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之最風流 267 幽州豪士嘆英雄(五)

    荀貞問的不是很直接,但他的意思,鮮於銀、閻志、尾敦卻是都能聽得出來,問的便是,既然公孫瓚的覆敗已是不遠之事,那麼鮮於銀等人可以看到這一點,袁紹肯定也能看到這一點,則袁紹對此,恐怕是不會無有打算,他會不會已在做再接再厲、以徹底殲滅公孫瓚的準備?

    儘管荀貞對袁紹那邊的動靜相當關切,但說到底,荀貞與袁紹目前是互相提防,袁紹對荀貞這邊的戒備也會相當的強,因是荀貞想要確切地了解到袁紹那邊的動靜,不是很容易,而反觀幽州與冀州,一來,幽州和冀州接壤;二者,袁紹又有部隊駐紮在與幽州接壤的地帶,他們兩邊現下還可算是「盟友」,則鮮於銀等人對袁紹所部動靜的了解,因也就可能會比荀貞更加清楚,又且鮮於銀等是剛剛穿過了整個冀州來到的許縣,那麼於途中,他們也可能會了解到一些袁紹所部近期的情況。

    所以,荀貞乃會對鮮於銀等有此一問。

    鮮於銀瞭然荀貞之意,回答說道:「回明公的話,先前我幽州與袁本初的聯軍大勝公孫瓚後,袁本初曾有把他的主力從前線調回,麴義之所後為公孫瓚擊敗,其中的一個緣由,亦正就是因為主力被袁本初調走後,他兵馬不足,但在麴義被袁本初無辜殺掉以後,這兩個月間,袁本初陸陸續續的,又調還了幾支兵馬回駐冀北。在下等從幽州出發,往來朝中時,袁本初所部在冀北、幽州南的部隊共計已充實至約萬數步騎,分別是顏良、牽招等各將所率之漢、胡諸營。在下等於來許縣途中,路經鄴縣之際,嘗有謁見袁本初,在鄴縣停留了幾天;停留期間,在下等聞之,因郭圖之議,袁本初似有意等到明年春後,再遣部隊北上到易縣南……」

    荀貞問道:「再遣部隊北上到易縣南?」

    「正是。」

    荀貞關心地說道:「可有聞知他打算遣何將、何部?」

    「在下等聞知,這再遣之部隊,袁本初採納了郭圖的建議,其主將擬以淳於瓊任之,其餘別將,應是高覽、蔣奇、呂曠、呂翔等諸人,兵馬合計大約兩萬左右。」

    荀貞說道:「已有萬人在冀北,再增兵兩萬往赴,……袁本初是要?」

    「回明公的話,如是在下等所聞無誤,袁本初這顯是準備對公孫瓚發起總攻,進行決戰。」

    劉備再是當著荀貞、鮮於銀等的面說公孫瓚「昏暴」,也儘管他的確是早就看出公孫瓚非可以成事者,可是究竟與公孫瓚早年有同在盧植門下求學同窗的這段經歷,那個時候公孫瓚待他又很好,他以兄事之,聽了鮮於銀此話,出於對公孫瓚難捨的昔日感情,還是下意識握緊住了手,情不自禁,插嘴說道:「袁本初將要對公孫伯圭發起總攻?」

    鮮於銀轉目看劉備,說道:「在下等在鄴縣之所聞,即是如此,但具體到明年春後,袁本初會不會果然遣淳於瓊督諸軍北上,與公孫瓚決戰,那就不是我等現在所能知矣。」

    荀貞笑道:「怎麼,玄德?你是在為公孫伯圭擔心麼?」

    劉備喟嘆說道:「公孫伯圭恃兵驕橫,其在幽州固是犯下了很多過錯,做下了不少惡事,尤其他擅殺劉幽州,更是罪極!可是明公,他與備昔年同在盧公門下求學之時,對備實是百般照顧,備直到現在,還是深感其情。如鮮於君適才的分析,伯圭於今已是日暮途窮,其眾人心離散,袁本初明年春後若果大舉攻之,伯圭之敗亡,已是眼可見之!舊日友愛之情,仿佛還在眼前,備非草木,又孰能無感!」

