就在苦練兵馬準備起事,朝中黨人和士大夫也一直暗中與袁氏兄弟在商議討伐董卓的事情,十八路諸侯倒有十二路諸侯是他們聯絡的。只是偏偏他們還在從長計議的時候,曹操卻率先發難振臂高呼,於是他們不得不成了從應者。後來小皇帝掌控京城,率眾頑強守住都城,他們的風頭一下子全被搶走,沒人知道他們到底幹了什麼,豈能不氣的吐血。更何況他們計劃的目的,不只是要討伐董卓,還要恢復少帝劉辯的帝位。如今這個計劃看起來是困難重重了。
跑到朝堂門口,看到太尉楊彪、司隸校尉黃婉、議郎鄭泰等黨人也是一臉陰沉的立在朝堂門口,幾人對視無言,緩緩的走進了朝堂。
劉協虎步龍行,昂揚而來,比當初登基那一天更激動、更精神、更有氣勢。那白嫩如玉的臉龐閃耀著笑意,閃耀著潔白的光芒;眉宇間一股英氣更濃了,多了幾份睥睨天下的豪氣;眼睛中不似以前充滿殺氣和盛氣,換之的是君臨天下的霸氣和淡定從容。
飛龍衛們在王越和李逸飛的帶領下緊緊跟隨而來。他們都換上了嶄新的紅衣,腰間的佩劍似乎也是新制的,再加上人人臉上滿掛著自信和勃勃的生氣,顯得格外威武。
劉協全身無比的舒暢,步子走得很大,但是很慢,很穩,似乎很滿意很享受自己走入朝堂時那龐大的氣場。後面的飛龍衛提著正步,踏踏而響,更顯得震懾人心。
不管如何,我終於成功了,可以堂堂正正的踏入朝堂之中,人人對我敬畏,不用再顧忌任何人。完成了歷史上的劉協畢生未完成的夢想。
輕輕的落座,俯視全臣,滿臉笑意。
「上朝!」
「陛下萬歲!」
「諸位愛卿平身!」
今天的山呼聲似乎比平時要響亮得多,群臣滿臉笑容,精神抖擻,容姿煥發。但是接下來的封賞驅賊有功之臣的聖旨卻令現場炸開了鍋。
司徒王允,已位列三公,無職可遷,加封為梁侯;
尚書盧植,遷職為太僕,封河陽鄉侯;
錢塘侯、河南尹朱雋,遷職為光祿大夫,賞黃金千兩;
南宮校尉盧毓,封平陰亭侯;
北宮校尉伍孚,封新鄭亭侯;
原董卓帳下都督張遼,遷職為近衛中郎將,封汜水亭侯;
原董卓帳下都督胡車兒,遷職為近衛騎都尉,封陽城亭侯;
遼東燕山劍客王越,除虎賁中郎將,封滎陽亭侯;
神童馬鈞,除考工令(負責武器鎧甲等軍用器具的開發和製造),加封平陰亭侯;
鐵匠馬橫,除考工右丞。
投誠之五千西涼騎兵,均為朕之結拜異性兄弟,編為近衛御賜兄弟營,歸近衛中郎將和近衛騎都尉管轄。
聖旨宣畢,群臣譁然。
王允、盧植、朱雋、盧毓、伍孚等人原本就是朝廷命官,士人一族,無論怎麼分封都不會過分。東漢時期,士族和庶族界限分明,世家和寒門之間的鴻溝不可逾越。庶族和寒門幾乎難有出頭之地,偶爾有幾個寒門子弟出頭的要麼是在地方名氣太大被舉薦,要麼是傍上世家望族的大腿被推舉,這種幾乎算是鳳毛麟角了。而士族子弟,負責察舉的都是他們的恩師、親戚、世叔伯,甚至直接就是他們的老爹,類似於現在的官二代,自然容易當官,所以才會有袁氏四世三公這種神一般的存在的家族。這跟一千八百年後差不多,普通的校車裡是不會坐上一個部級甚至國級幹部的。
