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當空,夜色朦朧。
三萬鐵騎如同一隻巨大的黑色怪物,朝鄭縣飛馳奔來。
萬馬奔騰,整個地面都在顫抖,巨大的馬蹄聲方圓兩里之地都可聽到。
當先一人,身長九尺,手提方天畫戟,頭戴紫金束髮冠,身披百花戰袍,外套一件唐猊鎧甲,腰間系一根獅蠻寶帶,威風凜凜。胯下一匹如火的赤兔神駒,馱著兩百多斤的呂布如同閒庭漫步。
此人正是呂布。
這幾個月呂布一直心情不好。天下無敵的飛將軍,率著五萬大軍攻打漢陽郡,居然被名不經傳的龐德阻擊在冀縣城下數月。任呂布使勁全身解數,冀縣卻屹立不動如山,反而屢次被龐德施展奇計而損兵折將。
北地郡的梁興簡直就是個廢物,率著三萬大軍攻到臨涇城下,盤桓了不到半個月見占不到便宜就退了回去。
一路勢如破竹的閻行也在隴西碰了個大釘子。自187年隴西郡太守李相如反叛之後,隴西郡太守一直空缺。閻行一路摧城拔寨,直取狄道縣城,卻被狄道縣令蘇則和主簿游楚以三千士兵牢牢守住,進攻數月而毫無進展。
就在此時,長安急報漢軍已出潼關,呂布不得不撤軍奔回長安,剛剛到達長安地界,又有斥候飛報高順斬殺了魏續,開城迎接漢軍入關。
呂布又急又氣,與李儒商量之後便定下了這夜襲之計。三萬并州狼騎對六萬步軍為主的漢軍,簡直易如反掌,但前提是避開漢軍的弩車。
昔日三千飛熊軍,西涼鐵騎中的王牌軍,在成排的弩車的激射之下,瞬間灰飛煙滅,使涼州人聞弩色變,呂布又豈敢輕身相試?
為了這場伏擊,他們在漢軍到達鄭縣城外之前,已經悄然隱於華山腳下。避免被漢軍的斥候打探到。
這一戰,不容有失,否則長安將直面漢軍的攻擊。
眾騎飛速奔馳到距鄭縣三里之外,呂布希律律一聲勒住赤兔馬。
三萬鐵騎縱蹄疾奔的聲音。在靜夜中如雷聲滾滾。在快接近漢營了,他不敢大意,令所有的部曲全部下馬,摘下馬鈴,牽轡步行。以免驚醒漢軍。
終於遠遠的看到了漢軍的大營。
視野中,大營一片寂靜,呂布甚至能看到漢軍的守衛累得打呵欠,又冷得搓手剁腳。
嘴角揚起一絲冷冷的微笑,呂布縱身上了赤兔馬,舉起手中的方天畫戟,絲絲殺氣湧起。
「全體上馬。」他一聲輕喝。
三萬狼騎整齊而快速的上了馬,人人臉上露出猙獰的殺氣,隨時準備出擊。
并州狼騎,攻城不是他們的強項。野戰之中他們有懼過誰?
烏雲遮住了月亮,夜如漆墨。
月黑風高時,正是殺人的好時候。
呂布長戟一指:「隨本將軍衝殺過去,蕩平漢軍,壯我大涼國威!」
說完一夾馬腹,如箭一般沖向漢營。
身後的狼騎如雷般響應,轟然隨後衝來,三萬鐵騎帶動著巨大的蹄聲,追隨著呂布,殺氣騰騰的奔向漢營。
地面在顫抖。三萬鐵騎如颶風般瞬間攻至漢軍轅門。
值守的漢軍士卒大驚失色,高喊道「敵襲」,紛紛棄守營門,四散奔逃。三萬狼騎不費吹灰之力就衝進了營門。
呂布更是一馬當先。縱馬如風,直衝向軍大帳所在。
方自衝出二十餘步,呂布忽然感到有些不對勁。
環望四周,一路所過全都是空空蕩蕩的營帳,根本不見半個敵人的影,儼然如同一座空營。
「敵軍就算被我殺了個措手不及。也該有軍兵驚慌而逃才對,怎的除了營門之兵外,竟不見半個人影?」
呂布心中驟然湧上絲絲不詳的預感,他隱約意識到,自己可能是中計了。
就在呂布遲疑之際,驀聽營盤四周,鑼聲陡作。
伴隨著隆隆響聲,無數的身影從黑暗現身,如地府脫出的鬼兵一般,從四面八方的向著沖入大營的敵軍湧來。
撲了個空的三萬并州狼騎,原本就惶惶不安的心情,瞬間便被突然出現的敵方伏兵,打入到了恐懼的深淵。
「怎麼可能,如此隱秘的偷襲計策,怎能被識破,這怎麼可能!」
呂布更是震驚萬分,赤色的臉龐也駭到扭曲,傲慢的尊嚴,令他不敢相信這驚人的事實。
黑暗的那一頭,駐馬而立的劉協,嘴角卻揚起一抹冷笑。
龐統笑道:「那位姑娘所言果然不錯,陛下真是洪福齊天啊!」
劉協淡淡淡淡一笑,揚鞭一指,殺氣騰騰的喝道:「傳令放箭,給朕狠狠的射!」
咚咚咚!
