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貞是中尉,無權參與民事,向郡民募糧這種事情必須要得到國相劉衡的同意。<-》
得了劉衡的同意後,荀貞辭別回中尉府。
戲志才、邯鄲榮、荀攸、程嘉等在府中已等候多時。
見他歸來,邯鄲榮急切地問道:「相君怎麼說的?」
「相君應允了。」荀貞取出劉衡親筆寫的募糧檄文,遞給邯鄲榮。
邯鄲榮接之觀覽,看罷大喜,問荀貞:「不知中尉打算何時向邯鄲諸姓傳此檄文?」
荀貞募糧不是只向邯鄲一縣的大姓募糧,趙郡五個縣他都要募,不過此事牽涉太大,卻不能一開始就同時向五個縣傳此檄文,所以他打算先在邯鄲試試水,把邯鄲搞定之後,再向其它四個縣下手。他不答邯鄲榮之問,反笑問道:「以公宰之見,何時傳此檄文合適?」
「宜早不宜遲!」
「那就依公宰之意。」
邯鄲榮喜道:「諾!榮現在就親去邯鄲諸姓家中宣此檄令。」
「此事非同小可,公宰切不可操之過急也。」
邯鄲榮初被荀貞辟除為中尉主簿時就自告奮勇,願為荀貞募糧,只是荀貞因考慮到自己方到趙郡,初來乍到,在本郡還沒有什麼根基所以婉拒了,直忍到今日,一方面挾兩次「擊賊」大勝之威,一方面自恃有了何顒、袁紹在朝中的支持,這才決意下手,不過雖然決定下手,他卻也不願因為此事而導致郡中的強宗大姓聯合起來反抗,故此叮囑邯鄲榮:不可急躁行事。
對邯鄲榮來說,自被荀貞闢為中尉主簿後,荀貞待他雖然甚厚,事事與他商量,凡是他舉薦的人才盡皆辟用,凡是他提出的可以採納的建議也都悉數採納,可是比起戲志才、荀攸,甚至宣康、李博這樣的荀貞故交,邯鄲榮卻一直自覺均不如之,認為自己尚未能融入荀貞的核心圈子,早就提足了勁兒想辦成募糧這件大事,希望能以此來奠定他在荀貞圈中的地位。
他為這件事準備了很長時間,並和他的父親商量過多次,已有了一個成熟的計劃。他從席上站起,行至堂中,面向荀貞,按劍挺身,大聲說道:「中尉放心,此事榮必能辦得萬無一失!」
荀貞笑道:「好,那我就靜候你的佳音了。」
邯鄲榮不多廢話,下拜行了一禮,退出堂外,穿上鞋子,自去傳檄募糧。
戲志才探頭向堂外看,看他出院去遠,轉臉笑對荀貞說道:「中尉,公宰剛健敢為,家又是本郡冠族,上有相君檄文、下有他親自操辦,募糧之事自是如反掌觀紋,手到擒來。」頓了頓,又道,「不過話說回來,卻也不能大意。」
就像劉衡說的,今年顆粒無收,糧食本就緊俏,那些豪強大戶一個個都不是善男信女,向他們要糧實同於下刀割他們的肉,邯鄲氏、魏氏、樂氏這樣的士族或許還好說,有邯鄲榮出面,他們縱是不願,大約也不會生亂,可如楊氏、韓氏這樣的豪強卻就不一定了。
尤其是楊氏,因為荀貞沙汰郡兵一事,楊氏的族長對荀貞已經十分不滿,私下裡多次去拜謁段聰等郡中大吏、串聯縣中的大小豪強,隱隱有聚眾與荀貞相抗之意,募糧的檄文一下,可以預見必將會激起他更大的不滿,說不定就會藉機作亂,搞些風波出來。
荀攸以為然,說道:「中尉,要不要把李倉、君卿召來?」