可現在兩個投誠的低級將領,一個江湖遊俠,一個卑賤的鐵匠,一個少年鐵匠之子,都出自寒門,竟然被破格提升為高官,這也罷了,更重要的是其中四個還封了亭侯。對於士人來說爵位比官職更看重,官職是不可世襲的,但是爵位是可以世襲的。要知道堂堂蜀漢丞相諸葛亮也只是封了個鄉侯(武鄉侯),封侯比升官更加榮耀無比,也更加艱難。對那些士族來說這是件十分不可接受的事情,若開此頭,長此以往對士族的地位將是毀滅性的打擊。對於大部分士人來說,甚至國可滅,朝可亡,但是士族的地位不能動搖。
更具爆炸性的是,五千個西涼蠻子居然被封為陛下的異姓兄弟,按照他們的理解來說,這五千個蠻子地位比朝中大臣見官高一等。
要知道西漢開國時,也不過封了七個異姓兄弟為王,這小皇帝一搞就是五千個兄弟,雖未封王,只是普通士兵,但是不管如何他們都是陛下的兄弟啊,論年齡那都得是陛下的大哥啊。
此舉別說原本偏向劉辯的一幫黨人強烈不滿,就算是支持劉協的王允、盧植等人也覺得大為不妥。
首先是司隸校尉黃婉極力反對陛下與普通士兵結為異姓兄弟,認為此不符合禮制,有違綱常,急得差點要撞柱子。
接著群臣極力附和,連王允、盧植等人也隨聲附和,最後王允出了個折中的主意:這五千人的隊伍仍叫「近衛御賜兄弟營」,名稱不變,意思是本營兄弟齊心協力,友愛互助如兄弟;但是與陛下結拜為兄弟之事須不可再提。
其實這一點當晚張遼和胡車兒就跟部下們溝通了一下意見:陛下要跟我們結拜兄弟那是陛下的恩德,我們自己不可不知輕重蹬鼻子上臉還真跟陛下稱兄道弟的。大家都贊同,並把這個意思轉達給了小皇帝。
所以劉協斟酌再三,同意了王允的意見。
可是有人看到這小皇帝一讓步,立刻蹬鼻子上臉了。
「臣有本要奏,張遼、胡車兒等人,原屬西涼叛逆,王越乃江湖遊俠,皆出身微末寒門,雖有軍功可遷其職,不可封侯;馬鈞,不過一介鐵匠之子,出生卑賤,雖有立功,亦不過奇技淫巧,難登大雅,晉職為考工令已屬破格提遷,若再封侯,則大大不符合禮制,有違綱常,令天下士子寒心。」
此人正是司空張溫,這話說得面不紅氣不喘的,理直氣壯,振振有詞,正義凜然的,劉協當時就差點吐血了。
一千八百年後,不是也有個政協委員,公然提出不能讓農村裡的孩子上大學,因為農村裡的孩子素質太低了,她們這種很有素質的城裡人中的任何一個人都難以容忍。
可那不過是個政協委員,這張溫可是中央政治局常委啊,總理級的幹部啊,居然在朝堂上大言不慚的鄙視廣大勞動人民。
「司空大人,卿祖上溯及十世還是士族麼?我大漢高祖起自亭長,光武帝起自布衣,均為微末寒門,你這是要蔑視高祖和光武帝麼?士族和寒門難道是天生註定的嗎?士族子弟碌碌無為,難道也要拜官封爵?寒門子弟有經天緯地之才,難道也要棄之不用或任意冷落?我朝取官,當唯賢能者是用,豈可論門第高低?張、胡、王、馬等人,在此次驅賊之戰中,居功至偉,理當封侯,此事休得再提。」
張溫被劉協一通連珠炮般的逼問問得啞口無言,想不到這九歲的小皇帝居然這麼伶牙俐齒。按照常理不應該是手足無措,去問其他大臣意見麼?