    話語聲里,滿是「公則其人罪大,私則舊情感懷」的真情吐露,令人感動。

    重情重義的人,人人喜歡,鮮於銀等因其此話,而皆佩嘆。

    荀貞說道:「卿乃重義之士,因有所感,我自是可以理解。然觀公孫伯圭之過往行事,其所以有今日者,亦是因他自誤所致!玄德,你可知他的自誤都在何處?」

    以荀貞現今的身份,他是很少對某個人做出評價的,而一旦他做出評價,那麼這個評價就會非常的具有影響力。聞他此話,劉備、鮮於銀等人俱是打起精神。

    劉備肅容問道:「敢問明公,公孫伯圭都錯在何處?」

    「公孫伯圭其勢最強之時,莫說劉幽州,就是袁本初也得退讓三分。初平二年,青州黃巾三十萬眾入渤海界,欲西南下,與黑山合,公孫伯圭以步騎兩萬,逆擊於東光南,先後兩次大勝,斬首數萬級,收生口七萬餘,獲輜重數萬輛,甲械財物不可勝算。……我那會兒尚在徐州,此訊傳到之際,我亦是為之驚嘆。挾此大勝,公孫伯圭如能謹慎行事,好生經營,就不說雄踞幽、冀,至少不失一方之諸侯也。然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初平二年至今,才短短三四年,他現在卻就落到了被困易縣,行將覆亡的境地。究其原委,其自誤在二。」

    劉備等都聚精會神地聽著。

    見荀貞話到此處,略頓了下,荀彧適時問道:「敢問阿兄,此二自誤為何?」

    荀貞端起茶碗,喝了口湯水,接著說道:「劉虞乃漢家宗室,曾任宗正,既為宗室之肺腑,又德名重於海內,因得朝廷委授重任,出為幽州牧,掌幽州軍、政之二權,公孫伯圭受其節制。當此之際,公孫伯圭若欲成事業,於情於理,首先都應該與劉虞和睦。他兩人若能齊心同德,以劉虞宗室之身和劉虞之德望,配以公孫伯圭之武勇,何愁事業不立?先撫北胡,繼安州內,復值袁本初篡奪冀州,而卷幽州甲士、勁騎南下,袁本初憑何與爭?幽、冀可定矣!然公孫伯圭卻與劉虞不能相合,這不就不僅使幽州百姓因受其害,且白白給了袁本初機會?」

    劉備撫摸光滑的下巴,思考說道:「明公所言固是,但公孫伯圭之所以與劉幽州不能相合,備聞知,主要是因為他兩人對北胡的態度不同所導致。劉幽州欲安撫北胡,公孫瓚則必欲以兵臨之,他兩人在這一點上意見不同,這般針鋒相對,又如何能夠相合?」

    荀貞說道:「這正是公孫伯圭的自誤之二。」

    劉備說道:「明公此話何意,備敢聞其詳。」

    荀貞說道:「公孫伯圭早年雖是以守邊剿胡之軍功而得以起家,但彼一時,此一時也,黃巾亂後,海內板蕩,邊地胡人對幽州的侵擾,較之天下已經出現的大變局,已然是疥癬之疾,不足一提。明智之士應當隨著時局的變化,而不斷地改變和調整相應對的策略,此即『識時務者為俊傑』之意也。卻公孫伯圭在天下局面已變的情況下,還是視胡人如仇讎,不肯略加改態,反因此而與劉虞失和,豈不因小失大?是不識大體也哉!設如他能隨時而變,改變對北胡的既往態度,則君等請試想之,會出現什麼結果?不但他不會與劉虞失和,並且還能就此得到鮮卑、烏桓諸部騎為用,豈不一舉兩得,兩全其美?」

    用後世《矛盾論》的論點來說的話,荀貞這通話的意思很簡單,就是早年公孫瓚戍邊的時候,胡人對幽州的侵擾算是幽州的一個主要矛盾,但是在黃巾起事以後,海內動盪,群雄俱起,這個時候,邊地胡人對幽州百姓的侵擾,就已經不再是主要矛盾,而變成了次要矛盾。