戰鼓聲,沖天而起。
近千架龍弩車瞄準了對面的并州狼騎。
萬鳥振翅般的嗡鳴聲,數不清的箭矢,如飛蝗一般,撕碎夜色,向著驚惶的敵人呼嘯而去。
箭如密雨,鋪天蓋地而落。
震驚的呂布,驀聽黑暗有破空之聲傳來,高手敏銳的感知能力,令他立刻意識到,有利箭襲來。
呂布幾乎是本能的,將手方天畫戟舞成一道鐵幕,將周身護住。
嗖嗖嗖!
鐺鐺鐺!
箭雨射至,紛紛被呂布的戟幕彈開,四濺開來。
呂布武藝高強,弩車之威雖然強勁,倒也傷不到他,但身後那些驚惶的并州狼騎,卻就沒那麼幸運。
黑暗之視線不清,他們根本辨不出敵箭從何而來,轉眼間就被射倒一大片。
慘嚎聲驟起。
三萬并州狼騎被射得是人仰馬翻,死傷慘重,亂成了一團。
「撤!快撤!」
呂布一陣歇斯底里的狂吼。
嚎叫惶恐的涼軍,鬥志早已被擊碎,不待關呂布下令,已紛紛掉頭,頂著密集的箭雨,狼狽不堪的撤去。
營盤中央處,劉協駐馬而立,冷冷的傾聽著敵人的慘叫聲。
馬蹄聲打斷劉協的神思。趙雲和張郃策馬飛奔而來,拱手道:「啟稟陛下,敵軍頂不住我們的箭襲,向營外撤逃了。」
劉協噌的拔出龍淵劍。向著敵軍方向一指,厲聲喝道:「全軍出擊!」
「殺~」
「殺~」
震天的吼聲,漢軍將士轟然殺出,挾著昂揚的戰意,四面八方的撲向敗潰的敵人。
幾員無敵戰將。更是戰意大作,各率本部兵馬撞入敵群。
漢軍將士們,如虎入羊群一般,刀鋒砍向那潰逃的敵人,馬蹄無情的碾過敵人血肉的身軀。
漢軍大旗所過,血流成河。
劉協緩緩的閉上了眼睛,面前殺的都是他的子民,可是他知道若不給這些并州鐵騎予以殺戮,下一次死的可能就是效忠於自己的士兵。
在漢帝的親自號令下,漢軍將士奮勇血戰。瘋狂的輾壓追殺著敗潰的敵人,直追出十餘里,才罷休收兵。
天色已明,漢軍帶著得勝之勢,還往東門大營。
此時環望戰場,劉協才看清楚,大營東面,到處是血和屍體,鮮血浸透了腳下每一寸土地,形成了大片令人作嘔的暗紅泥沼。
血地延著南去的路道。向東西平鋪擴展開來,無數殘缺不全的肢體、碎裂的頭顱散在上面,仿佛大紅地毯上點綴的刺繡。
這一戰,三萬鐵騎至少被殺了五千。如果不是情非得已,劉協實在不願意如此大開殺戒。
得勝的漢軍將士,士氣高昂,揮舞著敵人的首級,浴血的兵器,在戰場上歡笑大叫。
鄭縣城頭。被驚起的涼軍,望著遠處的漢軍,耀武揚威,震懾得毛骨悚然,驚魂未定。
郝萌立在坡上,眉頭深凝,臉色陰沉如鐵。
身邊的一個軍司馬驚恐的望著遠處的漢軍,對郝萌問道:「將軍,連呂大將軍的三萬狼騎都敗了,我們區區五千兵馬該如何抵敵?」
郝萌望著東面久久無語,突然仰頭哈哈笑道:「我守了兩天也對的起他了,拼掉老命去當逆賊,當老子有病啊。」
那軍司馬惶惑不解的望著郝萌道:「將軍意欲何為?」
郝萌整了整衣甲,慷慨激昂的說道:「我堂堂大漢子民,豈能執迷不悟與李儒逆賊同流合污?如今迷途知返,尚未遲也,給我降下叛軍之旗,打開城門,迎接陛下入城!」
城樓上的將士們瞬間驚呆了,許久才反應過來。
不知誰第一聲開始,眾人齊聲喊道:「將軍英明!」
……
太陽從東邊升起,陽光刺破烏雲,這是冬日裡難得的一個晴天。
鄭縣城門大開,牆頭上的涼字大旗已被扔下城頭。
劉協率著大軍緩緩的走向鄭縣城門。
走到彎腰拜向他的郝萌面前,他遲疑了一下。
龐統的話在他耳畔響起:「郝萌不過是首鼠兩端的小人而已,見勢不妙才投降,並非真心降服,此人不可重用。」
他嘆了口氣,終究還是下馬將郝萌扶了起來。
「郝將軍棄暗投明,朕心甚慰,請起。」
說完縱身上馬,一揮馬鞭,率著大軍奔入了城中。
六萬大軍魚貫而入。
眾漢將一個個在他身邊打馬而過,沒有人瞧上他一眼。
高順率著陷陣營行在中間,經過郝萌身邊時停了一下,終究沒有做聲,繼續前行入城。
郝萌抬起頭來,呆呆的望著已經進入城門的天子麾蓋,眼中露出複雜的神色。(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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