張開嘴正待說什麼,卻被身旁的太尉楊彪悄悄的拉了一把,只好退回原位。
「臣周奐有本要奏!」張溫剛回位置,又有一人整了整朝服,躬身向前奏道。
大鴻臚周奐,主管潘邦蠻夷事務,類似於外交部長。
「卿有何事,儘管奏來!」
「昔日董賊作亂,拘禁弘農王於永安宮中,今董賊已驅,臣奏請解除永安宮禁,還復弘農王自由之身,以親王之禮遇之;何太后為先皇所立之後,當還歸太后之位,請陛下賜准。」
這是鬧的哪一出?劉協預感不妙,卻不知如何回答。
這句話一出,以黃婉、張溫等人為首立即一大群大臣附議請奏賜准,形同逼宮。
劉協沉吟不語。
「不可!」一道洪鐘般的聲音當廷大喝,立即將眾人的聲音鎮壓下來。
只見一人,身長九尺,滿臉氣宇軒昂之色,威風凜凜,連短短的鬍鬚都顯得那麼拉風。此人向前躬身凜然奏道:「陛下生母乃王美人,今陛下已即位,當追封生母為太后。何妃原本屬先皇所立之後,理當同封太后。但是宮中傳言何妃昔日毒殺陛下生母,豈有空穴來風之理?陛下之祖母董老太后,因愛護陛下而與何妃相爭,後被何妃之兄大將軍何進驅逐出宮,在路上無疾而終,難道跟何進、何妃毫無關係?故何妃殘害陛下親族,理應處死,雖陛下仁慈,亦不可再還歸太后之位,只可立為太妃!」
楊彪怒極哈哈大笑道:「好一個聞名海內的盧太僕,居然敢以傳言廢掉一個太后,其心可誅啊,其心可誅!」
盧植瞪目怒喝道:「陛下生母王太后被害,先皇曾傷心過度,著有《追德賦》和《令儀頌》悼之,詞中哀傷難已,痛徹肝肺,難道只是傳言?」
劉協對此段典故是心知肚明,而且現在看來盧植鐵定是為了幫自己,而那在演義中極力支持自己的楊彪卻因劉辯還活著而改支持劉辯。於是不再猶豫道:「生母之仇,豈可等閒處之,就依盧太僕之言處置,立何妃為皇太妃。再有提及立何妃為太后者,視為對朕之生母不敬,殺無赦!」
一道殺氣從他眼中閃出。楊彪全身一抖,不再說話,拜謝退回原位。
盧植微微一笑,一道決斷的神色從臉上閃過,繼續向前奏道:「董賊既除,永安宮之宮禁當可解除,還弘農王自由之身。但弘農王已年方十五歲,可遣其至屬地就潘,但因弘農郡臨近董賊所控長安地區,可改封於兗州之地就潘,未得陛下宣召,不得入宮!」
一山不容二虎,一宮不容二帝。好啊,盧愛卿,你真的好絕啊,朕很欣賞你的忠心。
剛剛退回位的楊彪,急聲喊道:「不可啊,萬萬不可啊,陛下!」
劉協冷冷笑道,臉上的殺機越來越濃了:「有何不可?」
楊彪愣住了,情急之下竟然語塞,頭上冷汗淋漓。有何不可?難道說劉辯留在京中還有復位的可能,若是被驅逐到潘地則基本沒有機會了。這不還等著袁紹等人進京逼宮嗎?若劉辯都被趕出去了,甚至在路上被幹掉了,那還逼什麼宮啊。
這時旁邊又閃出一人替他解圍:「如今天下方定,黃巾賊余寇四處流穿作案,又有盜寇橫行,且弘農王身體羸弱,若離京就潘,臣擔心這一路上若有差池,傷了弘農王身體乃至性命。還望陛下等各路諸侯進京見駕之後,令其掃蕩余寇,安定地方,再派弘農王就潘不遲。弘農王畢竟是陛下嫡親兄長,還望陛下慎重考慮啊。」
嘖嘖!這幫士子文人沒一個好東西啊,瞧這議郎鄭泰腦瓜子轉得還真夠快的。
劉協冷笑了一聲:「就依議郎鄭大人所言。」
楊彪和鄭泰等人這才輕吁了一口氣又退了回去。盧植搖了搖頭,惋惜的看著劉協,也無言的退回了原位。
劉協緩緩的站起身來,全身散發著無邊的殺氣,仿佛又變成昔日那個殺人不眨眼的殺手,濃濃的殺氣中竟然帶著一絲若有如無的血腥味。
「諸位愛卿,朕乃天子,諸位乃朕之臣子。朕不論風雅文臣,還是粗豪武將,不論出身寒門,還是來自士族,只論忠與不忠。忠於朕者必厚遇之,膽敢叛逆者必誅無赦。朕雖十歲,但是諸位是忠是奸,朕一目了然,只是朕心速來仁慈,不忍大開殺戒,望諸位且行且自重。退朝!」
全場被一陣刺骨的殺氣激得全身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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