荀貞擊黃髯前,把邯鄲縣的治安收到了手裡,交給戲志才負責。戲志才跟著荀貞來到趙郡未久,要想控制住地方的治安,非得有本地的縣尉配合不可,邯鄲右尉周良外謙內猾,不可用,戲志才乃重用左尉李倉。周良以段聰為後台,平時經常侵李倉之權,李倉銜恨久之,得了戲志才的扶持後,他遂反過來侵奪周良之權,現今已控制住了邯鄲縣內大半的治安。
縣內的治安現多在李倉的掌控下,縣城的防禦和縣外的治安則在許仲的掌控下。
荀攸提議召李倉、許仲來,卻是未雨綢繆,是建議荀貞先做好軍備,以免真的出現楊氏等豪強大姓抗令作亂之事。
豪強大姓在地方上本就勢大,本朝自中興以來,各地州郡多次出現地方上的強宗右族圍攻郡縣吏員、乃至圍攻縣寺的事情,現今又是黃巾新破,郡中盜賊叢起,如果真的出現類似之事卻是半點也不qiguai。
荀貞頷首說道:「公達所慮甚是。」
即令侍衛堂外的典韋、原中卿、左伯侯等親衛遣人去召李倉、許仲。
……
却说邯郸荣出了中尉府,亲去县中诸姓家中传达檄令。
他这段日子早把县中诸大姓家中各有多少存粮摸了个清楚,传达完檄令后,即分别向各家提出要求他们出粮的数目,此数目分是各家存粮之五分之一。
魏氏、乐氏这样的士族果然虽有不满,却也没有当面说什么,只是敷衍诺诺。
邯郸荣也不和他们多搭话,读完檄令、说过要求他们出粮的数目,即辞别离开,赶赴下一家。
跟着邯郸荣一起去各家宣读檄令的中尉府吏员在路上忍不住问邯郸荣,说道:“主簿,适才魏、乐两家虽然当面没有拒绝,可察其颜色、闻其言辞,却俱是敷衍之辞,……,万一他们不肯出粮,又该如何是好?”
邯郸荣冷笑了声,说道:“卿不闻‘杀鸡儆猴’?找只鸡出来杀了,他们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向魏氏、乐氏等居住在县的士族、豪强传达过檄令,邯郸荣等人出城去杨家。
入了杨家的庄园,传过檄令、说过要求杨家出的粮食数目,杨家的家长杨深当着邯郸荣的面就拉下了脸子,铁青着脸一个字也不说。
邯郸荣说道:“杨公可是不愿出粮么?”
杨深不满荀贞损害杨氏的利益,这些天与段聪等郡中大吏来往甚密,并与县中的大小豪强也来往密切,他原本是打算说动段聪、聚合诸家之力,把荀贞撵走的,地方豪强驱逐二千石的长吏在本朝初年、中期与豪强围攻郡县吏员yīyàng,也都不是少见之事,这类事在近二三十年虽然不多见了,可也偶有发生,却不料还没等他说动段聪,荀贞就先找上门要粮了。
如果说荀贞沙汰郡兵、把杨氏安插在郡兵军官几乎淘汰一空只是损害了杨氏在县中的力量的话,那么现在荀贞开口要粮,而且一要就是他杨家存粮的五分之一,这就已经是在损害杨家的根本利益了。
他寒着脸对邯郸荣说道:“邯郸主簿,你难道不知中尉此举将会得罪多少人么?主簿是本县人,又何苦为中尉得罪县人?”
邯郸荣正色说道:“荣虽是本县人,然今出仕中尉府,就是中尉的掾吏。中尉募粮是为了击讨山中群盗,是为了保赵郡之安,我身为主簿,自当为中尉分忧。”
“州伯统兵屯驻高邑,赵郡有事,高邑朝发夕至,稍许山贼,何必惧也?今豫人沽酒,何故妄与赵人索价?”
“豫人沽酒,何故妄与赵人索价”,意即:买酒的是豫州人,何故向赵郡人索价?
杨深这是在暗讽荀贞,意思是说:你想升迁,所以带兵打仗,可是为何向我们要粮?