    真正的明智之士應該改變自己的策略,不再對胡人窮追猛打,反而當是如劉虞一樣,對胡人採取安撫的策略,以儘快地穩住幽州的局面,同時還可能藉此得到胡騎的相助,然後再南下冀州也好,或者觀天下之變,等待有利時機,再做打算也好,才是最為上策。

    然而卻因為對胡人的痛恨,公孫瓚堅決不肯作出改變,因此與劉虞產生激烈的矛盾,最後導致兩人火拼,也導致他淪落到了如今之境界。

    當然,公孫瓚和劉虞的矛盾,不能只用對胡人態度的不同來做總結,另外還是有其它方面緣故的,比如劉虞可能是想通過胡人來制衡公孫瓚,但不管怎麼說,公孫瓚沒有能很好的解決這個和劉虞的矛盾,抑或往高一層說,沒有能很好地處理好與劉虞的關係,亦確如荀貞之所評,是因小失大,或言之,就是不識大體。

    對於荀貞指出的公孫瓚的這兩個「自誤」,鮮於銀等都很是贊同。

    鮮於銀欽佩地說道:「明公遠在千里外,而觀幽州之事,如觀掌紋。公孫瓚確是有勇無謀,他若能有明公的三分見識,昔肯與劉幽州同心協力,則幽州又焉會有日後之亂,而冀州……」

    說到這裡,鮮於銀收住了口,沒有再往下說。

    他雖沒再說,荀貞、荀彧、劉備、簡雍又怎會聽不出他想要說的東西是什麼?無非就是「而冀州也不會現為袁本初所據」。


    先有附和荀貞、荀彧,說麴義是「無辜被殺」,現又有這半句沒有說出來的話,儘管從見到鮮於銀三人開始,直到現在,荀貞壓根沒有問他們,對於袁紹這個他們幽州「討伐公孫瓚的盟友」,他們是何真實的看法,然而對鮮於銀等對於袁紹的態度,至此卻已然是清楚知曉。

    乃就著對公孫瓚的評價,復與鮮於銀等說了幾句後,荀貞道出了可謂是「今日與鮮於銀三人這場會見敘談」裡邊最為要緊的一句話出來。

    他說道:「劉和不辭道遠艱險,奉旨出始幽州,忠心可見,又其父劉虞愛民,而慘遭公孫瓚弒殺,朝中已有議論,欲拜劉和幽州刺史;劉虞不幸為公孫瓚害後,鮮於輔、閻柔與君等興義兵,討瓚逆,忠心可鑑,我久有意,表請聖上,拜鮮於輔左度遼將軍、閻柔護烏丸校尉。君等從幽州來,知幽州之士心民意,卻未知朝廷與我的此數意,可合幽州士民之望乎?」

    鮮於銀、閻志、尾敦對視一眼。

    他們這次來朝中有兩個重要的目的,為劉和、閻柔、鮮於輔討得一個朝中的正式詔任,即是兩個目的之一。卻不等他們試探荀貞之意,荀貞就主動表示,會給劉和等正式的任命,這真是喜出望外。三人齊齊起身,下拜堂中,說道:「朝廷與明公之意,鄙州士民焉敢不奉!」

    分別以幽州刺史、左度遼將軍、護烏丸校尉三職授給劉和、鮮於輔、閻柔三人,不但是給他三人如今在幽州的地位的一個承認,而且也是給他們三人劃分了一下他們各自權力的範圍。

    幽州刺史不必多說,有監諸郡長吏之權,主要是政治方面的地位和權力。

    護烏丸校尉,是負責邊地防衛和烏桓、鮮卑等胡各部事務的一個職務,此職是軍職,同時也是政務官,只要是與烏桓、鮮卑等胡有關的事務,都歸之掌管。鮮於輔等擁閻柔起兵時,給朝中上過表,表閻柔為護烏丸司馬,現下若閻柔任為護烏丸校尉,也算是對他們此前那表的一個追加的承認。

    度遼將軍與護烏丸校尉合稱二營,亦是負責邊疆防務和胡人事務的一個官職。度遼將軍的駐地原是常在在并州五原郡,本也沒有左、右之分,現下任鮮於輔為左度遼將軍,一個來說,效仿的是靈帝時,曾把車騎將軍分為左、右,分授給皇甫嵩、朱俊的這件故事;再一個,時下地圖與後世不同,不是左西右東,而是左東右西,幽州在并州東邊,加個「左」在前,也是為與五原郡的度遼將軍本營做個區別。