邯郸荣勃然大怒,霍然离席,按剑趋身,直至杨深对面,嗔目斥道:“中尉虽是豫州人,贼却在赵国境!高邑虽近,中山、常山亦有贼,倘若中山、常山、赵国同有事,州伯顾此失彼,焉能及时救我?又且,高邑距我县数百,贼近者距我县不到五十,设若变生肘腋,贼夜攻我县,高邑救之可行?今王当贼众,彼又欲引褚飞燕入我赵地,侵迫诸县,杨公不思自保,仗区区一处坞壁、百数乌合,自以为安,岂不令智者不耻、勇者失笑?”
杨深不意邯郸荣蓦然发怒,面色微变,身子往后挪了点,随即复又挺直腰杆,迎着邯郸荣的怒目,说道:“募粮之事,朝廷如有诏令,我倾家与之,可你有朝廷的诏令么?只凭一道相府檄文就要我家纳粮?我家的谷粮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么?我只知朝廷诏令,不闻相府檄文。”
所謂「朝廷詔令」,在遇到邊亂、需要打仗而國庫卻又空虛時,朝廷常會下詔,問地方上的士紳、豪強借糧。如前些年擊羌,朝廷就借過糧。
連「只知朝廷詔令,不聞相府檄文」這樣的話都能說出來,楊深這卻是擺明反抗到底的態度了。
邯鄲榮盯著他看了半晌,回顏作笑,說道:「尊家自詡強宗,平素縱橫於郡縣,肆虐於鄉亭,既引民怨,而今外有群盜、流民遍野,復又吝嗇谷糧,視財貨重於性命,公是自取亡也!」
邯鄲榮在說這句話時臉上雖帶著笑,然而語氣卻是冷冰冰的,如同從牙縫中擠出來的yīyàng。他說罷轉身,帶著從吏大步離開。
楊深的幾個兒子也在堂上,見邯鄲榮如此「跋扈」,盡皆失色,一人說道:「中尉入境不足三個月,先後擊破左須、黃髯,聲威振盛,阿翁,就這麼拒絕他募糧之令,會不會?」
又一人說道:「邯鄲榮說得也有道理,郡西山中群盜叢生,如不及早擊破之,終成我郡大患。」
楊深陰沉著臉,說道:「正因如此,糧才不能借!」
「阿翁此話何意?」
「黃巾雖破,群盜蜂起,郡縣的路上早早晚晚、到處都是成群結隊的流民,這世道也不知還要多久才能太平下來!在這種時候,谷糧就是命啊!他荀貞募糧是為了什麼?是為了招兵!我家要是把糧食借給了他,他是能招來兵了,可我家怎麼辦?我家安插在郡兵里的族人、賓客大多都被他逐走了,而今能夠依靠的只有好不容易拉起來的這百十號宗兵,如果我家把糧借給了他,我家的糧反不夠了,恐怕宗兵明天就會散去!他們一散去,咱們的性命誰來保護?」
楊深從席上站起,走到堂門口,遠看著邯鄲榮等出了莊園大門,指著莊外,接著說道:「就不說郡西的群盜,只莊外路上那些日夜不息的流民就能壞了咱們的性命!」
「話雖如此,可中尉若因此而怒?他手裡可有兩千多的步騎啊。」
「有兩千多的步騎怎樣?他還敢遣派兵馬來把我家給滅了?他要敢這麼做,必激起眾怒,除非他不想在趙郡待了,否則他絕不敢這麼幹。」
楊深這話說得對,且不說楊氏世居邯鄲,親友遍布郡內,荀貞如果敢這麼做,只郡內各縣士族、豪強的兔死狐悲、群起攻之他就受不了。
「阿翁說得是。」
「不過,我聽郎中令等人說荀貞這個豫州兒過去的事跡,此人看著雖然儒雅,處事卻極是果決狠辣,他既敢請得相君檄文,向諸姓借糧,必有後手,我家卻也得及早預備。」
「如何預備?」
「我現在就去縣裡拜見郎中令段君,汝等速去韓氏等各家請他們的家長今晚來咱家裡,我要與他們密議應對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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