    護烏丸校尉、左度遼將軍,這兩個任職,較以幽州刺史,則就是把幽州軍事上的權力,平分給了閻柔、鮮於輔。兩人再相比的話,鮮於輔比閻柔的地位好像高點,校尉是比二千石,將軍是二千石,但又是個「左度遼將軍」,相當是一半的度遼將軍,從這點看,又好像是和閻柔差不多。單單一個官職名稱的選擇,卻內里就頗有微妙。卻也無需多言。

    荀貞接著又說道:「另外,如果君等在鄴縣聽聞到的消息確鑿無疑,袁本初果真將會在明年春後大舉用兵,而今觀形勢,公孫瓚又必敗無疑,那麼於此戰後,幽、冀恐會震動。天下連年戰亂,百姓十不存一,聖上為此極是憐痛,為免幽、冀,尤其是幽州士民會因此而再受兵災塗炭……」荀貞稍作停頓,目注鮮於銀、閻志、尾敦,撫短髭,往下說道,「我意提前檄令趙雲、田楷諸部入駐平原郡,以遙呼應貴州,助君等安定州內,君等以為可否?」

    這話說的還是婉轉,可是話中之意,閻柔等人依然能夠聽得明白。

    什麼劉協憐痛百姓,什麼為免幽州士民再遭兵災塗炭,這些都不是實言。荀貞調趙雲、田楷等部入駐平原郡的真正目的,明顯是為了防止公孫瓚兵敗覆滅之後,袁紹會順勢進取幽州。

    鮮於銀等人對此實亦有憂,打公孫瓚時,袁紹是盟友,可打完公孫瓚,袁紹就是強敵了,雖說現在和袁紹還是盟友,可他們又怎麼會甘願將來捨棄自己的利益,由袁紹來占幽州?本就不願,況乎現又得到了荀貞「幽州刺史」等官的授給,那自然而然的更是不會情願。

    事實上,他們這次來朝中的另一個重要目的,就是希望荀貞能夠幫助他們對抗袁紹。

    他們的這兩個目的,都和荀貞有密切的關係,也所以,他們昨天才到許縣,今天便來求見荀貞。

    頭一個願望,荀貞剛剛滿足他們,緊隨著,這第二個願望,又是不須他們提出,荀貞又給以了滿足,聽到荀貞此話,三人更是大喜,又再下拜。

    鮮於銀說道:「聖上憐憫鄙州百姓,是鄙州百姓之福也!我等唯公之令是從。」

    鮮於銀三人心滿意足,已經確定幽州可為己用,荀貞也很滿意。

    他笑吟吟說道:「君等請起。」

    敘話到這裡,要問的、該說的正事兒基本上都已說完。

    再下邊,轉入閒聊,說及到幽州的風土人情,劉備、簡雍不再多是聽,也紛紛開口。

    他兩人皆是多年未有還鄉,說到記憶中的鄉土,時有回憶感喟。

    鮮於銀等偶言及些本地的奇人趣事,荀貞、荀彧或贊或笑。

    其樂融融,歡敘良久。

    將近午時,鮮於銀、閻志、尾敦提出請辭。

    荀貞知他們接下來要為進宮陛見劉協做預備,遂也不多留,如迎他們時相同,親送他們出堂。

    出得堂外,過了院子,由宅門而出,到至外頭的里中路上,閻志稍作頓足,回首而望。

    鮮於銀與尾敦見他臉上顯出若有所思的神態。

    尾敦問他,說道:「君在想什麼?」

    閻志由衷嘆道:「今日拜謁荀公,初見公時,如坐春風,而不覺間氣為之奪矣!荀公度量,深不可測,才略若雲間之龍,不見首尾,誠不世之英雄也。」

    鮮於銀與尾敦均有同感。

    尾敦感慨說道:「今得荀公執政朝中,漢室中興有望矣!」

    三人各自登車,回驛捨去也。

    卻堂中,簡雍也已辭去,而劉備未走,意頗躊躇,似乎是有什麼話想要與荀貞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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